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黑暗中的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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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疼!”

    沒跑出兩步我便氣喘籲籲的感覺肺裏快要炸了,惡心的差點把五髒六腑全吐出來,方才抹幹淨嘴角混著血絲的口水,渾身上下的汗毛忽然倒豎,我猛地往邊上跳開,一柄帶風的戰斧擦著頭掃過。

    對方是個體格健壯的洛林戰士,背著火把的光讓我很難看清他的長相,隻有金剛般身軀投下的巨大陰影,鋪天蓋地的籠罩給人無形的壓力,好像傳說中的戰神,威風凜凜的準備宣判我的死刑。

    “喝!”

    沒等我站穩,他就怪叫著快若閃電的緊握戰斧砍將過來,帶起凜冽的罡風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我強忍身體上的劇痛勉強閃過他的攻擊,卻不想虛浮的腳底拌蒜,頓時往後栽倒,對方的斧子立刻追來。

    說時遲那時快,我也不知道從哪裏努起那麽一股子力氣,順勢翻滾著躲避,殺氣騰騰的斧刃好幾次貼著麵頰揮過去,甚至劈斷鎖子甲的環扣,此刻的自己就像被錘子敲打的地鼠,狼狽的閃轉騰挪,直到撞上一具冰冷的屍體才退無可退的停住,洛林戰士瘋狂的吼叫著,將戰斧舉過頭頂似有千鈞之力的劈下!

    “上帝!”

    我嚇得閉上眼睛,胡亂揮著長劍想要阻擋敵人的雷霆一擊,不過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什麽都是蒼白無用的,兩件兵器在激烈的碰撞中竟然迸出星點的火花,長劍應聲脫手,虎口火辣辣的疼,幸好對方的戰斧也因此偏離方向,順著身側深深地楔進土壤,帶起的血泥濺了我一臉。

    趁他使勁往外拔斧子的功夫,我雙腳用力猛蹬,泥濘的地麵像是塗了豬油般刺溜一下,就把我從對方襠下滑過去,他急急的轉身可惜已經慢半拍,一柄鋒利的匕從鎖子甲下擺的縫隙,準確插入大腿根部的動脈,瞬間血湧如注,劇痛使得戰斧從他手中掉落。

    我拚命抱住對方的大腿,任憑熱氣騰騰的鮮血從脖頸灌進也不撒手,終於,掙紮的軀體失去全部力氣,像個漏氣的皮球,軟軟的癱在地上。

    幹掉敵人的我氣力一泄,四仰八叉的躺在對方仍舊抽搐的屍體旁邊喘著粗氣,模糊的天空見不到任何閃亮的星星,仿佛上帝收走了所有能讓芸芸眾生感覺美好的事物,準備在無邊無際壓抑的黑暗中,審判雙手沾滿同類鮮血的罪惡生靈,耳畔的喊殺聲或遠或近的通過神經帶給我遲鈍感,再睜開眼睛時,身旁的屍體再也不動,僵硬的像是剛從冰箱裏取出的白雞。

    我知道戰鬥尚未結束,可自己不爭氣的肢體,完全喪失基本的行動能力,兩個搏鬥中的人毫不察覺的從身上踩踏過去,最讓人驚奇的是,我竟然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甚至連那個倒黴的失敗者,捂著喉嚨深深的傷口麵對麵的倒在頭頂,都沒能讓向來厭惡死人的我出動靜。

    “上帝啊!看來這次我非死不可了……”舔著嘴邊沾著不知道誰的殘血,我腦海中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

    迷迷糊糊的過了許久,朦朧中有雙手搭上自己的肩膀,我費力的把眼睛擠開條縫,一個看不清臉孔卻熟悉的人影正忙著扶我站起來,他左右還站著兩三個緊張戒備的同伴,我腿上沒力氣,好幾次被攙起來又軟塌塌的倒回去,那個人似乎輕輕歎了口氣,招呼身邊人一起幫忙架住肩膀,漸漸恢複神智的我終於想起他的名字,撕扯著沙啞的嗓子張嘴問道:“羅洛,是你嗎?”

    “大人,是我!”

    羅洛激動地差點哭出來:“剛和敵人交手我就眼睜睜看著您不見了,還沒來得及尋找不怕死的洛林人便潮水似的撲上來,將所有陷入敵陣的騎士包圍,若不是科勒大人和漢斯大人及時從其他方向起攻擊,恐怕咱們的騎士都要湮沒在那幫凶悍山地人的海洋裏,他們像瘋狗一樣將騎士從馬背上拖下來,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前赴後繼的玩命,我們的傷亡太慘了,騎士毫無尊嚴的被群毆致死。”

    聽到這裏我微微晃晃腦袋,迷離的神智緩緩恢複,黑黢黢的戰場升起越來越多的火把,喊殺聲逐漸遠去,牽著馬的士兵,小心的在地麵絞結的屍體中間尋找一息尚存的戰友,很顯然戰鬥業已結束,隻剩下搜尋戰利品和甄別俘虜的工作,羅洛找塊幹淨的石頭扶我坐下,眼前的畫麵這才慢慢對焦成型。

    遠處走路虎虎生風的那個人肯定是科勒,他背著自己從不離身的弓箭,沒戴頭盔的額頭散著淩亂的頭,兩邊的近侍紛紛閃開道路彎腰行禮,他目不斜視的走到我麵前,關切的從上到下打量一遍,好像在仔細確認我真的沒受傷,過了半晌,這個永遠冷靜的漢子言簡意賅的開口說道:“大人,我們勝利了。”

    勝利了?我放心的閉上眼睛,堵在胸口的鬱氣隨著呼吸一掃而空:“讚美上帝!”

