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愛你幾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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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月明星稀。
一具又一具的屍體被搬出洞窟。
而洞窟裏,陸璿和陸昇兩父女被捆成了粽子,並排而跪。
“其他人都解決了?隻剩這對父女了?”石洞門口,陽一問搬運屍體的人。
“是。特意留了他們的活口。”
陽一點點頭,轉身,看到了一直跟淺也說話的駱夜。看著那兩人幾乎粘在一起的影子,陽一的眼神微微一冷,剛上前一步,就被旁邊的周令禕攔下了,“陽一小哥,這次多虧有你。要不是你放下成見,與駱莊主協力,我們恐怕真要交代在這裏了。”
話音剛落,淺也和穆夜就停止了說話,一起看向陽一。
見此,陽一不由暗恨起周令禕的多事來。
“那小哥接下來是什麽打算?”周令禕恍若不覺,微笑道。
“還能是什麽打算,自然是帶著我的姐姐離開這兒了。”陽一故意問淺也,“對吧,姐姐?”
淺也默默往穆夜身後靠了靠,無言地拒絕著。
陽一看得眉頭直蹙,“你——”
“等等。”穆夜突然出聲。
“這是我跟她的事,還輪不到你插嘴。”陽一早看穆夜不順眼了,見他出頭,立馬不客氣道。
“我不是說這個。”穆夜一臉嚴肅,“我要說的是,外麵怎麽沒有聲音了?”
“啊?”
眾人一呆,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維。
“搬屍體的聲音,走路的聲音,說話的聲音,現在——都消失了。”穆夜幽幽道。
“我去瞧瞧。”陽一率先回神,走向外麵。隻是,還沒走到洞口,就見那捆成粽子的陸璿父女“撲通”一聲倒到了地上,人事不省。
陽一臉色一變,來不及思考怎麽回事,示警的話已然喊出口:“不好!有埋伏!”
他終究是發現晚了。穆夜、淺也幾人剛起身,就覺得一陣頭重腳輕,呼吸不暢,再抬頭,竟連視線裏的景色也變得模糊起來。
“快撤……”
倒向地上的一刹那,淺也聽到了周令禕嘴裏最後兩個字。
“……迷……藥……”
溫度很冷。
大風夾雜著雨點吹入石洞,吹得淺也瑟瑟發抖,也讓她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四周無比安靜,還是那個洞窟,還是那群人,可洞口的蒿草卻被人全部除去,此刻空蕩蕩的,再無一絲遮擋之物。
外麵風聲大作,不知何時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珠從天而降,劈劈啪啪落入土裏,空氣裏頓時彌漫起泥土的味道。
雖然天色灰蒙蒙的,可淺也判斷,時間至少過了一天,現在應該是下午。
——發生了什麽?是誰給她們下的**?
她起身,探頭,豈料手肘剛碰到地麵,就感覺渾身乏力,一個踉蹌,又給倒了回去。
“喲,醒了呀。”
她的動靜不小,洞窟裏立馬響起了一個老人的聲音。
——誰?
她連忙去看。
說話的方向站著幾個黑影,最前麵的那個獨手獨臂,一雙鷹隼般的眸子閃著駭人的精光,正是竹林裏與穆夜他們一戰後就不知所蹤的獨手翁。
獨手翁!
隨著獨手翁這句話,洞窟裏的其他人都醒了過來,且醒來後,發現自己均是渾身無力,動彈不得。
淺也一一看去:陸昇、陸璿、陽一、周令禕、穆夜……得,主要人物一個沒少,全落入了這老江湖的手中。
“前輩,您走江湖的,自然懂道上的規矩。您之前還說不屑做陰人的勾當,如今卻用起了下三濫的**。這要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說這話的是陽一,他來自江湖,知道該怎麽跟江湖人打交道。
獨手翁聞言,哈哈一笑,“此一時彼一時也。老夫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也不在乎這薄名了。撈完這一筆,回去就收山!就是不知道,諸位給不給老夫這個機會?”
