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先君祭祀

字數:5616   加入書籤

A+A-




    年關,難得這個寒夜還有月光,宛城的家家戶戶還在庭院中挖出來了一個火坑,這一日,宛城年夜,燈火通明。

    不過沒有出現傳聞中的邪穢之物,當下一個早上曙光升起,武國迎來了它的武帝二十三年。

    公子琰府邸上,這幾日頗為熱鬧,眾多宗衛與府中的下人加起來有近二百人。

    原來的公子琰府邸似乎是有些小了,不過因為孔宣宛城書肆的所賺的一筆,讓公子琰府中有餘資並購了周圍兩間大院子。

    韓悝已經寫了一封長長的信過來,向林玧琰說了上林苑的一些事,附帶著上林苑特產的一些幹貨。

    唐河與淯水已經攔河建橋了,地基用水泥和銅鐵鑄成的,毫無疑問,唐河和淯水這兩條並非大水道的河流,依照上林苑目前的人力物力毫無問題。

    再者也簡要說了蒙學一事,無非是覺得十二歲以下的孩子並不能做多少事,不如教他們讀書識字為好,總歸以後是需要各種府吏的。

    另外就是有關鑄造坊的消息,自從兵鑄局將一批重要工匠補入鑄造坊之後,各項建設基本取得了肉眼可觀的發展。

    那馬鈞甚是了不得,擅長機巧,林玧琰設計的【神臂弩】,其稍稍參悟之後,便是聯合陸豐研究出來了實際可行可射四百餘步的神臂弩,其中雖然有林玧琰的思路,但是實際上造出來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隔溫河泥”、“聚火構造”和“風箱”的結合,直接讓鑄造坊掌握了【十二鍛】的鑄造技藝,馬鈞已經著手將幾樣鑄造坊掌握的技術更好的利用在一起,衝擊【十五鍛】鑄造技藝。

    至於另外一個好消息,則是讓林玧琰欣喜若狂了,林玧琰隱隱約約記得南陽郡的地下埋藏著豐富的油田,因此林玧琰也是對韓悝交代了有關石油的些許特征。

    誰知道得來不得功夫,就是在中陽山的那條運糧峽穀,泌水上遊的一條支流上,出現了“水有肥,如肉汁,取著器中,始黃後黑,如凝膏”的特殊產物,至於可燃性倒是沒有實驗,不過也算是有了石油的眉目了。

    不過礙於政月十五,皇室有一場宗府祭祀的活動,需要諸位成年的皇子出麵,要不然林玧琰已經是離開了宛城奔赴上林苑去了。

    宛城書肆因為低廉販書冊,被許多人不看好,甚至原先預定書冊的人都有後悔了,生怕宛城書肆因為虧本買賣而倒閉,而自己付出去作為定金的糧食豈不是有去無回?

    不過這種擔憂,很快就淹沒在宛城書肆帶來的另一場高潮中,政月初三,宛城書肆開門營業,眾人驚愕的發現,宛城書肆已經收購了兩邊的鋪麵,且裏麵的存貨遠比年前要多上了不少。

    作為宛城書肆最大的主顧,王宮內的常侍監因為上次孔宣送來的貨物十分滿意,且紙張書冊的需求量,的確是要大不少,武帝批閱的奏章已經是分發下來了,一個新篆體的“閱”字,毫無疑問的向武國人詔告,武國混亂了百年的文字,現在要進行統一了,這才造成了《說文解字》一書難求的局麵。

    毛筆雖說耐用,但是紙張卻是架不住耗用,王宮當初定下的三十萬張紙,留給王宮自己用的,分發給各個司署的,這樣一下來,發現實際上並沒有多少剩餘的,要知道,紙可不像帛書和竹簡那般能夠循環利用的。

    因此,常侍監則是再一次向孔宣下了大訂單,要知道王宮每年在帛書和竹簡上的耗費要達到萬石以上的糧食,如果是用來購買紙張的話,無疑是要便宜且實惠很多,因此一向節儉的武帝很快投入了用紙的行列之中。

    不過宛城書肆的火熱,並沒有給武國帶來什麽明顯可見的轉變,宛城的道路依舊是那般坑坑窪窪,在宛城以外的武國境內,每日都有人因為缺衣少糧而凍死餓死,不過因為宛城周圍的小長安聚、南筮聚等關卡的刻意封鎖,宛城內依舊是那副國泰民安的局麵。

    朝堂的中樞司署府衙得等到政月十六日開府,但是朝堂的勸農令已經是早早的下發了,不乏有先知先覺者,武國今年將會有一場大行動,尋根問題,北境問題久然自不成急患,唯一引來風暴的便是南境,鄧國!

    正月十五,宗府的太廟,這裏供奉著武國的三代先君,饒是這一天,武帝也是走出了宮門,在羽林衛的保護下,進了宗府內,進行祭祀先君的禮節。

    冬雪覆蓋之上,太廟中,焚火點燭,宗府的族巫哼著晦澀難懂的音節。

    武帝也是跪在地上,向著先君誦讀著“武頌”,無非是總結去年的得失,多是褒頌,希望先君能夠保佑武國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之類的。

    其後則是林氏皇族的族人,長公子林玧仁,公子信,以及林玧琰跪在了最前麵,這跪便是要跪半天,這也是林玧琰第一次如此明顯的感受到,出閣皇子的不輕鬆。

    宗正林思珅陪跪在武帝左右,他的資曆的確是擔不起武帝親臨的先君祭祀典官一位,而此番先君祭祀的典官乃是上代宗府宗丞,定字輩的宗老。

    武帝誦讀完武頌,便是被接過去帛書,扔進了火爐之中,希翼著傳給諸位先君閱看。

    隨後應該是宗正再誦讀一篇“武頌”,不過卻是陡生異變。

    那典官宗卻是老繞過了宗正林思珅,傳道:“傳魯陽君一脈頌!”

