“娘親，知暖已經醒來了，為什麽你還不醒呢？”約莫十歲的小女孩不禁哭鼻子了。

    跟她一樣大的小男孩卻扶著她的肩頭，關愛道：“沒事的，娘親早晚會醒來。”

    淩素和女兒對視一眼，滿心感傷，這對孩子，一個像極了慕南天，一個像極了林依藍，完完全全是他們兩個人的翻版，可是……

    淩素鼻子一酸，拉著秋兒便出了門，秋兒終於將姓氏改回來了，姓沈，沈淩秋。

    “堅持了這麽多年，還是不要告訴他真相麽？憑什麽一直讓曼漫丫頭自己一個人受苦？這孩子慕南天也有份的呀，為什麽他這十五年來沒有盡過一點點做父親的責任……不行，我一定要去把他揪過來，把他的心挖開，看看是什麽顏色的！”

    出了門，淩素終於忍不住了。

    秋兒拚命擠眉弄眼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她鬱悶著回頭，那對粉雕玉琢的孩子相對了一眼，好像瞬間明白了什麽，想也不想便都施展了輕功離去。

    這兩個孩子，在寒玉床冰凍了五年，明明已經十五歲了，卻隻有十歲的樣貌，但是他們的天賦……加血玉圭的藥效，簡直不能提。

    而此時，他們兩個……

    淩素莫名打了個冷戰，要出事。

    沈淩秋歎了一聲，“娘親，你闖禍了。”而且還是大禍。

    帝都，宮城。

    十年過去，歲月的痕跡在這時常翻新的宮城之並不能看出什麽，朱漆的高牆，巍峨高聳令人望而卻步，牆頭的金黃色琉璃瓦，在斜陽餘暉，金光燦燦，讓人無法直視。

    還有那高牆與高牆直接的深幽走道，仿佛，這麽久過去，一點點改變也沒有。

    無極殿的帝君，十年前便白了頭，卻一點不影響他坐擁天下，那一頭青絲已成雪，卻不心的淒涼。

    宮有兩位皇子，卻沒有太子，沒有人知道，這位當年鐵血強勢奪了自己親兄長江山的帝王，究竟是何打算。

    本來，一開始武百官還是勸諫的，尤其是剛正不阿的左相薛璟，可是，奏一次立太子他便被關入天牢一次，儼然是當初的大將軍林依藍的翻版，隻是，終究不同。

    後來，再沒有人提及了。因為，慕南天一句話，便斷了所有人的念頭，“你們若再逼朕立太子，這江山交給你們好了！”

    當下，鴉雀無聲。

    如今，左丞相薛璟年事已高，告老還鄉，再沒有人來煩他了。內侍王坤，也說要早日回鄉養老，與唯一的手足共敘家常，也還鄉了。

    無極殿，冷冷清清。他聽著四周如死亡一般的沉寂，心的傷口隱隱發作：慕南天，這麽多年了，你還在期待什麽？心，還是會痛的麽？

    他終於倦急，伏在案頭睡去。

    夜深清冷，他驀然醒來，案前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對他怒目而視。

    “你們……是什麽人？”他沒有慌張，作為早已經看盡世間事，連親兄長、心愛的女人都可以舍棄的鐵血帝君，他鎮定無。

    其實，他心裏沒有害怕，除了看見林依藍在他麵前死去的畫麵之外。那時候，他以為天是會塌下來的，可是，他是天！

    “我要你為我娘親抵命！”知寒手的流雲劍直逼他的咽喉。

    慕南天連眼皮也沒眨一下，他正視這個孩子，眼底便是一片震驚，他……為什麽看起來似曾相識。

    “對，我們要讓你為我們的娘親抵命！”知暖也跟著惡聲惡氣道，她手的銀色的箭，寒氣逼人。

    再看她，更是眼熟無。

    他們手的東西，他不會認錯，那是林依藍的東西，當初，與她一並入葬皇陵了，如今，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慕南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這個小男孩會這麽像小時候的自己，而這個小女孩，卻如此的像著林依藍？

    “我們是誰你沒資格問！”知暖冷冷瞪他！本來，知暖是個溫柔的孩子，可是想到沉睡了十年也醒不來的娘親，她氣極。

    哪裏管得了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她親生父親？算他是她父親又如何？十五年來對他們不聞不問，對娘親殘忍至極的人，沒資格當她林知暖的父親！她姓林，不姓慕！

    “你隻要知道我們今日是來替一個人向你討回被你欠了無數的債，你生生世世都還不清，萬死難贖！”

    慕南天很快冷靜下來，這兩個孩子看著年紀不大，那兩雙截然不同的眸子卻有一樣的必殺之意，他們是高手，否則不可能連夜闖入禁宮也沒人發現他們。

    他氣定神閑，緩緩地移開知寒和知暖逼近他咽喉的流雲劍和烽火連天箭，負手而立，“你們究竟是誰，又是替誰來討債報仇？想讓本皇死，總要有個好的理由。”