“怎麽說?”問這話的是陸昇。穆夜、周令禕一方都落入了獨手翁的手中,這種時候,他反而成了最有機會活下去的那一個,必然積極無比。
獨手翁陰陰一笑,指了指眾人,“老夫暗中觀察你們很久了。你們這些人中,有知道寶藏的,也有不知道的,還有一半知道、一半不知道的。老夫比較笨,什麽都不知道,隻能借個光,跟你們知道寶藏的耍耍,一塊兒發個小財了。”
眾人隨之看向自己,發現這老頭果然有心機,在他們昏迷的時候,已經把他們分成了三撥。其中,陸昇、陸璿是一撥,陽一獨自一撥,周令禕、穆夜和淺也又是一撥。
“寶藏嘛,大家都知道,人越少,分到的就越多。”獨手翁一副困擾的模樣,“可我數了一數,你們有六個人,未免太多了。所以,為了老夫能分到更多的寶藏,不得已,隻好從你們當中——減去一些人命了。”
看到眾人臉色變得不好,獨手翁連忙安撫:“別擔心別擔心,也不減多少,就減……減……”他好像在考慮,很快,一錘定音,“減一半吧!六個人裏活三個,這個範圍夠大吧?”
洞外轟隆隆一陣雷鳴,中雨變成了瓢潑大雨,整個洞窟死寂一片。
見眾人沒反應,獨手翁拍了拍手:“那,那咱們就開始了。活下來的條件很簡單,誰知道更多有關寶藏的秘密,誰就能活下來。當然,若是一知半解,或者騙老夫的,不好意思,隻能請你死一死了。”
“倘若我們都不說呢?”一直沒說話的穆夜開口。
獨手翁也不生氣,輕輕一笑,道:“那自然就全死了。不過,老夫相信相公你不會這麽做的。畢竟,你的心上人還在這裏呢。”
他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淺也。
“……”淺也往後縮了縮。
“我先說!我知道,想要找寶藏,必須有藏寶圖,而藏寶圖,卻不止一張!”陸昇搶先道,“我現在身上就有一張,前輩,我們可以一起去找!”
“哦?”獨手翁恍然大悟,“原來有藏寶圖啊。還不快拿出來。”
陸昇立馬配合,掏出了懷裏的一張地圖。
獨手翁將圖拿到手上,仔細看了看,“為什麽說不止一張?”
“因為、因為……”
“因為不止有一個牡丹墜。”陸璿插話。
“我來說!誰讓你開口的!”陸昇急道,看向獨手翁,“前輩,剛剛那話,應該算我的吧?”
“咦,可你不是她父親麽,怎麽還跟女兒搶?”獨手翁很意外。
不奇怪。那是繼父。
淺也心道。
見陸昇被問住了,獨手翁也不在意,他聽到了一個新名詞,本能就看向穆夜一方:“牡丹墜?什麽牡丹墜?有人給老夫答疑解惑麽?”
沒有人說話。
獨手翁皺了皺眉。
見此,陸昇嘿嘿一笑:“前輩,就我一個說出了秘密,所以我……”
“你知道牡丹墜麽?”
“啊?”陸昇一愣,終於反應過來,“知道知道。璿兒,還不快拿出來!”
“我拿出來,算我的還是你的?”陸璿冷笑。
陸昇臉色一沉。
但陸璿還是拿出來了,她將東西扔給獨手翁,“前輩,你不妨問問他,這墜子和藏寶圖,到底有什麽淵源。”
獨手翁將墜子捏到了手中,順著陸璿的話問道,“有什麽淵源?”
“有、有……”
陸昇怎麽可能知道,“有”了半天,也沒說出後半句。
獨手翁見他這樣,幽幽一歎:“你就是那一知半解的……”
“不,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陸昇慌了,求救的目光看向陸璿。可惜,他這個時候示好,未免太晚,陸璿連理都沒理他。
獨手翁舉起刀,一步步走向他。
陸昇嚇得麵如土色:“前輩!你聽我說!那張圖是我女兒給我的,說可能是藏寶圖,後來、後來她又對那墜子上了心,我想,一定跟藏寶圖有關,這就是他們的淵源,這就是……啊!”
