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珊珊和那棗花告別，隻顧往家走著，心裏卻想著怎生去跟自己爹爹說和。

    到了家，還未進門，就聽見家裏一陣叫罵聲。

    “三天兩頭隻記掛著出去玩牌，你若是贏了我且不管你，也沒見過像你這樣的，成日裏隻會輸錢。”

    “你有那麽多閑錢，怎麽不見拿出來給我們娘兩個用用，一年到頭隻會送錢給別人。”

    “我嫁到你們王家這麽多年，沒過一天好日子，你除了喝酒賭錢，閑時在鄉親麵前耍幾句威風，你還會幹什麽？”

    “長的牛高馬大，平日裏隻會胡吹海塞，這會子怎麽不做聲了，你有本事贏幾個錢回來看看。”

    “我看你就是個窩囊廢。。。。。。”

    珊珊在堂屋裏就聽到她娘發怒責罵她爹的話語，心中不禁略微不快，不過素日在家也習慣了如此。

    她爹王大全愛好賭紙牌，因為技術不好，向來是輸得多贏得少，她娘時時少不得鴰懆幾句。

    珊珊也來不及管這檔子閑事，隻匆匆往後院自己的房間走去，路過天井的時候見她娘正氣勢洶洶地衝著她爹狂吼著，手裏還拿著一隻炒菜的鍋鏟，想是炒菜炒到一半衝出來責罵，儼然一副母老虎的架勢。

    她爹王大全此時也仿佛覺得理虧，隻在一旁的木板凳上坐著，低著頭，也不說話，隻做出一副沉默到底的架勢。

    見到這幅景象，珊珊隻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想著為何別人家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樣，自己家卻一年365天上演這河東獅吼的劇情。

    不一會兒，那“母老虎”來房裏叫姍姍吃飯，母老虎對於女兒的態度比對自己丈夫的態度倒好得多。

    姍姍也隻管不知爹娘的矛盾，一家子沉默著吃完飯，姍姍就自己回房了。

    姍姍前腳剛回屋坐下，“母老虎”後腳就跟進門了，看見姍姍隻拿著一本書看著，口中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說道

    “你也跟你爹一樣，正經事隻不做，一天到頭隻記掛著看兩本書，女子無才便是德，你看那個書做什麽。”

    姍姍沉默不語。

    “我說話你聽見了沒，怎麽牛脾氣倒跟你爹一個模樣，你不學學女紅，將來怎麽嫁到城裏享福去。”

    “母老虎”見珊珊沒反應，繼續嘀咕著說道。

    “娘，我還隻十歲，你別成天隻惦記著到城裏說個有錢婆家行不行。”珊珊見她娘又說起去城裏攀親這事，忍不住開口了。

    “城裏怎麽了，有錢的婆家怎麽了，我就你一個女兒，還不許把你嫁個好人家跟著過去享享福？”母老虎繼續罵罵咧咧著，給她女兒珊珊繼續那“嫁個有錢人=嫁個好婆家=自己跟過去享福”的理論教育。

    珊珊見她娘一個勁地老調長談，心裏十分煩躁，隻是一時也發作不得，倒笑笑說著

    “城裏，城裏，你一天到晚隻記掛著城裏。舅舅不過給城裏知縣家做個管家，你倒話裏話外隻說到城裏說個婆家，真覺得自己在城裏攀了個親戚似得。”

    “知縣怎麽了，那也是一方縣令，管一方百姓，是咱們這片土地的天。你舅舅做了管家，那就是在天上管事的，給你在城裏找個有錢婆家還不簡單。你自己爭氣點，把廚藝學好，把女紅做好，哪個有錢人還敢挑剔你。”

    “母老虎”見自己的女兒對自己一番苦心教育並不領情，並且言談間很不尊重自己兄弟的地位，心中很是不爽。

    珊珊聽見她娘口口聲聲隻說要嫁個有錢婆家，突然靈機一動，想著這倒是個好機會，於是冷笑一聲，說

    “娘如今也好沒見識，你以為會炒幾個菜，會做兩件衣裳，城裏人就看得上了。才剛我在村頭李家閑話，倒聽人說她家外村小一輩的表姊妹李玉鳳在城裏說了個好婆家，人家關係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聽說那女孩子知書識禮，這才看重的。當官的家裏又不缺用人，哪裏用的著少奶奶做衣做飯。”

    “我的好閨女，此話可當真，她婆家真是看重了她知書識禮不成。”

    “母老虎”聽見她女兒說到有人嫁給了城裏當官的婆家，頓時起了興趣，隻湊著在珊珊麵前傻笑著問道。

    “我騙你做什麽，不信你自己問去。”珊珊見她娘湊得如此之近，又見那張臉上滿臉寫著“金錢”“當官”等字樣，心中不禁一陣反感，她知道她娘素日和李家有些矛盾，絕不會上門打聽，倒是信誓當當地撒著謊。說完又說

    “可惜我隻在家略看些書識些字，若是這棗樹村女子有讀書的地方，在這上頭我自信倒是不會輸給別人。”

    “母老虎”此時滿心隻想著自己女兒以後嫁個有錢人自己享大福的畫麵，見她女兒如此說，忙跳著拍手說道

    “可不是，那李玉鳳我也見過，滿臉麻子，並不好看，論起來我女兒比她漂亮一百倍，她能找個好婆家，我女兒找不到不成。但是這村裏確實沒有女子學堂，難不成托著你舅舅給你去城裏找個地方上學不成？”

    珊珊見她娘隻對嫁個有錢人這個話題感興趣，也不管她娘是不是懷疑自己素日裏看書是為了嫁個好婆家，忙在一旁說

    “娘你怎麽忘了，村頭那個周夫子不是開了個周塾，我聽人說他為人極是和藹，學問又是一流。爹爹是村裏的裏正，好歹在村裏說的上話。娘如今隻需給爹爹說，讓他找那裏正一起跟村裏人商議說辦女子學堂，我想此事倒有個八成希望。隻是爹爹素日循規蹈矩，隻怕是不許女兒去讀書的，他本來也不想我嫁到城裏，離他太遠。”

    “你爹爹是糊塗了，嫁遠嫁近我就你一個女兒，好歹我是要跟過去享福的，他去不去隨他。既然你說周夫子願意收女學生，我隻讓你爹爹找他商量去，我這就跟他說去，我看他哪個腦袋敢不同意你去上學。”

    “母老虎”一聽說可以讀書，覺得就相當於女兒可以嫁個好婆家，相當於自己後半輩子可以享福，倒一股腦地說完這通話就去前院找那王大全去了。

    那王大全素日是個怕老婆的，況且自家女兒素日也愛讀書，想著沒準這事也是自己女兒的心思，倒忙不迭地去照辦。

    周夫子這幾天正忖度著怎麽找裏正商量，不想這裏正倒自己殺上門了，隻說了要在村裏告示說女子也可以讀書的消息，一時倒聽得周夫子暗暗驚奇，一旁的周博識聽了也是又驚又喜。

    這事既有裏正領頭，又有周夫子的支持，倒也辦的順順利利。

    不幾日，村裏出了張告示，隻說周塾也收女學生，此後男學生上兩天課，女學生上一天課，如此輪流三次到第十日便是休息的時候。

    “假正經”王大全又四處上門說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且對於這女學生收費極低，教授的課文也淺顯易懂，一時村裏倒也有八，十戶人家報名讓女子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