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環環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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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我狠狠的打!”

    我的話還沒說完,等得不耐煩的弓箭手便迫不及待的鬆開了弓弦,才從地上爬起來的重步兵隻能眼睜睜看著羽箭在自己的視野裏越變越大,順滑的沒入肌骨,皮開肉綻的疼痛讓他們歇斯底裏的尖叫,但更多地箭支仿佛安了瞄準鏡似的鑽進張大的嘴裏,活生生刺個對穿!

    波蘭人怪叫著後撤,留下遍地尚在掙紮的傷者,輕騎兵於有戚戚不忍直視自己悲慘的戰友,也跟著掩護重步兵緩緩後撤。

    我冷靜的盯著一個雙眼均插著羽箭的波蘭人,滿臉是血的攀過扭曲的屍體爬動,看不到東西的他,隻是本能的想要離開這片修羅場,卻慢慢耗盡體力,虛弱的蜷成一團等死。

    也許他直到見了上帝都不明白,為什麽穿著東羅馬人精心打造重甲的自己,會被如此輕易的殺掉,本來公認的最強兵,卻屢屢受挫於裝備破爛看似單薄的長槍兵方陣,他和其他戰死的波蘭士兵同樣心有不甘。

    兩度攻擊不得的重步兵戰損剛過兩成,按理說還有繼續進攻的餘力,但他們士氣已失成為驚弓之鳥,雖然氣得牙根癢癢又無可奈何,相互推搡著不肯再向前半步,輕騎兵擁擠在步兵中間,逡巡著也不敢冒然動作,奈梅亨層出不窮的小詭計不知道還有多少,誰也不想白白送命。

    就在我們慶幸著能稍微喘口氣的時候,波列斯瓦夫的本陣傳來渾厚的號角聲,作為全軍核心的近衛騎兵和餘下的兩隊輕騎兵聞聲而出。

    米耶什科大公花費重金,仿照東羅馬甲胄騎兵打造的精銳,就像黨國當年的純牌德械師,不用出手光往那一站就夠嚇得烏合之眾們屁滾尿流。

    東羅馬人自從貝利撒留的軍事改革起,便一直依靠這支融合東西方優秀騎兵精華的武裝南征北戰,打垮一波又一波妄圖推翻帝國的入侵者。

    在平原地帶,甲胄騎兵是一種非常適合對抗無甲騎兵和步兵的作戰單位。

    甲胄騎兵的每位騎手都是精挑細選的勇士,能夠熟練地在馬背上使用長矛和弓箭,並且長時間學習指揮以及戰術,所以部隊能做到進退有序,令行禁止且又不呆板,可以依據戰場形勢靈活作出改變。

    波蘭的崛起中一直受到德意誌的影響和保護,如今羽毛漸豐想要忘恩負義啄傷身邊的巨人,轉而向遙遠的君士坦丁堡皇帝搖尾乞憐,從上到下師從東羅馬人的傳統,羅馬式的持盾重步兵和近衛騎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終於來了麽……”握緊手中的木頭投槍,我喃喃自語道。

    這是我第一次在戰場上遇見傳說中的重甲騎兵,雖然同各國騎士以及所謂的重騎兵交手過許多次,但東羅馬人的甲胄騎兵,一直是被世人奉為戰場之神的存在。

    光是戰馬身上沉重的覆甲便價值連城,更何況培養一名優秀騎手,幾乎要花費同他等重的黃金,如果不是傾舉國之力,是根本無法裝備起這樣一支強大騎兵的。

    由於東羅馬人施行寓兵於農的軍區農兵製,並不像西歐層層效忠的封建製,普通百姓根本沒有將自己武裝成騎兵的能力,所以甲胄騎兵全是職業化的軍人,由國庫出錢供養,所有的時間都消耗在武技訓練和戰術學習上,逐漸培養成優秀的殺戮機器,陸地上一切兵種的終極克星。

    米耶什科大公為了博取居士坦丁堡紫袍皇帝的信任,不得不搖尾乞憐的花高價,從東羅馬人手裏買到淘汰的騎兵甲胄,請來趾高氣昂的羅馬教官,募集全國最好的戰馬。

    雖然很快依樣畫葫蘆的組織起,同東羅馬人一模一樣的甲胄騎兵,但沒有經過戰術的教育和真正戰火的洗禮,波蘭人克隆的近衛騎兵不過是看上去很美的花架子,也就能在平原上,嚇唬嚇唬斯拉夫蠻族和基輔羅斯人的步兵。

    眼前的近衛騎兵熟練操控著馬匹,這些最優秀的北歐戰馬力量驚人,光是骨骼粗壯的高大身材,便足以令最健碩的野豬相形見絀,它們能夠馱起背上身覆重甲的騎兵全速奔跑,馬鞍尾部裝飾的華麗羽毛,隨著顛簸上下躍動,看來倒是很有氣勢,可惜本應嚴整的陣列不時有人左進右出的破壞隊形,要知道嚴謹的紀律才是東羅馬人一直立於不敗之地的根本,僅憑這個破綻就可以說明波蘭人的急於求成,隻是鼓著腮幫吹成一個足夠大的華麗氣球,用針輕輕一紮便會破掉。

    隨著敵人逼近大地的震顫愈發強烈,我低頭看著地麵上的小石子興奮地跳起舞,自己的心髒也跟著它們快速的躍動,血壓飆升到爆表的高度,感覺頭皮下麵的每根毛細血管裏都充滿沸騰的血液,即將衝破束縛炸裂開來。

    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我咬著舌頭抬起頭來,近衛騎兵已經放鬆馬韁,催著戰馬揚起四蹄飛奔,那種排山倒海的壓迫,絕不是任何一個感官正常的人類能夠承受的。

    “保持陣型!”

