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十字軍東征(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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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快看,是我們的人,那個砍人最猛的是公牛大人!”

    羅洛在馬背上起伏,聲音也被顛簸得支離破碎,不過仍舊難掩語氣中的興奮,公牛相比於冷冰冰難以接近的科勒,可是城堡年輕人心中平易近人的英雄,能親眼看到自己的偶像英姿颯爽的上陣殺敵,也難怪羅洛像後世腦殘小粉絲似的兩眼放光,滿臉桃花開的模樣就差比紅心獻初吻,我轉身看著其他人,大多也都是這個表情。

    現在整個沿河的正麵,到處都有中箭落水和跪在地上求饒的敵人,河麵上浮滿四仰八叉的屍體,許多上下沉浮的士兵,艱難的在夾縫中呼吸空氣,費勁的往對岸遊,但是等他們看清,比自己早一步登岸的同伴也沒能逃出生天,被一群瘋子一樣的敵人,二話不說的砍翻在地的時候,幾乎崩潰,隻得抱著身邊的屍體隨波漂浮,想找一塊沒有敵人的淺灘登陸,哭喪著臉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以我們的兵力即使占盡突然襲擊的優勢,仍舊沒辦法徹底將敵人消滅,他們龐大的數量即使已經被殺掉或者淹死在水中不少,逃到岸上的士兵仍舊越聚越多,在經曆最初的驚慌失措之後,他們發現偷襲自己的敵人不過寥寥,便漸漸在騎士的組織下站穩腳跟,公牛他們從洪水猛獸變成汪洋裏的一朵浪花,很快便被潮水般湧上來的敵人分割包圍,陷入苦戰中。

    “別和水裏的敵人糾纏,過河過河!”

    看到公牛他們身處險境,我著急的對著羅洛喊道:“騎兵先繞過去,走右邊的淺灘,馬匹涉水就能過去,重點幹掉那幾個騎士,敵人的士氣必然崩潰。”

    騎兵接到命令,立刻嫻熟的控製馬匹轉向,將隊列收攏成並列的兩排,迅速衝著河水稍淺的灘塗奔馳過去。

    一路上到處都是殺紅眼的農民,他們往往幾個人合力,將要鳧水逃跑的敵人揪回來,隨手抄起身邊的也不管是什麽武器,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猛砸,將整張臉都捶進泥土裏,然後大家開始手忙腳亂的扒著屍體身上的值錢物件,隻要是盔甲和錢袋,甚至連腳上破破爛爛的靴子也不放過。

    所以眼前出現這樣一幅奇怪的景象,裝備精良的敵人丟盔卸甲玩命往河裏跳,後麵跟著許多張牙舞爪,身上丁裏當啷混搭風的農民窮追猛打,如果弗裏斯蘭伯爵在現場的話,他一定會氣得翹辮子。

    平緩的河麵走到中間的位置,才發現底下的暗潮洶湧,就像無數雙看不見的手在推搡,戰馬沒到脖子,昂頭嘶叫著深一腳淺一腳的艱難跋涉,兩個落在後麵的騎兵,沒有控製好馬匹,一個浪頭過來就栽倒在水裏,瞬間連人帶馬衝出去好遠。

    科勒他們的形勢更加危急,半渡而擊取得最初的戰果後並沒有造成敵人的崩潰,反倒是越來越多的敵人爬上岸加入到戰鬥中,他們雖然損失更多,但是活著從水裏出來的人數,仍舊是我們不能匹敵的。

    幾名久經戰陣的中年騎士,不像他們膽小如鼠的同伴,在奪路而逃之前敏銳的發現,進攻的敵人並沒有後續援軍,攻擊也漸成強弩之末,弗裏斯蘭軍隊的失敗,更多來自於己方信心的喪失,如果將士兵加以組織,未必不能反敗為勝,於是乎他們迅速招呼身邊的侍從,展開反衝鋒,一馬當先和奈梅亨士兵絞殺在一起。

    科勒射完最後一支箭,把它送給衝在最前麵的敵人騎士,後者聽得風聲緊卻沒來得及躲開,直直的被貫穿頭顱,箭尖從頭盔的後麵冒出來,箭羽仍舊微微顫動,像是還有使不完的力道,周圍的人從沒見過這麽可怕的箭手,嚇得連忙躲開,任由失去生命的殘軀,順著慣性在馬背上騎行一段,然後重重的摔落在地。

    殺得正順風順水的農民,大多沒有過河,最多趟到齊腰深的地方,用釘錘往岸上拖拽屍體,都忙碌的尋找值錢玩意,所以河流這邊隻有我們近百名奈梅亨騎兵和長矛兵趕過去增援,敵人的弓箭手已經在河裏弄丟武器,隻得撿起河邊的石頭和折斷的長矛,往我們身上投擲,雖說大部分造不成什麽殺傷,卻極為成功的分散我們的注意力,讓更多的騎兵重心不穩的摔到河裏,撲騰著衝進漩渦。

