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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家辦喜事在五月中,眾人各自準備賀禮,到得十六日酉時左右陸續前往楊家。

    金惠瑞此時正坐在閨房裏,金夫人親手給她梳頭,頗是欣慰的道:“楊大人對你十分之好,我心下也安心,原先還覺得他性子不夠體貼呢。”

    楊敏中三十歲,年紀尚輕官路卻亨通,安安穩穩從翰林院庶吉士一直做到閣臣,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哪裏會沒有一點本事?不過當初金夫人仍嫌棄他鰥夫還帶個女兒,是在金老爺的看重之下,才同意結親的。

    隻她不知,楊敏中為何會來提親,金惠瑞嘴角翹了翹,京都夫人姑娘們嘴上不說,可心裏都對她有些鄙夷,嘲笑她的失敗,她怎麽能讓他們看笑話?這楊敏中是見過她數次之後方才傾心的。

    可見衛琅,衛恒不長眼睛,楊敏中還是長了的。

    金惠瑞笑一笑把頭靠在金夫人的身上:“娘您本就不該擔心,楊大人再如何,可不會像衛家那些人一點不念舊情。”

    想到衛恒的所作所為,金夫人臉色就一沉:“你說得沒錯,那衛恒當初苦心求娶你,婚後卻翻臉不認人,瞧瞧你這身體調養了多久才養好,都是他們衛家害得!你放心,你爹爹已經在想法子了,早晚抓到衛家的把柄,不過……”她頓一頓,“我聽聞天馳要娶駱家四姑娘,那三姑娘便是嫁與衛家的,也算與宜春侯府沾親帶故了。”

    言下之意有點棘手。

    金惠瑞頭一次聽聞,驚訝道:“他居然要娶駱寶珠?”

    印象裏,那駱寶珠就是個傻姑娘,毫無心機,羅天馳怎麽肯娶?她咬牙切齒道:“也是個沒長眼睛的,他也是虧得皇上與太後娘娘,不然這種人本不該留在世上!”

    羅天馳帶給她的恥辱她當然記得,奈何因那身份,父親母親毫無辦法,除了在羅氏麵前哭一通又能如何?

    說到底,金家的富貴也是羅家給的,金惠瑞緩緩吐出一口氣,心想她而今不能再急躁,畢竟一輩子還長著呢。她輕聲道:“既然那兩家結親了,還望父親小心些,切莫賠了夫人又折兵。畢竟父親走到這一步,也是花費了不少心血,母親您勸勸他,衛家自有我來對付。”

    金家是不能犧牲的,那是她的靠山。

    金夫人歎口氣:“你也莫時時念著這些事,嫁過去,與楊大人好好過日子罷。”

    沒有再反駁,金惠瑞應一聲。

    應不是家眷,衛琅與駱寶櫻用了晚宴便離開了楊家,兩人坐到馬車上,她靠在他懷裏一言不發。

    他輕聲道:“還在想這件事呢?”

    “嗯,總覺得金惠瑞嫁給楊敏中不是一件好事。”她抬頭看向他英俊的臉,“你老實說,楊敏中在內閣有沒有為難你?”

    “內閣首輔與眾閣臣意見不同實乃常事,也算不得故意為難。”充其量,楊敏中正處於羽翼還未豐滿之時,所以會在衙門中安插自己的知己好友,可舉薦的人不算偏頗,便算眾人都曉得他想任用自己人,可假使此人有能力,他或許還能得個內舉不避親的直率名聲。

    當然,也隻是名聲罷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知曉楊敏中有意於首輔的位置。

    駱寶櫻對這些事並不清楚,叮囑道:“不管如何,你得提防他,別哪日不小心落到他手裏。”

    衛琅淡淡笑道:“想東想西的,這些事兒自有我擔著,你操心什麽?”他捏住她下頜,低頭親一口,“今天還要不要去宜春侯府?正當路過。”

    那麽晚去幹什麽?駱寶櫻連連搖頭:“以後都白天去!”

