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騎兵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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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砍瓜切菜似剁人的巴塞爾山民殺紅眼,全然不顧羅洛扯破嗓子的嘶吼,三五一夥衝出方陣亂戰,好端端的嚴謹方陣散了花,仿佛拆了經線的棉襪子,分分鍾禿嚕扣。

    這幫山民著實彪悍,可惜紀律性差得很,仗打舒服了發聲喊都撒丫子瞎飆,好像開了暴走外掛的狂戰士,血性衝腦,按都按不住。

    以站在城牆上的視野望過去,完全分不清孰是敵孰是我,羅洛氣得不停跺腳卻又無可奈何,事已至此隻得呐喊著加入戰鬥,乘勢打掉敵人的囂張氣焰。

    羅澤騎士右手臂上包著繃帶,鬥誌依然不減的來到我身邊,興衝衝的說道:“大人,那幫巴塞爾泥腿子還蠻能打的,不如趁現在再派出騎士配合著掃蕩,您看,敵人的陣型全亂套了,就差狠狠地踩上兩腳把他們送進地獄了!”

    “你還不記得自己的失敗嗎?”

    我語氣刻薄尖酸的把他的話頂回去,怒不可遏的回答:“敵人隻不過暫時亂了陣腳,數量優勢還在,巴塞爾人無非憑著一鼓作氣勢如虎的勁頭稍占上風,全體出擊分明自尋死路,等後麵的援軍上來,泥腿子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你還想繼續往裏添兵,是嫌今天的損失還不夠多嗎?”

    羅澤騎士讓我連珠炮似的快言快語壓得抬不起頭來,乖乖的閉口不言。

    罵雖罵得爽,但眼睜睜看著自己人送死作為指揮官也很難接受:“該死,我的羅洛還在那邊,他得活著!”

    我的話重新給了羅澤騎士希望,他期待的望向公爵大人,急切渴望再上戰場的機會,剛才在哪折了麵子,視榮譽為生命的他必須從哪找回來,而且要加倍奉還於敵!

    羅澤騎士上前一步,拍著胸脯保證:“您怎麽吩咐我怎麽執行,大人,請早下決斷,軍情十萬火急,我還是那句話,烏合之眾的敵人不足為慮,此次我絕不會再犯輕敵的毛病。”

    十萬火急?我還不知道十萬火急!

    增援叛軍的號角吹得震天價響,如林的長槍短刀黑壓壓碼得密不透風,士兵踏步的聲音仿佛驚天動地的山崩,震得科利科小小的木頭城寨搖搖欲墜,大有氣吞萬裏如虎的架勢。

    “城中能上陣的騎士還有多少?”沉吟許久的我終於不動聲色的淡淡問了一句,卻點燃了所有人胸中的那團烈火。

    眾人整齊的回答:“每柄寶劍的主人都將為您衝鋒陷陣!”

    踩著馬鐙的刹那胸中久違的激情再次灼灼升騰,我還以為自己這輩子永遠不會重拾金戈鐵馬的快感了,腰部的舊傷一直讓我對衝鋒陷陣這種事避之千裏,雖然期間斷斷續續的親身參加過不少戰役,但像當初那樣領兵在前恣肆砍殺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我,更多選擇穩坐中軍調度指揮,用腦力勞動來代替賣膀子勁的體力勞動,而且依照某種約定俗成的潛規則,居於公爵高位的領主,被默認不再承擔作戰任務,他底下有大把騎士等著賣命賺軍功,您老大人還跟著湊什麽熱鬧!

    我的馬鞍是特製的,前後都有向上的弓起,後麵的要比前麵的高且厚,能幫助在顛簸中固定住受傷的腰部。

    這種結構的馬鞍是我憑借記憶,仿照後世的式樣吩咐侍從專門製作的,前麵的弓起可以保護小腹不受傷害,否則你衝鋒中運氣不好被流箭所傷,下輩子豈不斷子絕孫?後麵的弓起加強了腰椎的穩定,保證騎手適應長時間的奔馳,效果相當於遊牧民族常見的牛皮厚腰帶。

    這個時代的馬具不是很完善,馬紮爾人的入侵很大程度上推動了傳統的步兵作戰模式的轉變,使得騎兵的作用逐漸增強,他們從馬紮爾人那裏原原本本的學來了馬具的使用。

    匈人橫行歐洲的時候,馬鐙這種簡單卻意義重大的配件尚未發明,與之對敵的羅馬人,甚至還扶著架在馬脖子上的把手來操縱戰馬,馬鐙最終解放了騎兵的雙手,讓拿著武器在馬背上作戰成為可能,也令頂盔摜甲的騎士,能夠端著長矛像重型坦克似的橫衝直撞。

    想想看,一群穿著盔甲的騎士沒有馬鐙和籠頭,不得不夾緊雙腿,兩條胳膊死死抱住馬脖子的模樣簡直滑稽非常!