    我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異想天開的毛病,錯誤的以為,隻要在敵人正在渡河的時候突然出現,便能輕鬆擊敗他們,但是卻忽視對方龐大的人數,和不同的軍隊組織結構,其實雖然依舊是精英兵種,但軍隊的主體卻是烏德勒支的富裕市民和商會的私人武裝。

    一支非精英騎士+炮灰農兵,傳統組合的上千人軍隊,是不可能被幾百人的突襲徹底擊敗,如果沒有摧毀他們的信心,讓他們找到機會站穩腳跟,被反衝擊消滅的可能性很大。

    我多次取勝所依靠的小聰明終於弄巧成拙,敵人的指揮官同大多數貴族騎士不盡相同,犀利的看破虛實,馬上抓住機會重新組織起戰線,利用人數優勢和更好的裝備輕而易舉的扭轉頹勢,而我又貿然命令士兵渡河,現在被半渡而擊的變成我們,步履維艱得往對岸發起衝鋒,落水者不是少數。

    “大人,請馬上後撤,這幾名騎兵會拚死掩護您退到對岸,我們現在必須保證您的安全。”

    羅洛的頭盔不知道什麽時候弄丟,長長的頭發被風揉的很亂,少年的眉宇間隱隱出現視死如歸的氣勢:“您放心,我會帶上剩下的人,趕過去救援公牛大人他們,盡量拖延敵人的時間,這些兵力尚能堅持一陣。”

    我沒有說話,盯著圍在左右,用自己身體做盾牌保護我的羅洛和騎兵,每張年輕的臉上都看不見焦慮和沮喪,誰能想到這些人一年前還都是跟著自己老實巴交的父親,天天耕作領主土地的農奴,朝不保夕的和牲口睡在同一屋簷下,輾轉反側擔心明天的早飯,提起殺人則更是遙不可及的事情。

    而現在他們卻蛻變成為堅強的戰士,在不可戰勝敵人的巨大威脅下,麵不改色的選擇死亡,有種什麽東西正在奈梅亨悄悄的生根發芽,無心插柳的植入每個人心中,它會鼓舞弱小的領地在強鄰環伺間發憤而起,前赴後繼的將子弟送上獲得榮耀的戰場,這種東西叫做信仰,堅信希望終將成為現實的力量。

    “我不能拿你們的生命開玩笑。”

    湍急的浪頭打戰馬一個趔趄,我勉力控製住驚慌的坐騎,笑著對羅洛說,雖然自己心裏明白這個選擇,可能會葬送更多要保護我的年輕戰士,但我做不到留得青山在的撤退,那是懦夫的行為。

    “快點,馬上就要到岸邊了,敵人已經豎起了長槍!”

    我指著越來越近的河岸,許多敵人將長矛的一頭頂在泥裏,鋒利的矛尖筆直的立起來,在淺灘上形成防禦陣地,既阻擋登陸又將我們和正在苦戰廝殺的科勒他們隔開,匆忙組織起來的弓箭手緊著弓弦,等待我們越過河流的中心線。

    就在我一籌莫展進退為難的時候,河岸上敵人的後方突然人仰馬翻,整個隊形就像被洪水衝垮的沙堡,轟然塌下一角,我們和敵人都微微一愣,盯著塵土飛揚的方向,但是歡喜各不相同,看清情況的敵人很快便沮喪不堪,而我們的麵色則由驚轉喜。

    幾百名騎士和他們的侍從平端長矛,排山倒海的仿佛開足馬力的裝甲戰車,奔馳的戰馬帶著震顫大地的力量,衝進敵人的方陣,光是被撞成重傷的就不計其數,更何況馬背上的騎士左右衝殺,掀起陣陣腥風血雨,在背後留下呻吟的垂死者和滿地殘肢斷臂,身上還在滴水的敵人,終於承受不住幾百名氣勢洶洶騎士的壓力,自外而內的崩潰。

    “是弗蘭德的騎士!”

    羅洛激動的差點失聲,不顧身份的抓著我的胳膊大叫:“看啊,是騎士們的集群衝鋒,摧枯拉朽的太壯觀了!”

    也難怪他興奮過頭,奈梅亨從沒有如此強大的騎兵,更沒有這麽多的騎士,時至今日我才終於見識到傳說中,騎士的颯爽英姿,果然是傳說中那樣決定幾百年中世紀戰爭勝負的關鍵力量。

    “勇士們,敵人的滅亡就在今日,隨我殺過去,上帝保佑奈梅亨!”

    我夾緊馬肚,揮舞著長劍聲嘶力竭的呼喊,戰馬也似乎感受到自己主人的心情,快跑兩步踏上河岸,抖抖身上的水珠,跺著蹄子一躍而起,端著長矛的敵人還沒看清什麽情況,便被我利索的砍掉腦袋,到死也不明白剛出水的戰馬,怎麽可能違反力學原理的平地飛躍。

    “上帝保佑奈梅亨!”

    衝上河岸的士兵齊聲高呼口號,煥發出灼灼戰鬥力,好似下山猛虎般撲向雙腿打顫瀕臨崩潰的敵人,刀光劍影之間勝利的天平微微傾斜,終於不可逆轉的倒向奈梅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