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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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士氣正好,我拉下頭盔上的麵罩,從侍從手中接過頂端飾有奈梅亨龍旗的長矛,高舉著引領身後的騎士催起戰馬,慢慢調整呼吸,保持著進攻陣型在兩軍之間的平原上逐漸提起速度,積蓄重騎兵衝鋒排山倒海的力量。

    因為視線被顛簸的馬背弄得起起伏伏,再加上狹小的頭盔麵罩,所以隻能從用來透氣和觀察的縫隙中,隱約看到麵前的意大利方陣一點一點變得清晰,每個人的麵部輪廓都似乎鮮活起來,當然也包括他們高舉著的長矛尖上反射的致命光芒。

    “我不會同時被幾支長矛捅個對穿,像個被**的關東煮吧?”

    在好不容易吸了滿滿的一大口,從麵罩縫隙裏透進來的新鮮空氣之後,我腦海中竟然無厘頭的出現了這樣的想法,足見奈梅亨伯爵視死生為無物的英雄氣概,也許隻是一陣慘死前的回光返照。

    看著距離差不多,身邊的騎士用他的長矛敲了敲我的頭盔,提醒伯爵大人應該調整攻擊陣型,準備最後的衝刺了,我抬起被禁錮在狹小空間裏,撞得氣暈八素的腦袋,估算了下大概的兩軍間距,和戰馬不可逆轉的速度,高高舉起自己的長矛。

    看到命令的騎士們,就像從小到大千百次的訓練那樣,嫻熟的操控著胯下的戰馬,利用高速衝刺的慣性,緩慢卻有條不紊的將一字排開的長蛇陣收攏,逐漸聚集成以我為端點的三角形衝鋒陣型,同時控製相互之間保持在的距離,以防止千鈞一發之時發生擁擠衝撞的意外,每個人都將長矛緊緊地夾在胳肢窩裏,端平的鋒刃指著同一方向。

    意大利飄著無數花花綠綠旗幟的指揮中樞,終於有了反應,聚在那些旗幟底下的貴族們,可算是在共同的危險麵前達成基本的一致,幾個傳令兵模樣的騎手,火急火燎的抽打著馬匹跑向不同的方向,消失在微微有些騷動的方陣裏。

    隨著他們的命令,我們麵前的兩個長槍兵方陣士兵,邁著整齊的步伐穿插在一起,組成淩亂的三排槍林,而在他們身後,有許多背著箭盒的弓箭手,正在狼狽的跑過來,手忙腳亂的緊著自己的弓弦。

    “舉盾!”

    看到敵人情況變化的我高聲叫喊,希望讓每一個戰友都能聽到,自己也迅速的用左手取下掛在馬鞍一側的盾牌,高舉過頭頂護住身體。

    相比我的笨拙,身邊的騎士動作整齊劃一的像是按照統一預定程序運轉的機器人,差不多同時舉起盾牌,斜著護住自己前麵戰友的身體上方,就這樣一個挨一個的拚接成密不透風的防禦,嚴謹的仿佛細致合縫的拚圖,一點點指摘的破綻都找不出來。

    我最熟悉的箭矢破空之聲傳來,不過是不同以往的密集,好像雁群扇著翅膀飛過天空的聲音,羽毛熨帖的分開氣流,空氣不是被撕裂,而是徹底的被擊穿,碎成再也拚合不起來的遊絲,不用抬頭張望,光是聽聲音就知道意大利人一定沒有吝嗇自己的箭矢,鋪天蓋地的全都給我們招呼過來。

    眨眼的功夫,甚至我都沒來得及讓思想在細胞之間來個電流回路,天色便為之一暗,數不清的箭矢就冰雹一樣劈裏啪啦的砸下來,無差別的在地麵上瞬間留下一片低矮的灌木叢林,堪稱效率最高的造林人。

    我聽到身邊戰友中箭落馬的慘叫和馬匹瀕死的哀鳴,還有吸血蟲一樣,從鎖子甲的圓環中間刺進皮肉令人倒牙發酸的聲音。

    三角形的攻擊方陣有了變化,仿佛被酸液腐蝕的模型,從中心向四周緩慢的掏空溶解。

    這輪攻擊至少讓我損失二十名優秀的騎士,還有一半的人強忍著**的疼痛繼續衝鋒,背上招展的翎羽,好像京劇人物威風的靠旗。

    剩下的距離已經不足以讓敵人再發射一輪箭雨,我深深的吸了口氣,凝視著麵前越來越大的意大利長槍兵驚恐的臉,像要把他記住似的閉上眼睛,卯著頭隨著發狂的戰馬撞進敵人的方陣……

    奔馳的駿馬像是過山車,眼看著就要撞到麵前的長矛上,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拽一下韁繩,胯下的坐騎好像聽懂我的命令一樣,心有靈犀用強壯的後腿在地上一蹬,矯健的拔地而起,從敵人的頭頂上越過,仿佛一條瀟灑咆哮的巨龍,我分明看到底下敵人士兵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瞪大的眼睛裏全是超出他們理解範圍之外的慌恐。

