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35

字數:7176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名門嬌妻 !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那羽箭,卻見它流光似的,擦著馬兒腦側,箭尾甚至刮到鬃毛,以勢不可擋的力道消失了在視線中。

    耳邊回蕩的是尖銳的風聲,馬兒一下彈跳起來,把失魂的孫妍甩在地上。

    西平侯孫仲見愛女落馬,不由大怒,朝衛琅厲聲喝道:“你竟敢當眾謀害人命!”他看向楊旭,語氣極為強硬,“請皇上立時抓捕他,真是無法無天了,眼中還有大梁律令嗎?不抓恐不能服眾!”

    那是他最小的女兒,他極是疼愛,從小就教她騎術,教她武功,便是外放也總帶在身邊,他覺得孫妍像他,聰明勇猛,隻可惜不是兒子,不然便是做個將軍也不為過,可衛琅竟當眾給她難堪。

    真正是豈有此理,要不是顧忌楊旭,他早就上去動手,這時忍著,額頭青筋直冒,極是猙獰,但衛琅並不害怕,鎮定自若與楊旭道:“臣剛才乃為救人……”

    “你還敢胡說八道?”孫仲截斷他,“救什麽人?你朝小女射箭,難道不是要取她的命?”

    衛琅挑眉:“我若想取她性命,恐怕孫大人現在就可以回去準備棺材了。”

    雖是實話,語氣卻極為刻薄,孫仲跳腳,再也忍不住,大吼一聲就撲過來要打衛琅。斜裏伸出兩隻手,同時阻止他,一個是駱元昭,一個是羅天馳。後者握住他胳膊,冷冷道:“皇上在此,由不得你放肆,到底是誰謀害人命,還不曾得到證實呢!”

    他用力一推,年輕氣壯,不比孫仲已老,竟被他直推出一丈之遠,要不是有同僚扶住,恐怕要坐倒在地。

    孫仲臉皮都在抖,此時卻聽衛琅道:“皇上,孫姑娘持鞭行凶,若皇上下令命宮人查看內子手臂,自當一清二楚。”

    其實他便不說,楊旭也看見了,正當精彩處,那孫妍卻使出下作手段,逼得駱寶櫻隻能單手握馬韁,就這樣的人,還想母儀天下?比起她親姐姐的賢淑實在差得太遠,也太沒自知之明,他西平侯府的富貴乃皇家賜予,真當由此便能在大梁橫行不成?

    他淡淡道:“不必查證,朕瞧得一清二楚,孫仲你教女無方,該當自省,莫推諉與人。”

    孫仲沒料到楊旭竟不站在這一邊,好歹自己還是嶽丈呢,他不承認此事:“騎馬比試總有碰撞,既然害怕就不該上場!皇上,明明是那三少夫人技不如人,衛大人私心偏袒,弄傷小女,還請皇上徹查!“

    楊旭眉毛一挑,冷冷看著他。

    孫仲到底還是害怕的,不由低下頭。

    還是羅氏圓融,女人比起男人顧慮的事情多,也念舊情,孫氏在世時可說是個無可挑剔的太子妃,便是看在她的麵子,也不能讓孫家太過沒臉,她忍不住插嘴道:“各有各的道理,不過妍兒落馬也傷著了,我看此事便到此為止。”

    駱寶櫻被孫妍所傷,可衛琅眾目睽睽之下,射箭驚嚇孫妍導致她落馬,要追究起來,雙方都有錯。

    母親開口,楊旭默認,目光落到場中,隻見孫妍傷到腿被人扶著出來,駱寶櫻仍騎在馬上,從容得折向回路。

    他突然有些明白自己為何會注意她,她身上有種不屬於駱家姑娘的風采,剛才賽馬時就完全體現出來了,那股勇往直前的自信無以倫比,絕不是小家碧玉能擁有的。腦海裏忽地閃過一個人影,他怔了怔,沒料到自己竟想起羅珍。

    那個他看著長大的小姑娘,很喜歡與母親撒嬌,來宮裏總是嘰嘰喳喳的逗母親開懷,可一旦騎在馬上,血液裏的爭強好勝呼之欲出。

    他年少時與父親出外打獵,偶爾會帶著她,也曾一起並肩馳騁過,他對她騎馬的樣子再熟悉不過,便是像駱寶櫻那樣,天生就是一個騎手,他那時甚至都比不上她。

    可這樣聰明可愛,又有些任性的小表妹,卻被人謀害。

    留下許多遺憾。

    而今這駱寶櫻竟有些像她,甚至安靜的時候也是,難怪那次在宮裏,他會對她生出熟悉之感。想到羅珍當初便是與衛琅定了親,這駱寶櫻也是,一時感慨天命的奇妙,他與衛琅,駱家人道:“你們不必再留在此地,去照看家人吧。”

