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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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謔!”

    我敏捷的側身躲開致命的長矛,甩開肘子照他後脖頸狠狠一下,後者吃痛向前趔趄兩步,回首欲再戰的時候我的長劍已經指著喉嚨,他的眼神中透出滿滿的驚訝和不解,隨即變成迷茫的慌亂,還有死神瀕臨的絕望。

    這種眼神我見得太多太多,心裏早失去最初的憐憫,劍鋒一轉,銳利的尖刃輕而易舉的撕開皮肉,金屬同喉骨摩擦發出難聽的晦響,直接貫穿到後腦,對方拚命抓著劍身似乎想阻止這冰涼玩意的刺入,可惜無濟於事,待我踩著他的肩膀拔出長劍,憋在毛細血管末端的濃血止不住的噴湧,瞬間蓋住死者痛苦的表情和惡心的傷口。

    可能是被我的身手嚇得不輕,追趕的敵人急刹車停住,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準備第一個上來送死,彼此跟畫麵定格似的卡了半晌,我還趁機往後挪了兩小步。

    靠前的那個叛軍士兵伸出舌頭舔舔幹裂的嘴唇,眼熱的盯著我身上的鎖子甲,他猜到我是個大人物,至少能付得起贖身的金幣,就算敲不了竹杠這身鎖甲也夠賣兩個子,於是貪婪壓過恐懼,控製大腦驅使肉體發起攻擊。

    見有人帶頭,其餘的自然鼓上勇氣,五個人將我團團圍住,全躍躍欲試的探著虛實,我左手反握著匕首,右手平端長劍,慢慢的紮步繞圈,緊張的注意四麵動靜。

    公牛以前專門教過我雙手戰鬥的要領,兩件兵器以短補長、以長助短,令對手防不勝防,但核心要領是,千萬不能讓敵人打掉手中任何一件兵器。

    嘴唇幹裂的叛軍士兵動了,長矛捏在他手裏像個玩具,突刺的速度雖慢卻力道十足,這哥們以前肯定不是鐵匠便是碼頭扛大包的夥計,打起架來毫無技巧可言,全憑一膀子蠻力。

    與此同時,剩下的四個人也吆喝著撲來,五柄長矛打得我眼花繚亂,進退無措的瞎擋幾下就慌了手腳,勉強護住自己。

    “電影裏那些以一當千的英雄果然是畜生!”

    我咬牙切齒的痛罵愚弄大眾的無良導演,恨不得抓兩個幫忙擋槍,一個匪兵覷著機會,抖擻矛尖靈蛇般直衝手腕挑來,刹那間來不及細想,隻得扔掉匕首保手要緊。

    這下徹底完蛋了,左右開弓的周伯通玩脫變成獨臂大俠楊過,得勢不饒人的匪兵咄咄相逼,我被動的格擋閃避,好在花費重金打造的長劍爭氣,中世紀還沒有拿錢不辦事的豆腐渣工程,城堡鐵匠的手藝堪稱絕佳,反複淬火泛著鋼藍的劍刃,幾下劈斷了兩根長矛,稍稍減輕了麵前的壓力。

    就在我一籌莫展之際,斜刺裏突然殺出團黑影,奔跑的樣子像頭成年的狗熊,一邊大叫著:

    “不要傷害老爺!”

    一邊用鐵鉗似的胳膊抱住三個敵人,骨溜溜滾作一團,被他夾著的匪兵出氣多進氣少的直翻白眼,十有八九要翹辮子,壓在身下的那個摔得夠嗆,不等回神便挨著狗熊狠狠一腦門,登時暈過去,後者隨手抄起旁邊丟棄的小圓盾,以力拔山兮蠻勁的將他的頭砸得稀爛。

    飛濺的*和汙血不僅染了狗熊滿身,還嚇得我們三個彼此相搏的人愣在原地,全然忘記自己正在打仗,塗成血人的狗熊撇開盾牌,蠕動嘴角吐出沾著的*,黑乎乎的臉上隻露出白白的眼仁,模樣恐怖的好像來自地獄的惡鬼,僅存的兩個匪兵麵麵相覷,沒一秒鍾的猶豫便抱頭逃竄。

    當他如同一座移動小山帶著壓迫感走到眼前時,我所剩不多的理智默放三國演義裏,漢中大戰龐德飛騎救曹的鏡頭,耳廓反複回蕩那句振聾發聵的:

    “休傷吾主!”

