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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名門嬌妻 !

    橫縣比起京都要冷得多,關上門,都能感覺到風從各種縫隙裏灌進來,在屋中卷去炭火的溫暖。

    秋羅與鶴草實在不明白自家夫人為何要這樣的自討苦吃,臨走時,她們便苦苦勸解了,可駱寶珠竟然也有一意孤行的時候,沒法子她們隻得收拾行李隨她來到這裏,可現在已經過去好幾日了,夫人也沒有回去的意思。

    秋羅實在有些焦急,與駱寶珠道:“很快就要過年的,夫人,侯府沒有您主持,還不知怎麽樣呢。”

    “又有什麽?”駱寶珠淡淡道,“以前沒有我,侯府還不是好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管事的厲害。”

    說到底,她也隻是為侯府添個夫人的名頭,羅天馳不是常讓她不要管嗎,其實她管不管可能真沒有太大的關係,既如此,她為何要受這份累?她歪坐在美人榻上,膝頭蓋條薄毯,手裏拿著串魚肉丸子,吃得香噴噴的。

    秋羅沒轍了,朝鶴草看一眼。

    可鶴草也不知該說什麽,這些天也不是沒說,駱寶珠總能找到理由反駁,其實夫人在這裏玩得開心,也許是沒必要回去。

    作為下人,自然能看出駱寶珠的怨意的,她這是在生氣呢,這樣的氣隻能由羅天馳才能哄得好起來,隻她擔心侯爺的火爆脾氣,不知道會不會願意親自過來,假使不來,怎麽辦呀?

    微微歎口氣,她把手裏的托盤再遞給駱寶珠。

    還有幾串肉丸,炸菇,駱寶珠笑著拿起來,誰料將將吃得幾口,便聽到隱約的哞聲,養在後院的牛在晚上本是不吵鬧的,可今日竟然會叫了起來,駱寶珠奇怪,讓秋羅去看看。

    秋羅過得會兒回來,笑道:“是那頭母牛,要生小牛了!”

    “啊,是嗎?”駱寶珠驚喜,她這幾日不做事情,白天就在玩,附近養得雞鴨牛羊被她喂個了遍,其中就有隻母牛,肚子非常的大,莊頭說很快就要生的,她便經常多喂它一些草。

    現在它要生了,駱寶珠連忙從美人榻上下來:“我出去看看!”

    秋羅道:“外麵很冷呢。”

    “不妨事的。”駱寶珠已經走出了門口。

    兩人追上去,給她披上一件狐皮披風。

    牛圈旁邊,站著一位年輕人,那是莊頭的兒子陳青,是名獸醫,也是他父親的得力助手,聽說這牛要生了,他有些擔心故而親自過來查看,沒料到會遇到駱寶珠。印象裏這樣的貴夫人十指不沾陽春水,性子也是驕傲的,可駱寶珠不是這樣,她逢人就笑,沒有絲毫的架子,現在還來看牛。

    他朝她一笑道:“夫人是擔心這牛嗎?”

    駱寶珠道:“是啊,陳大夫,你瞧著能順利嗎?”

    她生怕驚嚇到牛,聲音很輕。

    陳青道:“它很健壯,應是無事的,夫人要不還是回屋罷?夜裏風大,恐會著涼。”

    “我穿得多。”駱寶珠打量他一眼,“倒是你很單薄。”

    陳青笑笑:“我們農家人,不是嬌生慣養的,這等天氣算不得什麽。”他讓駱寶珠站在側邊,擋住燈籠的光,“不能讓這兒太亮,不過小牛很快就要出來了。”他生得很是清秀,溫文爾雅,駱寶珠覺得他倒像是讀書人。

    不過學醫術,雖然是獸醫,大抵還是要看不少書的。

    兩人沒再說話,在斷續的牛叫聲中,忽地見到一隻小牛出現在牛圈裏,竟然沒到一會兒就站了起來,駱寶珠驚訝道:“比人厲害多了,我幾個外甥兒都要好幾個月才能站著呢。”

    陳青聽見她稚氣的話,不由笑道:“恐是因為四條腿罷。”

    “可雞鴨也隻有兩條腿呀。”駱寶珠走上前去,“我能不能摸一摸它?”