    侍從扛著長矛要遞過來,我擺擺手示意他站到一邊,驅著坐騎調頭麵向意氣風發的騎士,他們看到公爵大人有話要說都停下手中忙活的事情,目不轉睛的盯著我,幾千隻眼睛放射出同樣炙熱的光芒。

    “上帝最虔誠的戰士們,德意誌鋼鐵般堅定的基石。”

    氣沉丹田的我盡量大聲的喊著,以便讓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城牆上的戰士和來來往往搬運物資的侍從也聚攏過來,熱切的期待公爵大人接下來的講話。

    “這是命運,不是嗎?命運讓來自四麵八方的我們為了同一個目的走到一起,不同的出身,不同的成長環境,不同的家族和身份,但這並不影響每一顆赤誠侍主的忠心以相同的節奏躍動,我們應該感謝上帝,而不是抱怨現如今危急的形勢,感謝偉大的主賜予我們檢驗虔誠的機會。”

    “讚美主!”

    “為了上帝!”

    “萬歲!”

    人們被我的戰前演講激起衝天豪情,紛紛激動的歡呼著。

    “城外是虎視眈眈的叛軍和魔鬼的陷阱,我們的戰友正在不堪重負的苦苦支撐,那些巴塞爾農民,沒錯。出身卑賤的泥腿子,他們平凡的賤命跟螞蟻一樣不值一提,可他們對上帝的虔誠和勇敢足以換來身份最尊崇貴族的敬佩!”

    說道興奮處,就連自己的胳膊碰到劍柄的痛楚都難以令我分神:“請好好看看你們身邊的戰友,然後深深的將他們的形象刻進腦海,記住!是他們曾經同你並肩作戰,掩護你的側翼,替你遮擋流箭飛矢,好讓你得以義無返顧的勇往直前,我們會持續不斷的攻擊敵人陣地的一個點,前赴後繼死不足惜,前進,上帝之劍!”

    “上帝保佑德意誌!”

    騎士們群情激奮的高舉長矛,發出振聾發聵的呐喊,每個人的背後仿佛都燃起熊熊烈焰,準備以排山倒海的聲勢碾壓任何出現在征途上的障礙,這樣的戰士,是難以戰勝的。

    “開城門,出發!”

    我撥回馬頭跑到隊伍的最前端,接過侍從遞上的長矛,胯下坐騎的四蹄不耐煩的踏動地麵,渴望衝出樊籠去沐浴血雨腥風,城門的木柵緩緩被拉起,外麵的硝煙滾滾襲來,我眯緊眼睛,當先催馬而動。

    巴塞爾山民在羅洛的率領下,麵對著敵人瘋狂的進攻兀自屹立不退,那幫平時不起眼的山民仿佛海中的青魚,形單影隻的時候渺小的很難被發現,一旦讓他們聚集成群,團結的力量足以同嗜血的鯊魚一爭高下。

    當自己和同胞的生命受到威脅,每個巴塞爾人都被戰神附體,決絕又固執的瞄著對手往死裏揍,長矛折斷了就用小手斧砍,斧刃磨鈍了再換投索勒脖子,最後投索也斷了直接上去抱摔,用手掐用牙咬!

    叛軍數量虛多戰鬥意識卻難以為繼,兩者折合實力與山民堪堪相當,饒是巴塞爾人英勇無畏,雙拳實在不敵四手,再凶猛的雄獅也幹不過群狼,時間一久,山民們體力漸漸不支,許多人被幾個敵人合夥做掉,陣腳隱隱有鬆動的跡象。

    上百匹戰馬奔馳的震動,引得鏖戰中的敵我雙方均側目觀察,但臉上卻展現出不盡相同的表情,巴塞爾山民受到鼓舞的振奮與叛軍麵若死灰的驚慌,形成鮮明對比,可惜彼此糾纏過深,想要脫離戰線已然不可能,最後的決戰時刻終於到來。

    我死死的靠住馬鞍後麵的擋板,身子挺得倍直,潮濕的風急急地打在臉上,好像擰得半幹的毛巾,很快便將麵頰打濕,睫毛掛著的水珠模糊了視線,把扭打廝鬥的眾人拉成光怪陸離的獸。

    我清晰的感覺到胯下坐騎逐漸僵硬的肌肉,遒勁的四蹄有力的蹬踏著地麵,這表示它已經達到最佳的奔跑狀態,我立刻端平手中的長矛,後端抵在馬鞍後的帶鉤上,胳膊用力夾住矛杆,鎖定了自己的目標。

    “轟!”