    那天他們住過一晚,早上被子床單都是侯府的丫環洗的,她都不好意思去細想,也絕不會讓他再去荒唐了。

    衛琅輕嘲:“我可不是這種意思,你不是禮單還沒看完嗎?你當我滿腦子都是……”

    “就是的。”駱寶櫻截口道,“你每天晚上都在這樣!”

    衛琅眸光一沉,順勢就壓下來:“下回你可以改口說我每個時辰都在這樣。”

    外麵時不時有馬車路過,載著的都是去楊家恭賀的客人,滾動的車輪,碾出嘈雜的聲響,把車廂內的輕吟掩蓋的一幹二淨。

    才不過隔去兩日,羅天馳便請衛琅與他一起去駱家提親,老太太與袁氏看著這未來姑爺,笑得合不攏嘴。

    那可是宜春侯啊,就是夜裏做夢都不敢做的,可偏偏駱寶珠那麽幸運,能嫁入羅家,袁氏怕羅天馳哪日發現駱寶珠的不足,口口聲聲道:“也不知珠珠為何有此福分呢,我把她從那麽小的嬰兒養到這般大,對她再了解不過的,我這女兒呢,真算不得聰明,照理是難當大任,侯爺……”

    一大串的話,羅天馳沒耐心聽,擺擺手道:“駱夫人,我曉得珠珠笨,這您不用擔心。”

    在旁的衛琅嘴角一牽,袁氏那麽說是為女兒著想怕去了羅家表現不好,給羅天馳一個準備,可沒想到羅天馳這麽直白。想當初他要娶駱寶櫻,當著嶽家的人,哪次不是撿著世上最好聽的話來稱讚她?

    果然袁氏怔了怔,但很快又笑起來,心想這侯爺大大咧咧不拘小節,興許是真的不在乎駱寶珠的本事。

    那就最好了!

    兩家定下吉日,在九月二十二,羅天馳既然來了,自然要去看看駱寶珠,拋下衛琅就往閨房那裏走。

    站在東跨院的牆邊,衛琅瞧著那蔥鬱的樹木,想起那天從嶺南回來,他就在這裏等她,她那時已經喜歡上他,為此正在生氣。還記得那個吻,與她腫掉的嘴唇,滋味好似還殘留在唇邊,他伸手輕撫下,轉身走了。

    羅天馳不顧看門的丫環婆子,徑直就走到駱寶珠的閨房門口,在外麵道:“珠珠,我今兒來提親了,你怎麽不出來?”

    聽到他聲音,駱寶珠的臉就發紅,可母親說成親前,姑娘不方便見未來夫婿的,隔著門,她輕聲道:“這會兒不好見的。”

    羅天馳嗤笑聲:“這你也能信?”他探頭去看,見小姑娘貼著門,穿著身淺白色的襦裙,像枝頭上的梔子花,又香甜又純潔。

    可駱寶珠嚇壞了,連忙往裏麵跑,一邊叫道:“你不準進來,成親前見了不好……不能到白頭的。”

    他目光追隨著她,甚至看到她拿外袍裹住了腦袋,忍不住一聲大笑,駐足片刻,他道:“行了,我這就走,你小心把自己給悶死!等以後,等你嫁給我了,咱們有的是時間。”抑製住想要與她親熱的念頭,他轉身大踏步離去。

    駱寶珠掀開袍子,狠狠喘了幾口氣方才舒服。

    眼瞅著天氣漸熱,駱寶櫻心心念念她買得良田,也不知莊頭打理的如何,很想去看看,這日便與衛琅說要去,衛琅聽著不高興,淡淡道:“天天用著那麽多冰呢,有多熱?再說農莊,你懂種莊稼嗎,你去了何用?”