    小牛已經仰著頭在吃奶。

    “夫人那麽善心,它定是不怕你的。”

    駱寶珠很小心的挪到小牛旁邊,把手放在它脖頸上,它有著跟母牛一樣溫和的,濕漉漉的眼睛,隻是輕微的搖動一下脖子,便任由她撫摸了。

    冬風吹過本是靜悄悄的夜晚,這時卻忽然亮堂起來,隻見那燭光從院門一直蔓延到腳邊,駱寶珠覺得奇怪,暗想這麽晚了誰會提那麽多的燈籠,難道莊上出了什麽事情嗎?可誰想到,在那光亮之後,有一人披著猩紅色的錦緞鬥篷,大踏步朝她這個方向走過來。

    瞧這走路的樣子,她就曉得是誰,眼睛不由瞪大了,因實在沒想到羅天馳會過來。

    她是在生氣,她隻是想避開他一段時間,等到年前自然會回去,然而不可否認,她心裏也有過小小的期盼,可她覺得羅天馳連她的話都沒有放在心上,怎麽會願意來農莊呢。

    她甚至賭氣的想過,他娶她隻是一時之念,根本也不怎麽喜歡她。

    穿著披風的駱寶珠仍是蹲著,都忘了起來,雪白的狐皮襯得她一張臉好像天上的明月光。

    羅天馳看見她在牛圈裏,兩隻眼睛大大的,有些茫然的看著他,橘紅色的光流轉於她瞳孔,他的胸膛裏忽然就沒有那股怒氣了,緊抿的嘴角露出幾分微笑來,可走到她麵前時,他聲音仍是很冷的道:“你在做什麽?”

    沒有忽略掉她身邊還站著一個年輕男人,她大晚上的與他作甚呢?

    陳青連忙過來行禮。

    駱寶珠站起來道:“我來看小牛。”

    羅天馳盯著她,她現在表情又沉靜下來,並沒有歡喜的撲入他懷裏,他又有些生氣。

    披星戴月的過來莊上,她就這個態度?

    他上去,一把將駱寶珠橫抱起來,直往內堂走去。

    駱寶珠嚇一跳,皺眉道:“你幹什麽?”

    “你說呢?”羅天馳道,“你這個時候應該在侯府,而不是這裏,你有什麽事情非得要來農莊?”

    駱寶珠不說話,嘴邊閉得緊緊的。

    他進入屋裏,一腳把門踢上,兩個丫環被嚇得一點不敢進來。

    駱寶珠見他那麽粗魯,說道:“你那麽凶幹什麽?我是來莊上查看一下賬目的,我既然在管家,對農莊上心也沒有什麽吧?倒不知道侯爺為何要來,您日理萬機的,哪裏有這等空閑。”

    羅天馳這人不善言辭,從來都喜歡用動作說話,看她伶牙俐齒的更是惱火,低頭就狠狠咬住她嘴唇:“你以為我沒法子治你?”

    她吃痛,掙紮著要下來,可他力氣那麽大,她掙脫不了半分,氣道:“我何處做錯了,你要治我?你就算是侯爺也得講個道理!”

    “你自己心裏清楚!”羅天馳道,“明兒就跟我回去。”他把她放到床上,壓著她,“我親自過來,夠給你麵子了罷,你不要再給我弄出什麽事情,不然便傳到嶽父嶽母那裏,你也是沒有占理的。”

    他過來是有麵子,可問題還在那裏,駱寶珠搖搖頭:“你先回去,我還有些事兒。”

    “什麽?”羅天馳的耐心也到頭了,抓起迎枕猛地扔在地上,“不就是沒有給你傳話嗎,沒有陪你吃頓飯嗎,又有什麽?你真以為你是……你是被你家裏慣壞了吧,你做賢妻良母,就是這麽做的?還成日裏與我誇耀做得多好,可你連最該做的都沒有做好!我不跟你吃飯怎麽了,哪家的男人天天回來的?我又不是去青樓,我也沒有碰別的女人,你該滿足的很了!”

