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馬車上的琉璃燈泛著微弱的光。車速依然不減地向前奔去。大概是二公子看不見的原因，所以也就無懼這周遭的黑暗，有黑風在前麵開路，他盡管策馬揚鞭地跟隨。

    馬車裏，正在閉眼調息的婆婆突然睜開雙眼，麵無表情的臉上細微地抽了抽。蘭妮一直沒有睡著，睜著眼想心事。婆婆細微的反應沒有逃過她的眼。剛想開口詢問，婆婆伸出一隻手作了一個禁聲的動作。蘭妮欲言又止，挑開後窗一角不禁大驚失色，天！暮色中，官道上眼及之處黑壓壓的全是馬和人。

    這麽多的馬跑起來為何聽不到聲響？即便是蘭妮再笨也能聯想到定是那馬蹄做了手腳。也隻有像婆婆與二公子她們內力深厚之人才能覺出。

    蘭妮放下簾子，驚恐地看著婆婆。

    “蘭主子別怕！”婆婆壓低聲音說，枯黃的手握緊了她的小手。

    小智兒睡得正香，倒是驚醒了童掌櫃。他看著微光中的主仆倆啞聲問“是那些人追來了嗎？”

    蘭妮衝他點點頭。老人拉開窗簾一條縫隙，湊上去一看，身子頓時僵住了。

    過了片刻童掌櫃回轉身道“少說也有上百人，倒是奇怪了，按理說，他們單槍匹馬跑得比吾等要快，早就應該跑到馬車之前去了，在這荒郊野嶺裏，或者直接就此動手，為何不緊不慢地在後麵跟著？”

    蘭妮湊上去細瞧，果然還是那個距離。這就奇了怪了？

    攏了攏袖子，她爬出車廂，挨著二公子坐好。寒風刺骨，她忍不住縮了脖子，兩手攏進衣袖中。

    二公子拿起腿上擱著的長毛毯擋在她的身前柔聲細語“怎不呆裏麵去，車外太冷，隻坐一會便進去，嗯？”

    蘭妮揚起小臉，二哥從來不曾責怪過她，今日聽來竟是這般的溫暖與體貼！

    “二哥，後麵跟了好多人？”

    “我知道，從他們一開始上道我便察覺了！”

    “你覺得他們是衝著誰來的？”

    “既然隻是跟著，必定是與吾等有關之人，不可掉以輕心，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大家小心行事，切莫彼此分開了！”

    “好，我知道了！”

    “進去吧，別受了風寒，再堅持一會該到川郡了，那裏相比之下人口稠密，料想他們也不敢隨便動手。”

    “那你不冷嗎？”蘭妮關心的問候令他一怔，突然聽得關切的言語，一時暖懷。細細數來，便是父母親也是極其嚴厲的，師傅就更不用說了，從小到大總是刻板的那一套。

    二公子側轉頭，雪光中折射出他眼中如兩口黑深的龍潭，似兩顆黑亮的寶石。

    “我不冷，你且先進去吧，小心著涼！”

    終是他先別過臉去。

    蘭妮笨重的翻身爬起，看了看茫茫夜色，雪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

    再進到馬車裏，小智兒也醒了，正趴在窗口看外麵。

    “我與二哥哥能對付一半的人馬差不離，婆婆一人之力難得應付其他的賊寇呀。蘭哥哥，二哥哥怎麽說，可有妙計？”

    蘭妮扶了扶小智兒的頭，“二哥哥說了，這幫人不是直接衝著吾等來的，先觀察，待到進川郡了見機行事。”

    小智兒傻笑，拍拍胸脯道“嚇死我了，那就好，智兒接著睡覺去了。”

    “放心睡吧，到地兒了蘭哥哥再叫醒你。”

    夜漸沉，小智兒靠在蘭妮的懷裏繼續睡去，再瞅一眼後麵跟著的馬隊，她驀然覺得此番情景形同掃把星。馬車為掃把頭，馬群為掃把尾。

    約摸行了半個時辰，遠處的燈火隱隱約約，忽明忽暗。黑暗中依稀可見城樓上高聳的樓宇樓簷，搖曳的風燈昭示著川郡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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