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這是羅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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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比烏斯意外我的爽快,略微挑挑眉毛但稍縱即逝,他的臉上始終掛著精雕細琢的矜持和嚴肅,不卑不亢得體大方,我總結性的歸納為八個字,除了急躁的性格,維比烏斯簡直是個完美的外交官,可惜性格往往決定成敗。

    “意大利屬於羅馬人,一直都是,而羅馬則是我們心尖上永遠顫動的脈搏,沒有羅馬,羅馬便不是羅馬。”

    我聽著他繞口令般吐出的單詞,差點把自己繞進去,好不容易才弄懂他所要表達的核心思想。

    “不行,羅馬是帝國王冠上最閃耀的那顆明珠,這件事我無論如何不能讓步,您在逼我走向懸崖!”

    我揮著拳頭以加強語氣:“您不是要找共同點麽?確定不是在找茬?您別忘了,帝國皇帝是教皇加冕的西方帝國繼任者,以及基督教的保護人,這點你們的皇帝也承認過,我們也是羅馬,我們更需要羅馬。”

    “您別太激動,在憤怒之前,請先考慮考慮自身的處境,憤怒是魔鬼騙人的*,它隻會把純潔的羔羊引入萬劫不複的地獄。”

    維比烏斯又露出那狡黠的笑容,活像隻擠眉弄眼的老狐狸,油光鋥亮的腦門顯得越發奪目。

    “假如我答應您的條件,司令官大人,那可真的飲下魔鬼的**藥跌入地獄了!”

    被腦門逗得有些回神的我答道:“我不明白為什麽您非要跟我合作,或者說我有什麽資格同您,以及您身後的皇帝合作?”

    我摸著微微發幹的嘴角,沒等他開口繼續說:“讓我猜猜看,是什麽使您發了慈悲,沒輕易地把我碾碎,您剛才是這麽說的吧?別用上帝的旨意來蒙混過關,我不是三歲小孩了。”

    維比烏斯額頭的青筋明顯跳了一下,這細小的情緒變化,頓時被我準確的收入眼底,他冷冷地說道:“您讓我感到不耐煩了,公爵大人。”

    “等等,我就快接近答案了,到時候您有的是時間不耐煩,讓我好好想想,您也說應該仔細考慮考慮,不是嗎?”

    我擺擺手打斷他的話,仍舊自顧自的碎碎念:“啊,我明白了……差點上當了,狡猾的羅馬人,你沒有那麽多軍隊,請原諒我沒有使用敬語,因為這樣能讓彼此將對方當朋友,你沒有那麽多軍隊,羅馬人,所以需要一個合作者,一個可以幫你達到目的的夥伴,誰把教皇霓下的秘密透露給你的?”

    “別隨便揣測你不知道的秘密,尤其是在雙方還沒有成為之前,這很危險。”

    維比烏斯敲敲腰間的長劍,投給我涵義太深的眼神:“你難道沒問問自己的斥候嗎?他們可親眼目睹過羅馬士兵整齊的軍容,有些東西無法造假,公爵大人,實力就是實力,很遺憾,你的猜測不成立。”

    “你的劍看起來不錯,在君士坦丁堡打造的?用的是什麽?價值連城的大馬士革鋼?”我顧左右而言他的指著維比烏斯懸在腰間的長劍,它套在一個漂亮鑲有碎寶石和花紋的劍鞘裏,更像件精美的藝術品而非殺人利器。

    “我的劍?”

    維比烏斯不明就裏的握住劍柄:“恐怕現在說這個不合時宜吧,公爵大人。”

    “看看我的劍。”

    我順手解下長劍的索套,把這柄萊昂納*人,從花重金威尼斯打造的飲血之物斜搭在肩頭,它樸實且毫無裝飾的十字護手,因為長時間的抓握而顯得暗無光澤,但見識過威力的人都知道,藏在熟牛皮劍鞘裏的寶劍有多麽鋒利,不過遺憾的是,這些人都已血祭劍靈。

    “正宗的威尼斯鋼,花費足足兩百枚金幣,沒錯,就是你們羅馬人的金索裏德,通行天下的硬家夥,這柄劍由整個意大利最優秀的鑄劍大師親自熔鑄,前前後後曆時八天,據說當時連熔鐵的坩堝都燒化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維比烏斯將目光從我正眉飛色舞形容的長劍上收回來,嚴肅的說道:“上帝啊,請直說好嗎?”