    “別以為你一頭白發是個老人家我便會對你手軟！起你對我娘親的傷害，我一劍解決了你，都是給你痛快了！”知寒的目光更冷，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了。

    “那你們的娘親是誰？林依藍麽？”

    “不準問！”兄妹二人異口同聲地叱喝。

    “那是了……她不是早在十年前便死了麽？如何是你們的娘親？”

    他滿不在乎的模樣，激怒了知寒知暖，他們手的武器一揮，便要落下……

    “住手！”一聲斷喝，沈孟玉與淩素齊齊現身。

    知寒、知暖被他們這麽一喝，手一頓，回過神來，武器已經叫師公給奪過去去了。

    “師公！你為什麽阻止我們！”他們兩個想不通。

    沈孟玉臉色一寒，“你們知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做什麽？丫頭的仇她自己會報，你們兩個憑什麽替她！”

    “可是師公，她是我們的娘親啊！我們為什麽不能為她報仇？”

    淩素苦口婆心，“因為，你們不能。”不管如何，親子弑親父，那都是天理不容的，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不管她替曼漫丫頭心疼了多久，這兩個孩子，始終是和慕南天血脈相連的他的親骨肉！

    曾經，曼漫丫頭也哭訴著——

    “師傅，早知道這樣，我不應該堅持把他們生下來是不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呀……”

    “別傻了，這不是你的錯。錯不在你。”

    “不，是我，是我決定把他們帶到這個世界來的，是我讓他們一出生受苦，我可以選擇不讓他們出生的呀……”

    可是後來，再難她也堅持下來了，如今這兩個孩子好不容易長大，便要幹這種錯事麽？

    “憑什麽不能？因為我身體裏流著他一半的血麽？”知寒冷冷反問，這語調，像極了寶座錯愕不已的慕南天，“好，既然這樣，我還他是了！”

    他作勢要割開自己的咽喉，身邊的人個個都是高手，哪裏容得他動手？便都一個個的出手製止了。

    慕南天的身法，果然還是很快，他緊握住知寒的手腕，連聲音都微有些顫抖：“你剛剛說什麽？再說一遍！”

    “有什麽可說的？我不稀罕有你一半的血！”也被控製住的知暖，不屑冷哼。

    這場麵，實在不知道用什麽形容才好。

    禦林軍聽見無極殿內有吵鬧聲，禦林軍將軍帶人衝進來，卻看見他的皇和一個與皇長相酷似到簡直一模一樣的孩子在對峙，旁邊還有另外一個小女孩，如同十年前大將軍的翻版，還有一對看不出年紀的夫妻……

    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不明所以，最後，被慕南天一句吼聲轟出來：“滾！誰也不準進來！”

    山間茅屋。

    寒玉床前，慕南天額頭抵著林依藍的額頭，感覺除了冰冷還是冰冷。

    十年來，不曾想，還能用這樣的方式見麵。本以為，隻能抵著那座冰冷的石碑，卻不想……你石碑更冷。

    許久，他回頭問沈孟玉，“師傅，有什麽辦法可以救她？”

    沈淩秋冷笑道：“愛人心頭肉，仇人骨血！”

    愛人，是慕南天吧？仇人，還是慕南天吧？他自顧的笑了，“那我可以麽？”

    “你覺得你有資格麽？”

    “有！至少仇人骨血。”

    沈淩秋便無話可說了，回到房間裏，還一直跟自己生悶氣，“這個混蛋慕南天，我有多想捏死他呀！”

    “氣死自己也得不償失，是不是？”輕輕的男音響起。

    她一愣，感覺到靠近的替我，扭頭便狠狠抱住：“相公！你回來了！”

    “回來了。”他在笑，這麽多年，她沒有改變，連聖天也沒有。

    “你不是說要找很久麽？”她指的，是給林依藍治病的特殊藥材。藥材特殊，生長的地方也特殊，所以不好找，必須他這個高手親自出馬。

    連聖天還是笑，“可是，最主要的藥引已經到了，東方牧歌都覺得我應該快點回來，我也不能人家慢了太多，是不是？”

    沈淩秋眸子一閃，“你的意思是說……慕南天？”

    連聖天點點頭，解鈴還須係鈴人。

    沈孟玉和連聖天準備好了一切東西，替慕南天取“心頭肉”和“骨血”，那場麵，連沈孟玉他們精心配製出的失傳已久的麻沸散也不能用，隻能由著他強忍住痛。

    沈淩秋和淩素看不下去了，知寒和知暖在一旁看著，最終也不忍直視，都躲到了房外。

    “知寒，看去好疼的樣子……”知暖淚眼汪汪，說著“哇”的一聲，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