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偽王阿杜因

字數:7091   加入書籤

A+A-




    他們在眾人的目送下漸漸遠去,許多侍從熱切的盯著羅洛意氣風的背影,藏不住眼底灼灼的豔羨和渴望。

    羅洛的事情仿佛長了翅膀,很快便在營地內部傳開,對於他的扶正人們基本沒啥閑話,這全在意料之中,唯一讓大家議論的,是羅洛被冊封為騎士的度乎慣例的迅。

    他僅僅跟了公爵大人兩年,便達成了一個普通侍從幾乎一輩子都難以實現的身份跨越,就算是個小貴族的子弟,想獲得騎士頭銜,必須經過從小的不斷學習訓練和效忠領主的青睞,或者某種上帝賜予的機緣巧合,即使這樣,為了負擔冊封儀式和購置裝備的費用,他也得苦苦積攢多年方可隨遂心願。

    侍從中直到老死都未能攢足費用的大有人在,他們帶著美好的憧憬升入幻想中的天堂,卻未能得到應有的禮遇。

    事情比我想象的順利,營中士兵剛剛做好熱氣騰騰的晚飯,與此同時傳令騎士的馬蹄噠噠響起,他帶回前線勝利的捷報,也讓我提心吊膽的神經放鬆下來。

    二十名騎士對五十名士兵!

    我腦海裏依舊做著人數上簡單的換算法則,忘記在這武力至上的中世紀,一名騎士的威力遠單人單騎的傳統印象,甚至比肩後世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絕對主導戰爭走向的巔峰存在。

    騎士像一匹敏捷的豹子,輕鬆從馬背上跳下來,帶著滿身的仆仆風塵,聲音洪亮的匯報著:“公爵大人,我們已經奪取科利科的控製權,守軍悉數投降,鎮民莫不望風而從,羅洛命我回來報信,請您移住城內舒適的居所。”

    “這麽快?可我肉幹還沒嚼完呢!”

    一邊吃驚的說著,我一麵把肉幹撕成小條丟到肉湯裏泡軟,好就著幹巴巴的麵包填飽肚子。

    “既然鎮子拿下來了,時間還不有的是,來,坐下喝碗湯慢慢嘮嗑。”

    這名騎士是我的內府騎士,對公爵大人平易近人的行事作風比較了解,也不虛與委蛇的托辭,直接扯過椅子挨著坐下,捧過侍從新盛的熱湯便狼吞虎咽的灌著,可見他一路確實餓壞了。

    “守備科利科的洋蔥騎士名叫埃斯波西托,是個無親無故的孤兒,遇見偽王阿杜因之前,一直好勇鬥狠投機倒把,靠走私商品為生,據說他綁架了落魄的阿杜因要勒索贖金,不知怎麽被對方花言巧語感化,決定拋棄一切跟著如喪家之犬的阿杜因幹,在眾叛親離食不果腹的悲慘時刻也不離開自己的主子,所以很受阿杜因的信任,將出身卑賤的他提拔為席騎士。”

    內府騎士嘶嘶呼呼的哈著涼氣,著急喝下去的熱湯終於大淫威,在腸胃裏翻江倒海。

    “城中的士兵現打著奈梅亨旗幟的軍隊頓時慌了神,更讓他們魂不守舍的,來者全是頂盔貫甲的騎士,那幫膽小鬼從一開始便放棄抵抗,隻有埃斯波西托堅守不退,可惜大勢已去,手下的士兵紛紛逃散,他獨自一人被我們團團圍住,處於險境臉上卻無所畏懼,羅洛感動於對手的騎士風度,同意和他進行公平的一對一單挑,失敗者必須放棄科利科的控製權,洋蔥騎士答應了決鬥條件。”

    “然後呢?羅洛輕鬆獲勝?”我追問道。

    “洋蔥騎士以前畢竟隻是個走私販子,他的劍術壓根及不上羅洛的皮毛,不消兩個回合就落敗。”

    內府騎士不以為然的聳聳肩膀:“埃斯波西托信守自己的諾言,宣布放棄科利科,作為對他騎士風度的敬佩和尊重,羅洛也赦免他的死罪,讓其攜帶武器體麵地離開。”

    “放他走了?!”我訝異的驚叫著。

    內府騎士不明就裏的撓著後腦勺,呆呆的點點頭:“對,那是他應得的。”

    我:“……”

    科利科的秀麗風光果然名不虛傳,怪不得後世成為阿爾卑斯山麓著名的避暑勝地,這裏的湖光山色簡直是天使遺落凡間的珍寶,不可多得的塵世天堂。

    虛弱的戰士得以在其中慢慢將息身體,瘦骨嶙峋的戰馬同樣重新恢複漂亮健美的身形,美中不足的是花了太久的時間,等全軍戰鬥力回升到七七八八,盤踞在米蘭的偽王阿杜因也徹底探查清楚奈梅亨的行蹤,實施突然打擊的最佳時機遺憾的錯過了。

    “等這一切結束以後回到奈梅亨,我便賜予你同身份相當的封地,不過現在還得在身邊伺候著,我不太習慣其他人,或者說信任,我的騎士。”