    那話無情的砸在她身上,駱寶珠的眼睛模糊了,什麽都瞧不清楚。

    她那麽的刻苦就為做個好妻子,到頭來在他眼裏什麽都不值,她滿腔的怒火,又滿腔的傷心,可她說不出一個字,她猛地把他一推,風一般朝外奔出去,等道羅天馳清醒過來,意識到他怒氣衝天的時候說了什麽時,她已經沒有蹤影了。

    他連忙去追。

    黑漆漆的夜裏,誰也不知道她跑去了哪裏,秋羅顫聲道:“奴婢沒拉住,夫人鑽進了林子裏,奴婢與鶴草去尋,樹太多也看不清楚。”她拿出一樣東西,“就瞧見夫人的鞋子了。”

    粉色的繡花鞋孤零零的,他瞧一眼,又轉頭看向林子,那林子很大,後麵又是成群的山,她隨便往哪個方向跑,都難以尋到,她就不怕迷路嗎?羅天馳問莊頭:“這山裏可有野獸?”

    “這……”莊頭道,“大的猛獸應是沒有,不過像野狼……”

    已知曉他的意思,羅天馳臉色沉下來,吩咐隨從:“兩人一隊,立刻給我去尋夫人!”

    眾人應聲。

    羅天馳瞧著濃鬱的夜色,卻不知該往哪裏去,他現在才後悔剛才不應該對她發火,他明明是來接她回去的,為什麽要發火呢?她不管說什麽,他都應該好好的聽著,他手握一握劍柄,大踏步朝林中走去。

    可誰想到他們找到天亮都沒有尋到駱寶珠,隨從們都已退出來,卻不見羅天馳的人,羅威不由著急,別等會兒夫人尋到了,侯爺出事了!他又令人再次進入樹林。

    鶴草偷偷的溜到柴房,輕聲道:“夫人,他們才找完出來,夫人,您是不是……”

    駱寶珠紅著眼睛道:“我才不出來,讓他找好了,我不想看見他。”

    此前駱寶珠確實是入了樹林,可被鶴草尋到了,告訴她裏麵有狼,把駱寶珠嚇得又逃回來,可她很生羅天馳的氣,哪裏願意看見他,便躲在柴房,不準鶴草把這事情告訴羅天馳。

    鶴草歎口氣:“侯爺也去尋夫人了,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啊?”駱寶珠驚訝道,“一整晚都沒有出來?”

    “是啊。”

    駱寶珠就有些擔心,可一想羅天馳的武功那麽好,就算遇到猛獸又有什麽,他定然不會有危險,便又不想理會,結果又過去一天,直到天黑,羅天馳才從林子裏出來,鶴草說他一整天都沒有吃飯,說他還再命人尋找她,她又開始惴惴不安。

    鶴草忍不住哀求她:“夫人,要是這事兒被侯爺知道,恐怕奴婢連人頭都不保了!”

    那是耍弄羅天馳啊。

    駱寶珠掌心出了些汗,她安撫鶴草:“沒事兒,就說是我強迫你的。”

    到得這一步,她也不想再躲了,不然看架勢,他非得讓人把整片樹林掀翻了不可,她偷偷從柴房溜出來,走到內堂附近,從後麵開著的窗子看見羅天馳正呆呆的坐在那裏。

    一天不見,他下頜就長了胡茬出來,從側麵看去,毛渣渣的。

    駱寶珠心想活該,誰讓他罵她,可這樣好像自己也更不容易露麵。

    她難道要說自己故意騙他,讓他擔心?

    她真的怕他生氣,又不知道發多麽大的火。

    她佇立不動。

    羅天馳也不動,他好像麻木了,腦海裏隻想著她那隻繡花鞋,她生得細皮嫩肉的,又沒有武功,許是被野狼圍住吃掉了罷,不然怎麽能一點消息都沒有?可真的吃掉了,她的裙衫呢,她到底去了哪裏?

    就那麽大的一片林子,總得有個行跡!

    看著是那麽簡單的一樣事情,可他沒有辦法集中精神,他在林子裏走了個遍,甚至去了山上也沒看見她,他高聲喊她的名字,她也沒有回應,她是不是死了?