    再把注意力轉回虎背熊腰的來人,他不由分說的抓起我的胳膊就勢發力,跟平日幹農活扛草包似的將我這丈八的漢子輕鬆夾在腋下,風一樣邁著大步往回跑,也不管淪為草包的公爵大人願不願意。

    搭順風車的感覺著實不咋的,本來從不暈車的我雙腳挨著土地的刹那,吐得那叫個一塌糊塗,狗熊不知哪找的水囊,拔掉塞子扳著我的嘴硬往裏灌,捂在皮囊裏臭哄哄的髒水嗆得肺要炸了,順著嘴角和鼻孔惡心的淌出來,任人擺布的我絕望的想著:

    這回臉麵丟到太平洋去了,保持多年的貞操竟折在癡漢手裏!

    唯一讓人欣慰的是,我們終於來到自己人中間。

    狗熊笨手笨腳的幫忙敲著後背,那拳頭力道足得讓我差點咳血,前者在我目光的逼視下,小心翼翼的移開鐵錘巨掌,眼神中不見了剛才的殺氣,取而代之的是這時代農民常見的木訥和膽怯,他嘴唇嚅囁很久才說道:

    “老爺,您沒事了吧?”

    沒事!呃……確實一時半會死不了,我責怪的望著半跪都比自己壯一圈的狗熊,緩緩胸口的悶氣回答:

    “士兵,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盧卡,尊貴的老爺,來自契卡亞村……”他簡單的做著自我介紹,冒冒失失比劃的熊掌離我鼻尖僅有毫厘。

    “盧卡,你是個巴塞爾人。”

    一個跑過去的士兵不小心踢著我的尾骨,疼得我咧嘴直哼哼。

    “嘶……你們這幫山民全這樣沒頭沒腦的嗎?”我捂著鑽心劇痛的腚尖,屁股撅得像個在下蛋的母雞。

    “水……能幫助您緩口氣……祖輩們,都是……都是這麽做的,我……弄傷您了嗎,老爺?”

    “混蛋!”

    我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單詞欲哭無淚:“盧卡,去找個人過來,不,你別動我,就去找人便好。騎士,對,找兩個騎士。”

    狗熊扶著胳膊想先把我弄起來,結果他那笨拙的粗手沒輕沒重,捏得骨頭快折了!

    不一會,兩個騎士懵乎乎的在盧卡的指引下蹲到我跟前,眼尖的那個好像來自弗裏斯蘭,馬上認出很不雅的撅屁股*的,正是四處尋不見的公爵大人,關切的問道:

    “大人,是您嗎?您怎麽了?”

    “我,我受傷了,別大張旗鼓的讓士兵們聽到,此刻維持軍心為要,趕緊找塊安全的平地讓我躺著。”

    尷尬的我也不能說自己尾巴根疼得要死,隻有強裝淡定的指揮他們把自己抬開,免得再被毛手毛腳的弄傷。

    盧卡拿著長劍在前麵負責開路,我臨時賜予他使用騎士劍的權力,激動得這個沒見過世麵的山民小子熱淚盈眶,幾個人中盧卡的身材比較魁梧可怕,有他當先鋒相對安全些,我躺在兩根長矛和一麵盾牌串成的簡易擔架上,稍稍從疼痛中緩過神來便焦急的追問抬自己的騎士:

    “戰況怎麽樣了?”

    “騎士們紮得太深,讓周圍的敵人一反撲全沒了退路,現在三三倆倆的分散著作戰,也不知道傷亡了多少,不過我們持續不斷的攻擊卓有成效,叛軍整個正麵的核心方陣已然摧垮,再加把勁的話勝利必將屬於奈梅亨!”

    他氣喘籲籲地說道,斜掛著破損鎖甲的肩膀吃力聳動,似乎相當興奮。

    越往後走,兩側匆匆跑過的巴塞爾山民越多,落在後麵的盡是些稚氣未脫的大孩子,他們仿佛進入童話中黃金遍地的理想國,大呼小叫的撿拾滿地見都沒見過的鋒利武器,或者幾個人合力扒著套在屍體身上價值不菲的鎧甲。

    這奇怪卻真實發生的場景,與後方如火如荼的戰事格格不入又嚴絲合縫的貼切,顯得說不出的心酸和搞笑,他們看到由遠及近過來的我們,呼啦啦的閃到一邊,瞪大的眼睛透著怯懦不安。

    “這就是戰爭!”