    我高舉著長劍站在士兵中間,扯著嗓子喊道,明顯感覺他們同自己一樣的恐懼,沒辦法,這就像獨自站在窄巷中間,麵對怒吼奔馳撲過來的噴火巨龍,誰都難免腿肚子轉筋心下打鼓,他們之所以還繼續站在我身邊,除了對領主的信任,還能找到什麽說得過去的理由嗎?

    “保持住!”我聲音撕裂的近乎破聲,但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他們全都目不轉睛的盯著越來越近的近衛騎兵,或呆滯或驚悚的表情活靈活現的停留在每個人臉上,仿佛頭頂有一塊倒計時的喪鍾,默數著生命剩餘的時間。

    近衛騎兵距離我們不過幾百米,對於已經飆起速度的戰馬來說,這麽短的路程倏忽即至,他們端平手中的長矛壓低身子伏在馬背上,做好了最後衝刺的準備。

    我呼吸急促連自己都快控製不住,胸口憋悶得像顆定時炸彈,隨時有爆炸的危險,波蘭騎兵長矛鋒刃的反光,好像帶著可以灼傷瞳孔的溫度,逼得我不由眯起眼睛。

    隻是這樣想著他們就又前進幾十米,最前排騎兵身上的甲片都能夠清晰地數出來了,我聽著上下牙床不斷打戰的聲音,幻想自己變成臉上塗著藍色油彩於千萬軍中麵不改色的威廉·華萊士,誰知英雄難當,勉強才從嗓子眼裏擠出命令:“繼續保持!不要亂動!”

    波蘭騎兵越過腳邊標明百米線的木樁,但沒有一個人發現不起眼的標誌,剩下這點距離的衝刺對他們來說絕對十拿九穩,奈梅亨士兵手中擎著的單薄長矛,也不過是一些細削的軟木棍,在重甲騎兵的權力撞擊之下,一定會像朽木那樣輕而易舉的折斷,然後便開始他們最拿手的殺戮,將德意誌的方陣從中間撕開,就像他們醉酒時扯掉那個豐滿舞娘裙子的係帶一樣輕鬆。

    標示五十米的石塊,被揚起的馬蹄甩上很多帶著草根的爛泥,卻依舊沒有引起注意,滿心隻想殺戮的騎兵怎麽會將時間,浪費到思考在這片平緩起伏的山坡,竟然出現如此奇怪的石塊上麵,他們陸續夾緊馬肚,將身體縮成同馬背渾然一體的流線,愜意的享受氣流撫摸麵頰,臉上堆滿嗜血的渴望,倒數著最後的距離。

    “後撤!”

    我放下長劍舉起右手的紅色角旗,士兵們立刻後隊變作前隊迅速卻有序的後撤,剛好在綠山城堡投到地麵的陰影邊緣停住腳步重新整理陣型,兩翼向前伸出呈反向的弧形,長槍兵端起預先放置在這裏的超長長矛站在前麵構成第一道防線,臂力過人的戰士則操著尖削的木質投,槍守在他們身後,弓箭手們將最後的幾支破甲箭搭在弓弦上,全軍毫不拖泥帶水的完成變陣。

    近衛騎兵顯然被我們突然轉移陣地驚呆,但已經全速奔馳的戰馬無法再做出調整,隻能硬著頭皮衝過來,他們閃爍的眼神仿佛在祈禱上帝保佑自己,對麵的德意誌人不要再埋伏什麽令人不齒的陰險詭計,也許波蘭人相信在絕對強悍的裝甲力量,我們這些膽小住在城堡裏的肥佬會識趣的求饒吧。

    “裝甲騎兵是嗎?很牛掰是嗎?”我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爺爺剛才不過是誘敵之計,把自己當做肥肉甩在案板上吸引惡犬,自然心裏沒底後怕連連,可惜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回到預備陣地,該換你們波蘭人做餌料了!

    “準備!”我將長劍舉過頭頂,閉上一隻眼睛瞄著衝在最前麵的近衛騎兵,一邊可憐他套在鐵盒子裏快被顛出腦震蕩,一邊計算著他坐騎剩餘的馬力,對方扭曲的表情讓我有些反胃,尤其是下巴上的那顆大黑痣,所以請到此為止吧!

    “起!”

    帶著滿腔被敵人當兔子攆的委屈和報仇的快意,我迫不及待的吼出命令,與此同時前排士兵猛地拉緊手中的繩索,波蘭騎兵奔馳的道路上突然豎起前頭削尖的木柵,驚得戰馬嘶鳴著人立而起,翻身將自己的主人壓倒在地,後麵跟進的騎兵來不及轉向,隻得依靠自己的騎術,盡量拽住韁繩控製坐騎躍過障礙,卻沒想到暴露出馬甲下沒有保護的肚子,舉著投槍的士兵等待已久的便是這個時刻,他們毫不猶豫的奮力擲出,隻見哀鳴陣陣塵土飛揚,慘死的戰馬屍橫遍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