    沐浴著從波光粼粼的湖麵上裹挾潮濕氣息而來的輕風,我愜意的閉上眼睛感受流質熨帖的撫摸皮膚,完成使命的羅洛依舊擔任席侍從,正在整理晾幹的襯衣。

    “我們一家人都是您最忠實的奴仆,大人,我們的命運都是因著您的照顧和提攜而改變的。”

    羅洛把折到一半的襯衣搭在胳膊上,動情的回答:“我願意在您身邊兢兢業業的伺候一輩子。”

    我轉過身看著忠心耿耿的侍從,放下手中的酒杯,提著吊在肚子上的腰帶對他說:

    “細心的仆人很容易培養,但讓人放心的親信卻不容易得到,奈梅亨的攤子越鋪越大,我一個人沒辦法長袖善舞的照應周全,總需要些信得過的人幫助自己鎮守四方,漢斯、公牛、科勒和你。未來都將是列土封疆的一方諸侯,就好像月亮周圍閃耀的明星,齊心協力的拱衛奈梅亨的安全。我的安全,明白嗎?”

    羅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在我眼神的示意下繼續忙著折疊襯衣,湖麵碧藍的顏色忽然一暗,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山巔飄來的大朵雲彩,正好遮擋住太陽的光芒,我憂心忡忡的審視越積越大的烏雲,祈禱著暴風雨不要到來。

    人的力量畢竟渺小,祈禱也無非是欺騙自己的某種方式,該來的總要來,比如這場如約而至的暴風雨,比如被澆得狼狽不堪的偽王阿杜因的軍隊,他們如同剛扔進甩幹桶的新洗衣物,濕漉漉的帶著水珠和洗衣粉殘漬。

    雨後的空氣分外清新,湖麵坦蕩如鏡,一絲水紋都沒有泛起,仿佛剛才的激昂隻是偶露崢嶸的癲狂,此刻的溫婉才是它應有的恬靜模樣。

    山巔下墜的氣流混雜冰雪和泥土的芬芳,枝條水珠尤掛的花草樹木幹幹淨淨紮根大地,挺直腰杆迎接重出陽光的洗禮,景色美得讓人難以置信。

    太陽出來後氣溫明顯回升,天地間又燥熱起來,被雨水浸濕的奈梅亨戰旗軟塌塌的貼著旗杆,無精打采的像是剛睡醒般慵懶,我踩著城堡泥地裏的積水爬到木頭牆垛上,手搭涼棚觀望對麵偽王的軍陣。

    “阿杜因這次還真是傾巢而出啊!”

    我嘖嘖的感歎著,眯起眼睛防止刺目的光線灼傷瞳孔,意大利的驕陽的確厲害,怪不得人人都喜歡來這裏曬出健康的小麥色肌膚。

    “從湖對岸一直延伸到河邊,他的軍隊該有多少?”

    羅洛扶著城垛查看阿杜因的軍帳,順著我的話回答:“軍隊再多也不過是些臨時聚集的烏合之眾,經不起奈梅亨真正騎士的正麵打擊。”

    “真正的騎士?”我回味著羅洛的答案,悠然勾起嘴角。

    “在倫巴第還是有不少人願意投奔阿杜因的,他加洛林王室唯一直係男裔的假身份,騙得許多人團團轉,有錢的出錢,有人的出人,沒錢沒人的也樂意幫著吆喝吆喝,民心和輿論全在他那邊,我們將麵對的不僅僅是阿杜因不堪一擊的軍隊,還必須考慮收複失地後如何經營民心控製輿論,一旦占有倫巴第肥沃的平原和繁榮的商路,那麽整個意大利便是掛在腰帶上的香囊,掉不掉都看繩子係得牢不牢!”

    “您認為倫巴第便是幫助奈梅亨拴住意大利的繩子?”羅洛挪到我的上,貼心的遮住灼人陽光。

    我不置可否的聳聳肩:“米蘭就是繩子上最關鍵的那個結扣,阿杜因則是關乎結扣鬆緊的隱秘線頭,掐準他定然可以一通百通。”

    “這麽說來,您的繩扣也許並不十分好找,反倒愈變得像團亂麻,纏住想解開他的雙手……”

    羅洛指著阿杜因軍陣前緩緩升起的旗幟,意大利的能工巧匠用金線繡著精美圖案,一柄被彎折的特殊十字架,兩邊分別寫著代表加洛林家族的字母r和k,扛著白旗的騎士催馬由遠及近,傳遞對方希望會談的訊號。

    “未戰先和,他倒是把優雅的貴族禮儀,玩得爐火純青。”

