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苑西已近暮色。冷北方卷起屋簷上的浮雪，加之從天而降的落雪，密如珠簾，令人睜不開眼。

    而劉府外，來了三輛馬車，待到所有的人都下了車，竟然是遠鄉的商號掌櫃。拖家帶口約有十幾人。個個狐裘外褂，裘皮氈帽，深長腰子馬靴。刺骨寒涼的北風如刀割似的落在他們被凍僵的臉上，大人們立身迎風擋在孩子們的身前。其中一人緊跑兩步府門口，對著那護院小哥拱手陪笑“這位壯士，吾等是德州錢莊的童掌櫃，攜家人前來投奔劉老爺，望通稟一二？”

    那護院懷抱一把單刃彎刀，斜眼打量童掌櫃數眼，才慢吞吞地伸出一隻手攤開在他麵前。童掌櫃也不驚訝，枯黃的大手沉著地至領口抽出一枚銀牌送上。那護院兩指捏起，紅色的絲線綴了一枚銅錢大小的銀牌，二麵仔細端詳，一麵刻有“劉”，一麵刻有“丁”。此乃商號的等級標誌，非劉府一般人物僅有。

    劉府商號共分甲，乙，丙，丁四大號。

    甲號涉礦，由劉老爺一人掌控，據說劉家有四礦，金，銀，銅，鐵。便是三公子也不曾親眼所見，就連那四礦的礦主，礦奴也不曾見過。

    劉三公子掌管下三號。

    乙號包含柴米油鹽，民以食為天，食以安為先。

    丙號包含穿，住，行。吃穿住行被排入先列，最後的丁號偏偏是人見人愛的金錢。

    劉家的錢莊能擠兌官銀，這一點也不假，哪怕是再偏遠地區，隻要是所屬劉家的錢莊，現銀現貨俱是儲備充足，從無拖欠與滯後，更無拖泥帶水之事。

    不管朝政如何變遷，無論上位者何人。劉家近三代所屬的錢莊之實力從未撼動過。

    “請收好你的名號，容我進去通傳一聲，爾等稍等片刻。”

    如玉公子接到小廝的通報親自出迎。事情出乎他的意料。這九王爺剛走童掌櫃便來了，自己給九王爺的手書豈不成了一紙空談。

    如玉公子心思翻轉，朝堂上暗流湧動，皇上看似不動身色，實則忌憚九王爺已久。這個有著異域血統的親兒子，對他心懷仇恨，邊塞這麽多年養精蓄銳，暗中培養了一批自己的勢力，由於離皇城太遠，皇帝鞭長莫及，此番誘惑他回來了，原也想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將之挾製在他的眼皮底下，若是案板上的肉了，還不由得他手中的刀具如何砍，如何剁。

    倘若九王爺此去賑災無成，皇上那兒自是不用說，這麽好的機會能不利用，削權去爵，正好借此打擊他一番，而相爺勢必也會借此大作文章。到時候，恐怕九王爺會因為一個瀆職罪落得悲慘的下場。

    心思翻轉間已出了府門，童掌櫃搓著手正在來回渡步，“吾等見過三爺！”

    如玉公子快走幾步，“童掌櫃，快快請進，屋外冷！”

    “謝三爺，吾等今年早到十日，依著往年吧，便是塞外的到了吾等才啟程，隻因今年的雪天多於以往，河麵結冰，山路封堵，再晚幾日恐怕來不了了。”

    三公子一聽，眉頭蹙起，問，“童掌櫃，那邊災情嚴重麽？”

    “當然嚴重了，德州周邊的都郡，川郡，幾乎成了一座座空城，裏麵的人能走得動的俱遷進了德州，如今的德州已是人滿為患。有錢的人家皆奔往南方，聽說遠處的支，昌二郡已有凍死人的現象。”

    如玉公子倒吸一口涼氣。倘若真是這樣，他們劉家豈能坐視不管。

    如今錢莊一關，那接下來是不是米麵行也要效仿，最後連漕運也會停運。這是個惡性的蝴蝶效應。他必須要遏製，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一行人簇擁著三公子進了中苑，早有下人準備好了客房，生活用具一應俱全。

    待到一切安頓好了，三公子才離去，他得去找老狐狸商量，這麽大的事情，豈是他一人作得了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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