    聞言,武帝麵色大變,隨即看向了旁邊的林思珅,不過看後者也是一副驚愕惶恐的表情,武帝這知道,這家夥看來也是被蒙蔽了!

    武帝抬起頭看向了那典官宗老,後者麵容坦蕩蕩,絲毫不懼武帝眼神之中的殺意。

    林玧琰原本隻是打算出人不出力的,閉著眼假寐,卻也是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妥之處,再反觀他的二皇兄公子信以及長公子林玧仁解釋麵色大變。

    “魯陽君,這是何人?”林玧琰低著聲音,向二皇兄問道。

    “先君皇祖父的長子……也是嫡子。”公子信這樣回答道,不過補了一句:“被送往了晉國擔人質,一直留在了晉國,後來父皇登位以後,封他為魯陽君!”

    對於太廟中響起來的竊竊私語之聲,那位典官宗老也是高聲禁止道:“太廟聖地,不得喧嘩!”

    林玧琰愕然,先君皇祖父的嫡長子,如今還在晉國,非嫡非長的父皇坐上了武國的君位,豈不是意味著自家老爹搶了原本他的東西?!

    魯陽君……

    不過,林玧琰但是抬起頭來,父皇已經執掌了武國的君位二十餘年,這位魯陽君敢在先君祭祀上打了父皇的臉,即使這個時候來了現場,父皇也是不會輕易放他離開的。

    果然,魯陽君一脈出麵的竟然是一個十四五歲的稚子。

    隻見他來到了武帝的身邊,道:“公叔!”

    武帝麵色鐵青,卻是不好發作,當下便是沒有回答,而是在衣袍之下藏著握的拳頭。

    那典官宗老也是徐徐道:“公子複,誦讀武頌吧。”

    “喏。”這位年歲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公子複,絲毫不怯這裏是宗法森嚴的太廟,地上跪著的都是武國的權貴,徑直拿出來了早已經準備好了的武頌,朝著先君牌位開始了誦讀。

    宗正林思珅麵色鐵青,拿一個稚子和武帝相等的位置,這豈不是在羞辱武帝?

    反應過來的林思珅也是打斷了誦讀武頌的魯陽君子嗣,對著典官宗老開口道:“宗老,如此一來恐怕是不符合祖製!”

    “祖製?”那位典官宗老麵無表情的回道:“魯陽君身為先君嫡長子一脈,理應如此。”

    言外之意是武帝非長非嫡,才是不合祖製!

    林思珅剛想反駁,卻是被武帝伸手示意製止住了,武帝緩緩站起身來,看著典官宗老道:“宗叔老了,這先君祭祀事務繁重,恐怕宗叔難以承擔,思珅,你做此次先君祭祀的典官吧!”

    聞言,那位典官宗老怒道:“林蹈,你這個數典忘祖的不肖子孫,謀奪君上之位,強行改製,以致武國天怒人怨,先君們在地下瞪罵著你呢!”

    林蹈,正是武帝的名諱!

    林思珅大驚,剛想讓宗丞林逋製止住典官宗老的時候,卻是發現大將軍趙靖已經是先行扣押住了典官宗老,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典官宗老已經是倒了下去。

    武帝語氣冰冷的說道:“帶下去吧,好生安置……”

    趙靖便是讓人帶下去了這位宗老,隨即視線看向了那跪在地上捧著武頌的稚子,公子複。

    公子複此時也是叩首道:“公叔,君父在晉國為質時近三十年了,從未歸國,今日派遣我來對先君焚香拜叩,以全孝義,望公叔體諒君父思慮,也允了複兒的一片孝心!”

    武帝冷冰冰的看著公子複。

    這是要朕殺了你的兒子麽?

    以一個子嗣的命,來換朕的汙名,你還真是……

    瞧著太廟中跪伏著的眾人,武帝也是心思漸漸感觸薄涼,這些皆是林氏血脈親近之人,卻不知道有幾人可信,又有幾人可用……

    政月十五,先君祭祀中武帝因身體不適先進離開,先君祭祀也因而中止。

    林玧琰等諸皇子也是早早地歸了公子琰府邸。

    魯陽君,公子複……

    林玧琰離開太廟時候,看到的父皇那陰沉的眼神,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父皇如此的怒氣,不過這位魯陽君卻是用如此的手段來達到羞辱父皇的後果,還真是冷酷無情啊。

    這幾乎是在拿著自己兒子的命來報複。

    當然,武帝也沒有背上“連嫡長兄的稚子都殺”汙名,公子複被武帝下旨,需要在太廟中跪上三天三夜,任何人不能夠打擾。

    如此寒夜,三天三夜,即使這位公子複有著宗府內的暗手接觸著,這日子也不好過。

    政月十六,武帝以身體抱恙為由,推後宣政殿群臣朝宴。

    政月十七,天降大雪,氣溫極冷,那日先君祭祀的典官宗老被發現凍死在了家中,但因為無人問津,這件事的影響也是寥寥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