    “直說?哦,當然,我同樣不喜歡拐彎抹角。”

    我猛地把長劍半抽出鞘,隱現鋼紋的劍身散發出凜冽的殺氣,這是無數刀下亡魂的怨訴和哭泣,我掃視以為有危險而衝過來護駕的聖甲騎兵,綻出一個玩世不恭的笑容。

    “不如我們打一架吧?看看意大利的劍和君士坦丁堡的劍哪個更厲害,別忘了,這兩地可都是羅馬。”

    “你在威脅我?你在威脅一位羅馬軍團的司令官?”

    維比烏斯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孔,像個漏氣的籃球內膽,微微下勾的鼻尖隨身體的律動而顫抖著,仿佛電影裏被藍精靈們玩壞的格格巫。

    “我給予你符合身份的尊重,可換來的卻是輕薄與嘲弄,這是任何一位貴族都難以容忍的恥辱!”

    我默不作聲的盯著他盛怒之下的表演,有些欣賞起這個羅馬人的演技,看來他並不像開始時那麽簡單的一根筋,難怪能登上軍團司令的高位。

    我表麵維持著刻板的嚴肅,心裏卻興高采烈地手舞足蹈。

    “來打我啊,羅馬人,拔出你的劍,來證明我的猜測是錯誤的?難道讓我蒙中了嗎?”

    生氣的維比烏斯,渾身籠罩在強大的神秘氣場中,那股可以明顯感覺到的彪悍殺氣,絕不僅僅依靠爐火純青的演技,如果沒真正見識過烽火硝煙的戰場和你死我活的腥風血雨,一個人不可能被塑造的這麽強悍。

    有頭腦的司令官將是個難以對付的敵人,我對自己說,文武雙全,可惜缺乏政治家的耐心。

    “你不要一再挑釁我忍耐的底線,公爵大人,羅馬的軍隊能把你撕碎,跟掰碎一塊幹麵包沒啥兩樣,明白嗎?”羅馬人的腦門蒙上一層細密的汗珠,在陽光下搖晃著竟然現出彩虹的顏色。

    生氣的光頭佬真是難得一遇的奇景,我心裏已經樂得炸開花,但表情還必須保持在撲克牌似的死板,眉毛上挑、嘴角下兜、刻薄的三角眼,簡直令人討厭的不能再討厭了,我一邊猜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邊下了個準確的定義。

    羅馬人真的氣瘋了,我甚至懷疑他下一秒,便會毫不猶豫的抽出長劍,將麵前這個欠揍的法蘭克人剁成肉泥。

    我當然相信他有這樣的力量和能力,還在硬撐著麽,光頭佬?我學著史上著名投機客馮獾的樣子,用手指敲著長劍,就差也吆喝一句長鋏歸來乎!食無魚來塑造自己流裏流氣的造型了。

    劍拔弩張的雙方,都把神經繃成一觸即斷的皮套,隻要任意一個微小的信號,就能讓在場的雙方騎士打個你死我活,長劍清脆的金屬回音飄蕩著分外清晰,仿佛死亡來臨前的倒計時。

    “滴答、滴答、滴答……”

    “法蘭克人,你實在欺人太甚!”

    維比烏斯猛然暴起,粗魯的抓著我的後脖頸拽到自己麵前,雙方騎士紛紛抽出武器,眼看一場毆鬥在所難免,我擺擺手示意侍從們稍安勿躁,抬起頭同眼睛裏快要冒火的羅馬司令官對視。

    “我說過彼此可以不用敬語,但沒說過我們能如此稱呼對方,這不合最起碼的規矩,司令官大人。”

    我壞笑著衝維比烏斯噴出滿嘴臭氣,反正大家離得這麽近想躲也躲不開:“我不喜歡法蘭克人這個名字,就像你不喜歡其他人叫希臘人一樣,別忘了我們也是羅馬人!”

    他無條件的接收我噴出的臭氣,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說道:“你不給我留台階,眾目睽睽之下我該如何下台?”

    “難道你抓著我就能下台了嗎?”