    衛琅這時當然是身在心不在,連忙謝恩,朝外走去。

    羅天馳也想跟著去看看,可到底沒有動,他憑什麽呢?他而今至多稱得上是衛琅的朋友,可與駱寶櫻一點關係都無,隻能煩躁得坐在羅氏身邊,一邊兒落井下石:“這孫妍上回在我府裏就已經傷人,性子跋扈,大姑姑,我看您千萬不要讓她入宮帶壞縉兒。”

    楊縉今年九歲,這兩年或許就要被立為太子,孫妍是他姨母,平常偶有見麵,羅氏今日親眼瞧見孫妍的惡行,不用猜也知曉她平日裏的囂張,不然文武百官俱在,她敢下手?說起來,那三少夫人也是受委屈了,無端端被她打一記,羅氏歎口氣道:“你說得在理,妍兒這孩子從小便是如此,我原本以為大一些總能懂規矩……罷了,今日之事,便是我不追究,皇上恐也不喜她再入宮。”

    羅天馳聞言嘴角就挑了挑。

    孫家以為出個太子妃,生個太子就有一輩子榮華富貴不怕丟失了?也真是天真,皇家又不靠他們孫家,於楊旭來說,不過得個好妻子,別的想雞犬升天還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臉。

    正當想著,羅氏與羅天馳道:“縉兒這年紀也該學些身手功夫,不至於病弱,你得空便來宮中教他罷,他打小就喜歡你,你教的話他定會願意。”

    羅氏這一生除了培養好楊旭,都在為羅家打算,自然是想讓羅天馳與楊縉這個外甥打好關係的。

    羅天馳笑著答應。

    駱寶櫻行到場邊,將將下馬,就聽到遠處駱寶珠的聲音,她飛快的跑來,滿臉焦急又憤恨的拉住駱寶櫻道:“三姐你怎麽樣了?那孫妍實在可惡,比不過你竟然打你!你的手怎麽樣了?”

    “無妨,不過一鞭子而已,能有什麽?”語氣淡淡,可眼裏藏著冷,今日孫妍打她一下,他日她定要回報。

    駱寶珠不信,要掀開她袖子看:“我一定要寫信告訴爹爹,讓他給你報仇!”

    袁氏就跟在後麵,與她說道:“你爹爹在長安,遠水解不了近渴,不過好在姑爺當機立斷,那孫妍而今在京都也不會有好名聲。”

    這時駱寶珠已然將她袖子卷起,隻見雪白的胳膊上,一道紅印刺眼的橫亙其上,甚至好幾處肌膚裂開,流出血來,在裙衫內裏染上了點點梅花。

    看起來傷得有些重,駱寶珠紅了眼睛:“她怎麽那麽狠毒,隻是賽馬罷了,憑什麽打你?我要找她去算賬!”回眸尋找,正見孫妍被人扶著過來,她拔腿要追,駱寶櫻並不希望她與孫妍糾纏,畢竟還有好些人在呢,姑娘間打架怎麽能好看?她忙拉住她,“你算什麽賬,她便是傷了腿,你也不是她對手!”

    駱寶珠一下又氣餒了,她記得在宜春侯府,自己是怎麽被孫妍推開的,她恨恨道:“她剛才摔斷腿才好,這樣卑鄙無恥的人,根本不配來賽馬。”

    聲音極清脆落入孫妍耳朵,她臉色更白,剛才當眾摔下馬傷到筋骨不說,還丟盡臉麵,也不知父親那裏怎麽了,她被人偷襲,難道不該把嫌犯抓起來嗎?可一點動靜也無,隻有丫環上來扶她離開。

    如同喪家之犬!

    她絕不會忘掉這屈辱,路過時,她狠狠瞪了駱寶櫻一眼,駱寶櫻略揚起下頜,淡淡道:“咱們後會有期。”

    見她目中傲然,孫妍呸得一口:“什麽東西,你當你是……”話未說完,身後有冷冷的聲音傳來:“你可是想讓本官再射你一箭?”

    回頭看去,年輕男人穿著緋紅官袍立在不遠處,目光能把她刺穿,孫妍看他們人多勢眾,咬一咬牙扶著丫環的肩膀走向馬車。

    見衛琅與駱元昭趕來,駱寶櫻忙放下袖子。

    “寶櫻,你手如何了?”駱元昭道,“快些回去找大夫看看!”

