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羅馬軍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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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甲騎兵相比北歐戰馬,略顯矮壯的安納托利亞馬同樣全副武裝。

    上好牛皮製成的輕皮甲的前胸位置開有裂口,以方便戰馬兩條前腿的運動,在不降低防護性的前提下,最大限度保證速度。

    隻有馬匹的眼睛、鼻孔、小腿、未被這身馬甲包裹,前後橋高聳的鞍子,使得駕馭者不會從馬背上掉下來。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很難找出這些中世紀超級主戰坦克的弱點,除了被變態防禦犧牲掉的機動,這也是我之所以擊敗波蘭重騎兵的關鍵,隻要地形稍有坡度,聖甲騎兵引以為傲的裝甲將成為致命要害。

    在與波列斯瓦夫一戰之後,萊昂納多曾親自向我描述,他所目睹過的真正的聖甲騎兵衝鋒的場麵。

    “你會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屎尿橫流的弄髒自己的褲子!”

    他肯定的對當時正洋洋得意的我揮舞拳頭:“隻有羅馬人的重騎兵,才配稱作聖甲騎兵,波蘭那個不過是蹩腳的冒牌貨,拿來對付斯拉夫野人的大玩具。”

    他一邊說一邊擺弄桌上的木頭模型演示給我看……

    野戰中,這一兵種以楔形陣勢排列。

    第一排20人……

    第二排24人……

    之後每排增加4人,直到最後一排暨第12排的64人,這也意味著整支方陣的人數,為誇張的504人!

    當然,普遍情況下一支方陣的組成為10排384人。

    除了標配的劍和長矛,他們額外增加使用重型的釘頭錘,位於兩翼的某些騎兵,還配備製作精良的複合弓,如果陣中有300名槍騎兵,則搭配20名弓騎兵,如果槍騎兵的人數增加到500,則搭配150人甚至更多的弓騎兵。

    “恐怖的組合,羅馬極盛軍力的完美展現!”

    萊昂納多繼續用高亢嘹亮的嗓音表達內心的激動:“您該慶幸自己打敗的,隻是學藝不精的小徒弟,而這種人馬皆著重甲的騎兵靡費巨資,一般都隸屬於君士坦丁堡的皇帝禁衛軍,您不用擔心將麵對如此逆天的對手,當然,除非奈梅亨有朝一日去進攻君士坦丁堡!哈哈……那可是君士坦丁堡,上帝締造的永攻不破的人間堡壘!”

    當時的我新勝累驕,並不認同他可信度極低的說法。

    老家夥活得夠久,可惜膽識卻越來越差,我心裏嗤之以鼻的嘀咕著,總想找機會再次證明自己的軍事才能。

    “別總長別人誌氣滅自家威風。”

    我語氣刻薄的回答他:“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遛遛才知道,羅馬軍團早已是昨日黃花,咱們再發展發展,未必不能打敗昔日的老牌強國。”

    好吧!我承認現在有點膽怯了,老人家的至理名言多少有些他的道理,那時的自己的確太過年少輕狂。

    “移動的鋼鐵堡壘果然名不虛傳……”我偷偷做了個誇張的鬼臉,隨即嚴肅的正襟危坐。

    “日安,公爵大人。”

    為首的羅馬人戴著與眾不同的頭盔,紅色的短披風也昭示出他的身份,這應該就是此次會麵對方的重要人物。

    “我的名字是維比烏斯-瓦勒裏烏斯-斯維什托夫,朗伯德軍區第十軍團,格米納的司令官,很高興在這裏同您見麵,尊敬的奈梅亨公爵大人。”說著,他右手攥拳放在胸口微微低頭致意,幹淨利落的行了個很羅馬的見麵禮。

    “願上帝保佑您,斯維什托夫大人。”

    我不知應如何稱呼這位羅馬軍團的司令官,隻得硬著頭皮按照法蘭克貴族的習慣,擇取他排在冗長名字最後的姓氏並加上lord來表示敬意。

    “您可以叫我維比烏斯。”

    羅馬司令官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堆滿皺紋,令深陷的雙眸愈發迷離:“斯維什托夫是我家族的名諱,來自某位曾在保加利亞戰勝蠻族的祖先,那裏正是他建功立業的起點。”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冒犯。”

    我本意還個得體的禮儀,思來想去卻找不到合適的動作,不得不幹巴巴的衝他點點頭:“恕我孤陋寡聞,這裏似乎不是你們的駐地,難道您的士兵迷路了?”