    我也壓低聲音回答道:“有時候台階不需要別人搭,自己找找看會有的,司令官大人。”

    維比烏斯抿著嘴角:“我沒時間和你玩遊戲,快想想這個尷尬的場麵如何化解吧,咱倆總不能一直這樣頭抵頭的待著!”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通過額頭感覺到對方因窩火而微微抽搐的神經,壞壞的笑了。

    “快些!”他低喝著催促。

    “上帝,請原諒我們彼此的不克製,這種行為非貴族所為。”

    我一把推開維比烏斯,手忙腳亂的在胸前劃著十字,同時滿臉虔誠的望向天空,雖然那裏除了刺目的亮光外什麽都沒有。

    “衝動是魔鬼的蠱惑,阿門!”

    他順勢用羅馬人的方式祈禱著,雙方士兵搞不明白剛剛針鋒相對的兩個人,怎麽就突然玩起信仰,卻不得不跟從自己的主人放下武器。

    “讓我們像真正的貴族一樣展開會話吧,公爵大人。”他友好的伸出手掌,這布滿繭子握劍的手幾秒前還恨不得把我掐死。

    我讚同的點著頭,指著不遠處的一片蔭涼:“不如去那邊怎麽樣?脫下鎧甲、解開韁繩,再拿些香醇的美酒和食物,就著怡人的涼爽,像老朋友那樣促膝長談。”

    我停頓著拍拍他的肩膀:“這才是基督兄弟的情誼,你說呢?”

    “不能再讚同了。”

    維比烏斯笑嘻嘻的答道,倆人熟絡的勾肩搭背,跟片刻前差點打起來的時候判若兩人,雙方的騎士雖然一時半會還適應不了節奏的變化,但主人的命令不可違逆,兩邊各派幾騎已經前往樹蔭出布置了。

    美酒、肉幹、婆娑的樹影和涼爽的微風,每個角度都美好的像是偶像劇裏的畫麵,我脫下似乎吸收了汗水越來越沉重的鎖甲,整個胸膛終於放鬆的擁抱著清新空氣。

    維比烏斯即使除掉外麵長長的袍甲和第二層鎖甲,洗得發白的襯衣裏麵,仍舊露出貼身鎖甲密密麻麻的孔眼,我衝他使了個眼色,然後點點自己的領口笑了起來:

    “你相當不實在啊,司令官大人,我這裏麵可是隻剩血肉真皮了。”

    “抱歉,這層內甲要脫下來,恐怕咱倆真得坦誠相見了。”羅馬人摸著自己光禿禿的額頭擠出個相當蹩腳的笑話。

    “朋友之間不正應該坦誠相見嗎?”

    我幫他把蹩腳的笑話補充的更完美:“如果你不再用那分分鍾能將我撕碎的軍隊作威脅的話,我們脫光了坐在泳池裏進一步‘坦誠相見也不是不行,誰知道呢?”

    “嗬嗬。”

    維比烏斯配合的幹巴巴笑著,一杯捂餿的蜂蜜酒讓他皺起眉頭:“這味道同你的機智相比可差的太遠了。”

    “非常時期嘛,總不能把整座城堡綁在馬背上到處走。”

    我滿不在乎的吞下整杯蜂蜜酒:“這便是我們之間的不同,兩種羅馬人的不同,你看,隻要坐下來心平氣和的交談,場麵會有多和諧?”

    他瞅了瞅上完食物後遠遠走開警戒的侍從,終於放心的湊近說道:“我們要的不多,公爵大人,現如今你們打成一鍋粥,對羅馬已經完全喪失了控製力,要不是奈梅亨異軍突起的從天而降,陰霾將繼續籠罩亞平寧的天空。”

    “教皇霓下失敗後,半島上再找不出能平衡各方勢力的絕對權威,我們、薩拉森人、諾曼底人、多如牛毛的城邦貴族、各懷鬼胎的羅馬家族……誰都無法結束這種亂象,卻誰都希望由自己操縱局勢的進展,這既可笑又無奈,是的,奇妙的製約平衡。”

    我光忙著往嘴裏塞硬邦邦的肉幹,沒注意聽他一堆胡言亂語的陳詞濫調,要是有重要的他會直接說,繞彎彎無非想勾起我的興趣,以期最終引領整個談話的走向,我不是那個喜歡聽引人入勝童話的小孩子。

    聽了那麽多廢話真是累了,我偷偷翻個白眼,://bqg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