    “沒什麽,不過小傷而已。”駱寶櫻笑笑,“你們莫擔心,這種傷擦些藥膏,幾天功夫便好了。”

    袁氏看一眼衛琅,心知他是最關心她的,定也有話要說,忙與他道:“快別耽擱了,你這就帶寶櫻坐車回去。”

    衛琅答應聲,正要走,範氏,程氏與衛蓮陸續過來,程氏這嘴向來不知道討喜,與駱寶櫻道:“你這會兒又不是姑娘,賽什麽馬呢?要說我說也是逞強了,瞧瞧現在可好,弄得皇上,太後娘娘也難做……”

    範氏皺眉打斷她:“又不是寶櫻自己要去,娘娘下得令如何違抗?要錯也是孫家姑娘的錯,太當真了,隻是賽馬何必窮凶極惡的。”她柔聲道,“你們這便走吧,琅兒,記得去百草堂,我記得有位曹大夫最是擅長看這個。”

    態度溫和,又滿含關心,袁氏瞧著點點頭,暗想衛家幸好有這樣的長媳,不然要程氏當家不曉得糟蹋成什麽樣。

    她與範氏說起話來。

    衛蓮瞧著那二人的背影漸漸遠去,嘴唇微微一抿,她費勁心力也不能在姑娘中顯得出眾,贏得羅氏青睞。可駱寶櫻願意,卻是時時都在出風頭,也不知她如何做到的,衛蓮忍不住歎口氣,為自己將來的婚事擔心不已。

    到得馬車前,衛琅彎腰將她抱進去,頭一件事就是卷起她袖子看,見到上麵傷口,臉色瞬時好似天上的烏雲,目光都能噴出火來,惡狠狠道:“那時我或許該射死她!”

    而不是隻讓她落馬。

    駱寶櫻道:“射死她,你便當真是殺人凶手了,說什麽胡話呢。”她躺在他懷裏,感受到他身上的溫熱,笑一笑道,“你剛才這樣已經很好了。”她在身手上是不如孫妍,那時傷了胳膊,也有濃重的無力感,幸好他為她出頭,甚至都不曾畏懼在場的皇上與皇太後,她還有何所求?

    見她半垂著眼簾,嘴角卻帶著笑,像湖麵上的漣漪一圈圈蕩漾,他輕輕把袖子放下道:“不疼嗎,還笑?”

    她微抬起下頜瞧他,以前以為他隻有那孤高清冷的一麵,然而重見,如發現遠不是如此,他剛才說射死孫妍的時候,委實嚇人,她從不知道他有這樣凶狠的時候,可那都是為她。她嬌聲道:“疼,你給我揉揉。”

    可傷口怎麽好揉,越揉越疼,衛琅哄道:“再忍一會兒便能看大夫了。”

    “那你還問我疼不疼?”駱寶櫻輕聲哼道,“你又做不了什麽。”

    衛琅耐心道:“要不你掐我幾下,我幫你疼一疼?”

    她噗嗤笑起來,卻也伸手真的掐他一下,可感覺胳膊硬硬的,他沒疼,她手指倒有些不舒服。

    塗著丹蔻的指甲粉粉的,配著修長的手指,越看越漂亮,他擒住她的手握在掌中道:“下回再不準賽馬了,每一回都受傷。”那次得了金鞭,手掌擦破,這回更嚴重,雖然他可以替抹藥膏,替她報仇,可也不想見她傷到。

    想起那次也是在車廂,他很細心的給她擦藥,當時自己還不領情,駱寶櫻笑道:“不是有你嗎,我又不怕。”

    “不怕也不準,你喜歡騎馬,以後我休沐都可以帶你來,就是不準再賽馬了。”

    “那皇太後下令呢?”

    “我替你擋著。”

    其實之前他就那麽說了,可她好勝心強,總是不肯退一步,駱寶櫻輕聲道:“好罷,看在你請求的份上,我下回不再賽馬。”

    他笑起來,低頭親親她的臉頰,也想親別處,可怕碰到她的傷口,到底忍住了沒有動,隻是這樣抱著她。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隻聽得外麵的馬蹄聲,有風從車窗裏透進來,帶著三月的花香,她忽地道:“你那時候真沒有猶豫?假使皇上怪責呢?”便是她以羅珍的身份,恐怕也不敢做出這種舉動。

    可他之前闖入宮門不說,又當眾射箭。

    衛琅淡淡道:“沒有空想。”

    她輕聲一笑,心裏是滿足的,嘴上卻調侃道:“衛大人,你真就那麽喜歡我?”

    這句話曾經他也想問羅珍,想問她,她就那麽喜歡自己,一無了解便心心念念要嫁給他,而今他已明白,喜歡上一個人,各自都有不同的理由。或許是因第一眼,或許是因一件小事,或許便像他,在長久的歲月裏,不知不覺喜歡上了駱寶櫻,無法自拔。

    哪怕知道她真實的身份,他也一如往昔的喜歡她,喜歡她的過去,現在,將來,他對此並沒有絲毫的懷疑。

    在半明半暗的車廂裏,他聲音也有些模糊,落在她耳邊。

    “是,我喜歡你,駱寶櫻,或者……羅珍。”

    好像一道閃電忽如其來的劈來,駱寶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渾身都僵硬了,僵得發酸,她困難的吐出幾個字:“你說什麽?”

    衛琅雙臂仍是護緊了她,柔聲道:“我說,羅珍。”

    那一刻,手臂上的痛好似消失了,她絲毫感覺不到,她也已經吐不出一個字,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她是駱寶櫻,醒來她是羅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