    為了不惹毛這位看起來城府極深的羅馬人,我決定盡可能客氣的表述自己的想法,能一團和氣何苦刀兵相見呢?

    維比烏斯聳了聳他漂亮的希臘式鷹鉤鼻,揚手指著我身後說道:“以此向北八十裏的博洛尼亞,得名於征服它的羅馬將軍。”

    他又指著相反的方向:“往南一百一十裏,托斯卡納的珍珠佛羅倫薩,興建於不朽的凱撒在位時期,一直是羅馬城的北大門,無數驕傲的羅馬人曾在您腳下的土地上生活、戰鬥,最終埋葬於此。”

    他直視我的眼睛,咄咄逼人的反問:“難道是我們迷路了嗎,公爵大人?”

    強詞奪理,我恨得咬牙切齒,沒想到穿越中世紀還能遇見用自古以來做說辭的家夥,帝國興亡的此消彼長一貫無情,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誰也改變不了,他們拿狗屁不通的邏輯說事無非希望搞得我惱羞成怒,激將法不錯,可惜用錯了對象。

    我立刻冷靜下來,維比烏斯捕捉到我臉上細微的情緒變化有些吃驚,也許在他的印象中,自大且野蠻是法蘭克貴族的全部標簽。

    “可是我現在站在這裏。”

    我的眼神故意掠過他望向遠方,悠然吐出一句:“veni!vidi!vici!”

    “您會拉丁語?”

    “凱撒的金句誰人不知?言簡意賅卻字字鏗鏘有力!”

    我針鋒相對的用他們羅馬人的典故反擊回去,看來平日有一搭沒有搭的讀些書還是很管用的,必要時可以信手拈來幾句讓對手啞巴吃黃連的先賢哲言。

    維比烏斯先是保持片刻驚訝的表情,接著突然難以自控的爆笑起來:“哈哈……”

    他張開的嘴巴裏粉紅色舌頭蠕動的樣子,活像一條剛剛爬出泥土的蛞蝓,要多惡心有多惡心,還伴有陣陣令人作嘔的口臭。

    “既然您不糾結我為何會說法蘭克語,我也不糾結您怎麽知道凱撒的名句,這段愉快的插曲為下麵的談話開了好頭,我十分欣賞您的幽默和機智,不知您意下如何?”

    “我們早該放棄這讓彼此不舒服的談話了,司令官大人,和你們羅馬人一樣,我們法蘭克人同樣不喜歡拐彎抹角的套磁。”

    擅長見風使舵的精明鬼,怪不得能坐上軍團司令的位置,我暗暗又提高了警惕:“您腳下的土地是德意誌帝國附庸城邦的領土,無論遵照羅馬人還是法蘭克人的法律,您不請自來的行為等於公然宣戰,作為帝國的公爵,我有權勒令您的軍隊立即退出,這是第一次警告!”

    我伏在馬背探出身子:“或者您聽不太習慣德意誌這種叫法,神聖教廷和西方世界的保護者羅馬帝國怎麽樣?”

    “警告?”

    他玩味的重複著,眼睛開始不老實的打量起跟在我左右的騎士和侍從,那語氣似乎不屑一顧。

    “我願意雙方以公正平等的身份展開談判,就像站在聖馬太的天平前一樣坦誠相見,您與我都不希望彼此無謂的流血,隻要各自得到足夠的信任和回報,爭鬥可以避免。”

    他頓了頓:“願主為證,我絕不想把刀劍施加於相同信仰的基督兄弟頭上。”

    激將法接著欲擒故縱,兵法韜略玩得爐火純青,我望著他等待答案的臉,索性打算聽下去:“如您所願,司令官大人。”

    上帝變得調皮起來,剛才被撥弄玩耍的雲朵瞬間失寵,讓流動的風遠遠送走,現在上帝喜歡晴天。

    他操縱著手中毒辣的精芒,像投飛鏢一樣準確的刺向沒有植被覆蓋的裸露大地,通過持續的加溫把那一整塊地皮烘成架在火堆上的坩堝,而穿著鎧甲貌似威風凜凜的我們,則更像包在錫紙裏麵等待上鍋的排骨,此刻的堅挺不過是過會蒸爛前的回光返照,怎一個熱字了得!