    他到底為什麽要發火?說她做不好賢妻良母?她那麽認真的管賬,認真的應付那些皇親國戚,認真的讓侯府像一個家,讓他每次回來心情都滿是愉悅,他為什麽要這麽說呢?

    或者他隻是氣她不相信她。

    他雖然沒有讓人傳話,可他絕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情,便是有疏漏又怎麽樣呢?他總是願意回來陪著她的,雖然有一些時候,他不像很顧家的男人,可他知道有她在家裏,他在外麵散漫些也沒有什麽。

    可她總抓著那些小的地方,他仗著她對自己的喜歡,就有些不耐煩,會容易發脾氣,可這也是因為他以為她總是會包容著他。

    就像他不會離開她一樣。

    她不也仗著這個,敢不辭別就來莊上了嗎?她難道敢說不是?

    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喜歡她的,為什麽要……

    他頭慢慢低下來,伏在胳膊上。

    他無法想象再也見不到她的日子。

    好像胸膛被掏空了一樣,什麽都沒有意思了。

    耳邊傳來腳步聲,他也不想動,不料那人竟把手輕輕放在他的頭發上,那熟悉的觸感極是溫柔,他心頭一跳,不可置信的道:“珠珠?”

    他抬起頭,泛紅的眼睛看著她,她有些忐忑不安,有些歡喜,也有些後悔,可他什麽也管不了,伸出手把她緊緊抱在懷裏,像要把她嵌在胸口一樣的那麽用力,她透不過氣,可又那麽高興。

    她摟住他脖子,輕聲道:“我沒有在林子裏。”

    他身子略有些僵,悶聲道:“難怪怎麽也找不到你。”

    她咬一咬嘴唇:“……你會不會又罵我?”

    他沒有說話。

    駱寶珠道:“這回是我不對,可也是你……”

    “是我錯了。”他輕歎口氣,“我該使人傳話的,以後我做什麽都讓人告訴你,好不好?”

    那樣的溫柔,是她從沒有聽過的語氣。

    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都要融化了,說不出話來。

    他輕撫她頭發:“其實你做得很好,剛才是我口不擇言,我以後不會了,但是你也不要再這樣嚇我,我以為你……”他那時真的心亂如麻,一點沒有想到駱寶珠竟然會騙他,沒有想到她一直在莊上。

    他白找了她那麽久。

    可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他從來都沒有嫌棄過她,他隻是想要她更多的溫柔,沒有條件的縱容著他,所以忽略了她的需要,其實她也是希望自己寵著她的。他凝視她眼睛:“珠珠,往後我真的會好好待你,你明天同我回京都罷。”

    駱寶珠也看著他,半響道:“你剛才是不是哭了?”

    羅天馳忙道:“沒有,我是找了你一天,眼睛乏了。”

    駱寶珠笑起來。

    她笑得神秘兮兮的,羅天馳皺起眉:“我說了沒哭,你別亂想。”又握住她肩膀,“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我怕你現在隻是哄我,等回去還是那個樣子。”駱寶珠撅起嘴。

    羅天馳站起來,拉著她到門口,與羅威道:“往後我在外麵做什麽,你每隔一個時辰都使人來告知夫人一次……”

    駱寶珠一把捂住他的嘴:“哪裏要這樣!你不嫌煩,我還嫌煩呢。”

    “不是你不信我嗎?”羅天馳道,“你不跟我回去,我有什麽辦法!”

    駱寶珠歎口氣:“行了,我跟你回去,哎,才過來幾天,我什麽事情都沒有做好呢。”

    看她拿喬,掩不住的得意洋洋,羅天馳咬牙又把她抱起來:“是,你是好多事情都沒有做好呢,趁著還有時間,我們兩個好好商量商量!本侯看,我們家還是應該定個規矩的……”他邊說邊拿胡茬戳她,戳得她連聲討饒。

    “討厭死了,小心我拔你胡子!”她叫。

    他卻再不說話,隻行動,來勢洶洶,她很快就淹沒在他的強橫之下。

    燭光搖曳,映出一室春光,再冷的風灌進來,此時也不覺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