    我攥著拳頭自肺腑的稱頌,周圍人讚同的附和,作為勝利者,我們有太多感謝上帝的理由,最該慶幸的,是此刻站在這裏的每個人都還活著。

    一陣由遠而近急促的馬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漢斯風塵仆仆的從馬背上跳下來,衝到我麵前上氣不接下氣的報告:“大人,洛林人一個都沒跑掉,除了已經去見上帝的,其餘的全都老老實實做了階下囚,被俘虜的農民也已救下,裝載物資的馬車正在檢點,很快會拉過來,不過……”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看他支支吾吾的樣子,恐怕生了意料之外的難事,我神情一凜追問道。

    他盯著我的眼睛回答:“在檢查敵方陣亡貴族的時候,我現一位您的老朋友,上洛林的澤雷大人,幸好他隻是因脫力昏厥,灌些水便醒過來,現自己成為戰俘的大人,請求獲得您的召見,人我帶來了,您看。”

    “澤雷……”

    我念叨著他的名字,腦海中馬上出現那個吊兒郎當,言談舉止輕浮的損友形象,自從上次奧托陛下進軍羅馬時在行營匆匆一晤,轉眼已過三年,這位自稱我最好朋友的家夥,還是效忠阿登伯爵享有五十戶采邑的浪蕩騎士,而當年混著喝酒吹牛的我卻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一步步進入德意誌帝國的最高權力層,成為號令一方的公國領袖。

    時光荏苒白雲蒼狗,昔日好友如今以這樣的方式再見,不禁令人唏噓感歎,我費力的扒拉著手指,竟想不出另一位稱得上朋友的相知,雖說越往高處走願意與你結交的權貴越多,但那些都是趨炎附勢的小人和玩弄權術的陰謀家,真正能推心置腹的寥寥無幾,科勒隻能算心有戚戚的部下而非知己,如此說來我終於意識到可怕的事實,澤雷確實是我在這個時代唯一的朋友!

    “咱們今天就在此地紮營,找塊僻靜的地麵好好布置,我想同這位久未謀麵的老友共話衷腸。”

    在身邊人的幫助下站起來,我習慣性的拍著衣服上的髒東西,卻現那是凝結的血漬,無論多用力也拍不掉。

    “挑些吃的分給百姓,明天一早打走,咱們可沒有精力帶著那麽多行動緩慢的老弱婦孺,至於洛林的貴族麽……”

    眼中精芒一閃,澎湃的殺意逼得漢斯也稍退半步。

    “拉到被風的地方全殺掉,做的幹淨點,別留下什麽痕跡。上帝為證,這不是謀殺,是對洛林人不顧貴族體麵,搶掠民資罪行的懲罰,是用刀劍在淨化他們被魔鬼誘惑的肮髒靈魂。”

    再見澤雷的時候,我已經換上一件幹淨的襯衫,胳膊和臉上的血痕跟汙漬,也在河邊擦洗掉,除亂糟糟的頭還帶著蒙蒙征塵,整個人完全找不出任何剛經曆過一場惡戰的樣子,羅洛還把萊昂納多花費重金,從威尼斯定製的高級香囊翻出來幫我掛在腰間,嗅著囊中名家配製的東方秘料,散出屢屢似有似無的清香,遠處傳來淩亂的腳步聲,我抬起頭正好對上澤雷看過來的眼神。

    這個曾經同自己出生入死摸爬滾打的家夥,這個曾經陪自己擠在腥臭的馬棚裏抵足而眠的哥們,這個曾經站在背後替我抵擋明槍暗箭的兄弟,如今卻成為階下囚,分別三年的兩人,竟然在如此尷尬的情境下見麵。

    澤雷的頭亂糟糟的,破損的鎖子甲歪歪斜斜掛在身上,就跟他平日不修邊幅的模樣差不多,麵黃肌瘦的臉龐失去了健康的光澤,高聳的顴骨襯托著深陷的眼窩,透出一股濃濃的頹廢氣息,如果不是那雙輕蔑中帶著玩世不恭神情的眼睛始終未變,我甚至認不出這個樂觀陽光的開心果了。

    “上帝保佑,朋友,真的好久不見。”

    我急急的往前探著身子,二話不說就拉著澤雷坐在自己身邊,熱情的捅捅他的肩膀:“你小子這幾年也不知道過來找我串串門,知道嗎,我有兒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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