    我在心裏苦笑著提醒自己:“沒有誰能幸免……”

    “轟隆隆……”

    半空中忽然響起一聲炸雷,驚醒了戰場上忘我廝殺的芸芸眾生,這似乎代表著上帝的憤怒,他不忍直視相同信仰的子民彼此非要爭個你死我活,所以故意降下雷霆之怒,喝止被殺戮蒙蔽的雙眼。

    可惜喧鬧的戰場,也隻不過停滯了那麽短短一瞬,生命受到的威脅明顯強於冥冥之中上帝的天譴,如果你放下手中的刀劍捧起聖經,那換來的隻能是冰冷鋒刃刺入溫熱皮肉的痛感,不伴隨著背後虎視眈眈的武力,任何道理都講不通,宗教如此,信仰如此,國家亦如此,近到綿延兩百多年的十字軍東征,遠到大航海時代以來殖民者炮艦傳教的曆史,無不昭示著這樣一個血淋淋的真理。

    被驚雷擊醒的,不僅僅是鏖戰中的士兵,還有坐在擔架上哼哼唧唧的我,密布的烏雲很快遮住天際的最後一絲光亮,卻讓我愈發清晰的觀察到正在進行的瞬息萬變戰爭的脈絡。

    犬牙差互的敵我拉鋸中,叛軍的野豬頭被狠狠打斷鼻子兩邊的獠牙,再無傷人的利器。

    作為中堅的巴塞爾人,死死抵住叛軍氣焰囂張的攻擊,為後來騎士的衝鋒爭取到空間和時間,我們在這些泥腿子的掩護下,猛烈摧折了強弩之末的獠牙,然後沿著造成的豁口一路向前擴大戰果,活生生將整隻野豬頭從中斷開。

    正麵強攻的順利,也消耗了騎士的衝擊,同時暴露脆弱的側翼和後援的乏力,巴塞爾人與騎士們的間隔被越拉越大,逐漸失去彼此呼應的聯係,剖開的兩瓣豬頭又變成毒牙森森的惡口,把奈梅亨斷續的軍隊團團包圍。

    “這樣下去可不行!”

    我猛砸著拳頭矢口喊道:“咱們的軍隊就像掉進小麥堆裏的石子,有被敵人各個擊破的危險。”

    “小麥堆裏的石子?那怎麽辦,要不我們幾個再殺回去吧!”

    站在我旁邊的騎士緊張的盯著戰場,他根本不知道公爵大人是如何看出己方情勢危急的,失神的手臂差點把我掀翻在地。

    “你們幾個回去也無非是再往麥子裏麵,多扔幾顆石子罷了,送死沒夠是嗎?”

    好不容易重新躺穩的我扶著矛杆,驚魂未定的喃喃自語:

    “想想老祖宗說過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現在我不就是個旁觀者嘛!”尋思到這,我才稍稍平複情緒,更加仔細的觀察敵我此消彼長的戰局。

    咦!那是什麽?

    擼起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我難以置信的指著遠處小小的幾簇黑影問著旁邊的騎士:“你看那幾個人是不是很奇怪?”

    騎士摘掉扣在腦袋上的鎖甲帽子,眨著他沾滿泥巴的長睫毛,胡子拉碴的側臉,頗有銀幕硬漢傑森斯坦森的神韻:

    “您說的是他們嗎?呃……鬼鬼祟祟的遊離在戰場邊緣,恐怕……是逃兵吧!”

    “逃兵?我看不像,要是逃兵的話,他們的級別也太高了,似乎在保護著什麽人……”

    一個念頭如閃電般突然劃過腦海,聰明的騎士和我激動地對視著,幾乎異口同聲的喊道:“是阿杜因!”

    古代戰場上沒有雷達也沒有望遠鏡,指揮官要想掌控全局隻能通過傳令兵,不停的匯報和自己用眼睛去觀察,然後針對情況及時作出調整。

    戰爭規模小的一目了然,大聲吼叫便能將命令傳到所有人的耳朵裏,一旦遇上幾千人的大混戰,眼睛和嗓子的力量就相形見絀,無法適應戰爭的規模了。

    中國古人發明了樓車,運用滑輪把人送到高處俯瞰整個戰場,早在春秋時期也有登上戰車居高臨下的辦法,所以要求嚴密的陣型和進退有序的軍紀,千奇百怪的雁行陣八卦陣層出不窮。

    相比之下西方人在希臘,羅馬時代以前對陣法的使用沒有那麽深入,經過亞曆山大帝國曇花一現的輝煌和羅馬帝國征服的頂峰,希臘方陣和羅馬軍團交相熠熠生輝。

    蠻族入侵後的黑暗時代更多沿用野蠻的戰鬥方法,強調個人的武勇和一鼓作氣的強擊,士兵的數量和高級別戰士的多寡,成為衡量戰鬥力的主要標準,打仗時大家往往提前約定好時間地點,稍稍布陣後一擁而上。

    有時也不排除局勢占優一方,炫耀武力的派出騎士單挑,臨陣調整和隨機應變比較少,嚴謹的司令官會尋找高地,或者在騎士的保護下深入一線指揮戰鬥,雖然此刻他發布的命令,很難被殺紅了眼的下屬貫徹落實,但一個細節的變化往往能夠扭轉頹勢,左右整個戰局的發展方向,阿杜因明顯身體力行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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