    為了幫助他脫離苦海,我十分體貼的將手中的長矛瞄準丟下,直接貫穿對方的脖頸,被束縛在動脈裏的血漿,高壓水槍似的將戰馬染成猩紅的顏色,還是冒著熱氣的。

    相比於身邊的戰友,我覺得自己還算比較幸運,至少戰馬踏實的落在敵群中,並且趁勢撒歡的跳了兩步,雖然數不清的長矛,衝著自己沒頭腦的紮過來,但我多少還能手忙腳亂的應付一下。

    幾個隨著我一起越過前排長矛叢的騎士卻沒能幸免,或是一頭紮在槍林上成了恐怖的牽線木偶,或是因為跳躍高度不夠,戰馬被長矛尖劃破肚子,將自己的主人摔在地上,巨大的慣性衝擊力直接把他們撞得筋骨寸斷,還沒來得及掙紮著爬起來,就被蜂擁而至的敵人亂槍捅死,紮成分辨不出形狀的肉泥。

    電光火石之間,已經來不及再回頭招呼自己的戰友保持隊形,我隻能硬著頭皮向前,衝出這群長槍兵的糾纏,前麵的弓箭手就是可以予取予求的軟柿子,讓我們得以有時間重新組織隊形,或者繞開防守,從他們的側翼再衝殺一回。

    當然,相對於讓人血脈噴張的騎馬砍殺,我更希望聽到皇帝陛下鳴金收兵的號角,那無異於悅耳的天籟,逃出生天的救命稻草,可惜它掌握在一個冷血的皇帝手中。

    前衝後突的長槍,就像打地鼠中層出不窮的老鼠,不過這些老鼠是可以咬傷人命的利器,讓本來武功就稀鬆的我更加招架不迭,勉強守住眼前不失,好幾次都靠著身邊的戰友幫忙才幸免於難。

    可是他們的狀況卻不那麽樂觀,意大利人的方陣比想象中的還要頑強,這些城市裏的有產市民和富裕農民,完全不像德意誌和法蘭西的農奴,對高高在上的騎士大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恐懼,他們更像是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暴民,相對有保障的生活讓他們願意接受文化的熏陶,事實上那不過是吟遊詩人們,為了嘩眾取寵編造的童話故事,卻潛移默化的形成有產階層的共同性格。

    可能會暫時屈從於某個難以抗拒的強權,卻始終不會掐滅內心薪火相傳的自由追求。

    長劍晦澀的劃過一個倒黴蛋的脖子,事實上我也難以確認對方是否已經被殺死,因為戰馬還在借著慣性往前衝鋒,不過速度卻在放緩,終於成了漫步似的小跑。

    我像電影裏演的三國英雄一樣,一把攬過好幾根長矛夾在腋下,想要模仿大力士用膀子的力氣,直接將長矛折斷,然後瀟灑的把斷矛丟進人群造成殺傷,可是在努力幾個回合之後不得不頹然放棄,在心中一麵腹誹編劇們異想天開的編造,一麵忙不迭的鬆開長矛,穩住差點被拽下馬的身子,驚險的喘著粗氣。

    這時候大部分騎士,都被越來越多的長槍兵擠在中間陷入纏鬥,事實上騎士們的衝鋒,隻在一開始貌似排山倒海的衝垮了最靠前的幾排敵人,然後就變成沙漠中的水流,滲透消失不見。

    一旦喪失重騎兵的衝擊力,騎士就成了騎在馬上任人宰割的鐵罐頭,被長槍開瓶器紮的千瘡百孔,鮮血如注的往外流,雖然不能迅速致命,卻慢慢的流盡鮮血力竭而亡,淒慘的死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手上,所謂的家族榮耀和夢中情人,都成了昨日黃花的南柯一夢。

    “喝!”

    我倒抽一口涼氣,緩緩身體上的疼痛,可是肋下被敵人捅傷的部位,就像指頭上劃破的小口,看不見卻連著神經的痛楚,讓人愈發難以集中精神全力作戰。

    身邊的騎士一個接一個被拉下戰馬,不得不狼狽的選擇步戰,在潮水般不斷包圍上來的長槍兵汪洋裏,這區區不到一百名騎士,就像翻騰不起的浪花,流星般的稍縱即逝,就算每個人都能殺傷大量的對手,卻終究撼動不了全軍覆沒的悲慘結局,讓我開始懷疑書上寫的是不是過於誇張,幾百名騎士就能摧枯拉朽的橫掃十倍於己的敵人,必要前提是對手不是半職業化的有組織軍人,而是臨時征召的炮灰農兵!

    “大人!”

    就在我費力的用手捂著傷口,將長劍插進一個長槍兵胸膛的時候,離我最近的騎士,忽然聲嘶力竭的大喊起來,從他幾乎破聲的音色判斷,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不可扭轉的大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