    曉得他又在小氣了,駱寶櫻摟住他脖子:“我就去半個月行不行?天天待在京都也挺沒意思的。”

    “與我待一起沒意思?”他挑眉,目光露出幾分寒意。

    她要是答是,肯定又得被他按到床上,駱寶櫻覺得腰每天都在酸,忙道:“不是,怎麽會呢?我就想出去玩玩,我去了莊上,你也可以來看我啊。”

    “我而今沒那麽空,你又不是不知道,去橫縣少說來說要五六個時辰。”他板著臉,“最好不要去。”

    他不想孤枕難眠。

    駱寶櫻看他嚴肅的樣子,噗嗤聲道:“幸好你在京都呢,要是外放的話,看你這樣子怎麽辦!”

    衛琅道:“外放當然帶你一起去,還用說嗎?天涯海角,上刀山下火海都帶著你。”

    駱寶櫻無言,隻得拿出最後的絕招,伸手拽著他袖子道:“就去半個月呀,又不是一個月,也不是兩個月,相公,三表哥,衛大人,讓我去吧好不好?我保證早點回來陪你!”見他無動於衷,她坐到他腿上胡亂的扭。

    衛琅繃不住笑,其實他真的不答應,以駱寶櫻的性子,她要走誰也攔不住,她這是為尊重他呢:“罷了,要去便去罷,你既然喜歡那兒,便住到七月中,省得回來又鬧我。”他翻起手上卷宗,駱寶櫻隱約看見空餉兩個字。

    那是不小的罪名,她問道:“你這是要彈劾誰呀?”

    衛琅不告訴她,揉揉她腦袋:“你去與長輩們說一聲。”

    總是不想與她談政事,駱寶櫻撇撇嘴去衛老夫人那裏,結果衛老夫人道:“等過幾日再走吧,你大伯母二伯母要辦荷花宴,請了好些夫人姑娘們來呢,你也不要缺席,正好也認識認識。”

    這荷花是不止看,還要拿來做各式各樣的菜,駱寶櫻心想,怎麽突然要辦宴席?她思慮片刻:“莫不是要予二哥選妻呢?”

    “選妻是其次,你大伯母原先在京都便喜歡辦宴席的,她很愛熱鬧,一年四季得辦好幾次,不過你不知也情有可原,那會兒還未來呢,來了她又去外地了。”

    駱寶櫻笑起來:“聽著挺有意思的,那我過幾日再走。”

    到得那日,衛家門前車水馬龍,女眷們衣裳鮮亮,款款而來都匯集於花園,駱寶櫻跟在範氏,程氏身後,與眾人互相問安。

    她今日穿著身金銀彩繡水藍色纏枝梨花的襦衣,下麵一條素色裙,瞧著平常,可走動間銀光閃動,似有寶石碎片鑲嵌,沐浴著月光似的,清冷又不失豔麗,像帶刺的玫瑰,漂亮的隻可遠觀。

    範氏都忍不住誇讚,輕聲笑道:“你今日可真難以形容了,隻會讓姑娘們自慚形穢,你啊……”

    “大嫂謬讚,我這年紀再漂亮,那些姑娘們也比我年輕。”

    聽到這話,範氏更好笑:“你也不過才十六,好些姑娘比你還年紀大呢,真是,來,我給你介紹幾位夫人。”

    兩人攜手過去。

    好幾位姑娘都盯著她的背影,有人輕聲道:“光是看這三少夫人便曉得衛家的富貴了,瞧瞧這衣料,尋常家裏豈會有?”

    “可不是,也不知他們駱家燒得什麽高香呢。”有人輕嗤,“我瞧著這三少夫人也一般。”

    輕蔑之情呼之欲出,眾人看過去,見那說話的人乃是柳家的五姑娘,生得花容月貌,不是俗物。

    果然隻有這等樣貌的人才有底氣輕視駱寶櫻,可那五姑娘隻是個庶女罷了,眾人目光又移開,各自說笑。

    (明天去醫院,所以更新可能很晚,盡量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