    我捏著下巴咋麽嘴角,唇齒間還殘留著剛才香腸的味道,如果阿杜因自不量力的準備以卵擊石,我不介意像啃香腸似的將他嚼得稀爛。

    這個偽王我以前從未見過,但萊昂納多秉承旨意私底下接觸了幾次,還算得上有些交情,除了不切實際對王位的幻想和主權的宣稱,他蠻符合得道明君的標準。

    雖然無數次被製霸意大利的各種強權擊敗,他複起的度卻乎意料的快,往往前腳敵人剛走,後腳又卷土重來,而且勢力變得更加強大。

    數不清的遺老遺少心甘情願的追隨阿杜因的旗幟,帶著滿腔對昨日黃花的留戀,當然還有陰謀家別有用心的煽動和利用,彼此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簇擁著頂戴加洛林王室唯一男裔高帽的偽王,一遍再一遍反複解放失落的故土,喪家犬似的顛沛流離。

    纏著頭巾的阿杜因頗有點異國風情,綴著金屬亮片和珠寶的纏頭布絕非俗類所能配用,很好的彰顯出他與眾不同的高貴出身,露在外麵的眼睛深邃的如同旁邊的科莫湖,外人根本無法從眼神中窺測對方內心的活動,幾道法令紋橫刻在眼皮的邊緣,透出濃濃的世故滄桑,無聲的訴說著這位自稱血管裏,流淌著和查理曼大帝同樣血液的中年人多年來所經曆的黯淡歲月。

    “日安,低地之國的至高統治者蘭迪大人,願地中海和煦的陽光,如同它的溫度那樣讓您感受到無微不至的熱情!”

    行走江湖多年的阿杜因不認生,早學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油滑,嘴甜的跟塗蜜似的,第一次見麵便脫口而出連我這個穿越人士,都覺得華麗的過分囉嗦的拗口詞藻。

    “願上帝保佑您,鑒於你我所處的陣營,我還是稱呼您為朋友比較恰當,您帶人親自拜訪充分體現好客之道。”

    我衝他背後歪著腦袋開玩笑:“歡迎的陣仗太大,我尚有些接受不了。”

    阿杜因淺淺一笑,那姿態既風情萬種又止於禮數,若沒經過浸到骨子裏的教養熏陶,絕不是一般做作的人能裝出來的,如此看來,他所謂的貴族血統還真不是隨口胡謅的,至少自他上數三代肯定家門顯赫。

    “您的幽默跟傳聞的一樣彬彬有禮。”

    他故意加重後麵的修飾語,針鋒相對的回敬道:“冒昧拜訪實屬無奈,望您見諒。”

    “您都真刀真槍的領人來了,作為主人的我要是不兜著豈不太不懂禮數了?”

    唇槍舌戰的功夫他還嫩點,我強調著主和客的定位,一邊咄咄逼人的挖苦阿杜因人到中年,仍如浮萍般漂泊,一邊直接將奈梅亨擺在主人的位置上,居高臨下的詰問他這個鳩占鵲巢的客人,你丫之所以蹦躂著全是爺們沒空搭理,別給臉不要臉,馬上認清形勢痛快束手就擒,省得落魄兵敗臉上沒麵。

    偽王臉不變色的將目光投向波濤碧藍的湖水,事實上他的臉頰裹在層層疊疊的麵紗之下,變沒變色外麵完全看不出來。

    “埃斯波西托回來盛讚您的騎士氣度非凡,武技精湛更是毫無破綻,要是您剩下的騎士悉數如此,上帝,那該多麽可怕!”

    阿杜因誇張的伸開雙臂做出無奈的動作:“所以我接到消息便日夜兼程來到科利科,希望同您麵對麵的會晤,交流心中最真實的想法,我不想打仗,但也不會放棄已經取得的權利,即使這樣我依舊堅信雙方之間仍有談判的餘地,對嗎?”

    “呃……”

    我撓著後腦勺糾結蹙眉:“您的消息還真是靈通,我昨天進駐的科利科,今天咱倆就真的麵對麵說話了,朋友,要是您不承認自己擁有天賦的順風耳,那我隻能懷疑奈梅亨軍中出了奸細。”

    “做大事總需要些旁門左道,您說呢?”他抱以心照不宣的微笑,上揚的嘴角好似狡猾的狐狸。

    我扶住腰上的長劍吊兒郎當的站著:“開門見山吧,我這個人打仗性子急,城中的隻是先鋒,大批軍隊尚在運動中,您得了解的是科利科的木牆裏麵,布置著奈梅亨的兩千名騎士,沒錯,是貨真價實的騎士,他們組成的鋼鐵洪流分分鍾便能將您的烏合之眾碾碎,負隅頑抗者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我的要求很簡單,隻有兩點!”

    “第一,全體投降並加入討伐羅馬的軍隊。”

    “第二,讓出倫巴第的所有利益,我以自己的爵位和名譽保證您的人身安全,也會為您和您的家人謀求最符合身份的優待,被帝國承認的世襲爵位、肥沃富饒的封地、惠及子孫的封蔭,怎麽樣?”

    阿杜因自始至終沒有解開纏在臉上的麵巾,他修剪整齊的細眉毛輕輕扭動兩下,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我的提議:“條件很誘人,可惜我必須捍衛自己的權利,戰場見,卑劣者蘭迪大人!”

    “那通常是我的台詞……”

    禮貌的行禮致意,我們分別騎上戰馬回到各自的陣容中,湖水波瀾突現。

    (本章完)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筆趣閣手機版更新最快網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