    我一動不動地困在灼熱燙人的鎧甲裏,裝作自己毫不在意,臉上盡量擺出氣定神閑的灑脫,可我快成了籠屜中蒸熟的大蝦,心底有個聲音歇斯底裏的怒吼著,卻沒人能從我臉上覺察表情的變化。

    那幫羅馬人肯定快熱暈了!我得意的瞅著他們捂得嚴嚴實實隻露眼睛的鎧甲,強忍著不敢笑。

    嚴肅嚴肅!我對自己說,盡管維比烏斯身後好幾個聖甲騎士的臉憋得通紅,比我們更接近油燜大蝦的顏色。

    “這就是意大利啊!”維比烏斯無厘頭的冒出這麽一句,悠長的尾音經過空氣發酵膨脹,擁擠的塞進我的耳朵。

    “一半地獄,一半天堂。”

    我模仿起小清新憂傷的調調,仿佛飽覽世事滄桑的歎口氣:“也是有些人的地獄,有些人的天堂。”

    維比烏斯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這種話估計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說實在的,在後世從大街上隨便抓個少年,都能整出幾句無病*的小情調,我這點功夫實在差得很。

    “您的話對又不對。”

    他意有所指的瞥著我:“我始終相信,意大利會成為朋友的天堂和敵人的地獄,隻要分得清敵我。”

    真夠直白,羅馬人,難道你們的老師沒說過外交談判要說一分藏七分騙兩分嗎?直來直去雖然痛快卻難免給人受威脅和逼迫的感覺,這下沒得聊了……

    我偷偷翻個白眼,已經無力吐槽了:“意大利隻有一個,來的朋友倒很多,關係再鐵分得不均勻誰都不高興,您說是吧,維比烏斯大人?”

    羅馬人終於承受不住冒火的悶熱而摘下頭盔,緊貼著頭皮的短發顯得十分幹練和爽朗,不過那微禿後移的發際線實在煞風景,配上他尖削的鷹鉤鼻很有些地中海風味。

    贏了!我好像打了場勝仗似的昂起下巴,手腳麻利的也解下頭盔,在雙方軍人寸步不讓的對峙中,奈梅亨先占一局,哪怕隻是個比誰更耐熱的無聊遊戲。

    “此刻在場的隻有你我,難道您以為我對誰都這麽一套說辭嗎?”

    維比烏斯不耐煩的握緊手中長劍:“我本可以輕易碾碎您的軍隊,公爵大人,但我並沒有那樣做,請您好好思考原因,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不僅直白,還是個暴脾氣的羅馬人,光畫了個胡蘿卜的影就想逼我答應,後麵大棒跟得倒挺快。

    我隨手抹掉額頭的汗珠,故意擠出十分難看的笑容對他說:“即使和猶太販子做買賣,他也會先讓我看看貨品的成色吧,司令官大人。”

    我扭頭指了指身後幾個凶神惡煞的侍從:“可得握好您手中的劍,您不知道吧?我的侍從們這裏都不太正常,對刀刀劍劍什麽的比較敏感……”

    我用手指敲著腦門,一臉陰險的壞笑:“萬一不慎滑落弄出啥動靜,他們發作起來十頭牛都攔不住。您的軍隊確實強大,我們奈梅亨不是對手,不過要在此時此地搞點動作,您的人恐怕很難全身而退,大家都是抱著大事化小的目的前來見麵的,你不占優我也不會耍花招,太陽挺毒的,不如開門見山。”

    維比烏斯黑著臉仿佛越充越鼓的氣球,氣氛立即劍拔弩張,雙方怒目圓睜的瞪著彼此,拔起的長劍眼看就要出鞘,你不會要打架吧白癡?作為貴族我肯定不能在這樣的時候退縮,但怒氣衝衝的羅馬人距我隻有幾步之遙,要是真動了手,對方分分鍾便可以把我剁成肉泥!

    冷汗登時籠罩全身,我感覺自己似乎掉進冰窟,整個人完全凍傻了,禿頂的羅馬人,別玩沉默了,說句話。

    “哈哈哈!”

    維比烏斯突然笑了,眼睛和鼻子擠作一團,好像捏扁的麵包,他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弄得所有人麵麵相覷,包括離他最近的我,一時間該繼續僵持,還是大打出手成了每個人棘手的疑問,一切的答案隻能等笑得正歡的羅馬司令官來解釋了,我咽口吐沫,知道自己躲過一劫。

    “請原諒我的無禮,公爵大人,實在太好笑了。”

    維比烏斯一邊餘韻未消的抽搐著嘴角,一邊向我表示抱歉:“沒有冒犯的意思,我十分欣賞您的勇氣和睿智,大人,打開門就看見山,惟妙惟肖的比喻,既然您喜歡一開始便攤牌,我願意奉陪,畢竟我們都有要追求的目標,好好找找沒準真有折衷的交叉點,您說呢?”

    “我等著呢,司令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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