    長矛刺中敵人的刹那矛杆登時碎為齏粉,對方也被強大的衝擊力撞得橫飛出去,八成再起不來了,此時此刻我完全控製不了戰馬的節奏,隻能任它隨著大流一頭紮進敵叢,電光石火之間一騎人馬接連撞翻好幾個叛軍士兵,背上顛得快吐的我才抽出掛在馬鞍邊的長劍,順勢切掉了一個倒黴蛋的腦袋。

    在千軍萬馬的廝殺戰場上任何嘶吼都無濟於事,壓根不會有人聽見你喊些什麽,所以跟我來和給我衝的指示純屬自說自話,和戰友呼應的配合,全靠平時的默契和肢體動作,我狼狽的躲閃刺來的長矛,趁機抬眼瞅瞅周圍的情況,才發現形單影隻的自己距離最近的奈梅亨騎士尚遠,完全失去了屏護。

    “我的上帝啊,你這該死的畜生!”

    我猛地踢了下坐騎的肚子,馬刺帶來的刺痛讓它愈發瘋狂的奔跑,處此情境如果拽住韁繩強逼戰馬調頭就會起到適得其反的效果,隻能一條道跑到黑的繼續向前。

    “喝!”

    精鋼淬煉的長劍輕鬆劈折敵人舉在頭上的長矛,連同他穿著破爛的半拉身子一齊斷為兩截,爛綻碎肉的下身顫巍巍地往前邁出兩步,似乎才意識到和指揮行動的大腦失去了聯係,脫力摔倒在地。

    狂奔的戰馬遠遠甩開身首異處的斷頭屍,愈往深處敵群愈發密集,亢奮的坐騎帶著滿身淙淙冒血的傷口終於進無可進,麵對敵人高擎的槍戟悲涼的人立而起,不甘卻無可奈何的仰天長鳴。

    我從馬背上滾落,後腰著地的瞬間脊柱傳來鑽心的痛苦,疼得我差點沒站起來,不過求生的本能像是高效的興奮劑,給身體注入無盡的能量,三五個叛軍士兵分分鍾把倒斃的戰馬砍作肉泥,然後瞪著猩紅的眼睛望向我!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不知怎麽的我腦子裏突然冒出這樣一行字,要說咱這繼承自宿主的標準壯漢身板,再加長時間實戰的武技磨練,搞定幾個各方麵都不如自己的匪兵易如反掌,怎奈小爺舊傷未複又久疏戰陣,對上三五殺氣騰騰的敵人腿肚子也抽得直轉筋。

    冷兵器時代戰爭的慘烈程度超乎人們的想象,任何華麗描繪的文字,在血淋淋的現實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你可以試想下小時候農村過年殺豬,四五個壯漢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方能將一頭養肥的黑豬摁倒捆結實,由此推知比豬要聰明百倍,而且會拿武器拒捕的人類相互搏擊的場麵有多壯觀,更何況這個打鬥的基數是以千為單位的,五千壯漢對陣一千頭肥豬,遠非語言摹狀的範疇。

    打不過怎麽辦?跑唄!

    你說堂堂帝國公爵臨陣脫逃實在掉價?

    命都沒了還談什麽禮義廉恥!叛匪狼奔塚突的咆哮,我二話不說扔掉頭盔轉身就跑,顛得比騎馬的時候還快,腰眼也奇怪的不疼了,亂軍蕪雜之下何處安全?

    當然是躲到自己人身後最安全,所以我大概辨認敵我方位,找準巴塞爾山民的位置,甩開膀子玩命狂飆,疾風颯颯的從耳畔掠過,割得皮膚生疼。

    “羅洛救我!”

    也不管他能不能聽見,我邊跑邊用盡全力帶著哭腔歇斯底裏的喊道:“殺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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