最後一聲短促的尖叫,血液四濺,穆夜以袖擋住了淺也的視線。
“解決了一個。”獨手翁轉身,笑眯眯道,“恭喜諸位,少了一個分寶藏的。”
剩下的五人深呼吸。
獨手翁又看向陸璿。
陸璿道:“牡丹墜一共有兩個,藏寶圖就是通過牡丹墜得到的,我這裏有一個,還有一個,在他身上。”手中所指,赫然就是淺也身旁的穆夜。
獨手翁笑了:“你這女兒,知道的倒是比爹多。”
眼見陸璿要把知道的全說出來,周令禕不再沉默,連忙咳嗽一聲,引起了獨手翁的注意。
獨手翁很滿意:“這位兄弟,終於要開口了。”
“前輩保證,會留三個?”周令禕要他的承諾。
“是。可老夫也說清楚,必須是最有價值的三個。”
“好。”周令禕心中有了計較,“那我先說。這二位後說。”
他點名的,正是一旁的穆夜跟淺也。
聽到這話,淺也心裏一跳,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他是想舍棄陸璿和陽一?!
淺也忍不住看向陽一。後者安靜坐在那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而另一邊,陸璿也明白了周令禕的意思,在他嘴唇翕動的當會兒,她打斷他,一鼓作氣道:“牡丹墜裏的兩張藏寶圖,一張指示寶藏所在地,另一張是裏麵的機關布置圖,二者缺一不可,我已經把圖記在了腦子裏,對你絕對有用,前輩!”
最後一聲前輩,喊得楚楚動人,饒是鐵漢也化為了春水。
獨手翁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周令禕垂下眼,並不為對方所迫,一字一句,說出了陸璿不知道的秘密:“這寶藏,乃是百年前的薛氏所有,薛家有女,貴為皇妃,結黨營私,備下數不清的黃金珠寶,欲起事,扶持自己兒子上位,可惜,東窗事發,無奈之下,隻得將財寶轉移它處……”
他對南柯山莊早有所研究,又與穆夜密謀多月,說出這些簡直是小菜一碟。沒一會兒,他就從前塵往事說到了藏寶數量,又從藏寶數量說到寶藏所在地應該是一個地下陵墓。
獨手翁的笑容越來越大,陸璿的臉色也越來越白。
“至於其他內容,前輩可以接著問這二位。”周令禕點到即止,留有餘地,將話題拋給了穆夜與淺也。
穆夜本就是牡丹墜的主人,他知道的內情,恐怕比周令禕還要多……
陸璿身子一抖,再難自持,見獨手翁沒看著自己,心裏一狠,竟生了妄想,快速爬向洞口,企圖逃走。
“哎哎哎,”獨手翁眼尖,指著她喝道,“那個想幹嘛?”
話音剛落,一個手下就上前,一刀砍向陸璿的背!隻聽“哇”一聲,陸璿口吐鮮血,登時趴在了那裏,生死不明。
淺也看得心驚肉跳,一旁的穆夜不動聲色地握住了她的手。
“已經殺了兩個,再來一個,就可以了。”獨手翁感慨萬分。
淺也轉頭,看著洞窟裏剩下的四個:周令禕,穆夜,自己,以及……陽一。
周令禕想舍棄陽一,那,穆夜呢?
她手抓到了泥土,卻聽穆夜輕輕道:“你先說。”
你先說。
簡簡單單三個字,就這麽表明了他的立場。
他跟周令禕一樣,也選擇了放棄陽一。
聽到這話,陽一抬眼,一眨不眨地看向她。
陽一完全不知道寶藏的事情,所以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在下裏竹林的時候,曾攻擊過穆夜。而當初周府被屠一事,也是因為他帶來官兵,周令禕的雙親才功敗垂成。
這兩個男人都有理由要他死,那她呢?她有麽?
她想起了鐵懷英宴會上,她和陽一湊在一起說小話。想起了山神廟裏,陽一喊她的歇斯底裏。想到了竹林裏,陽一被摜下馬後,不顧傷勢繼續爬起來追她。
如果,如果……
“夏淺也,愣著幹什麽。”周令禕催促她,“還不快說!”
淺也咽了咽口水。
“夏淺也!”
淺也依舊不發一言。
“小夏。”穆夜也出聲了,溫柔道,“你就說牡丹墜是如何顯出地圖的。”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知道自己此刻這樣是為了哪般。
“喲,原來你們都知道。”到這裏,獨手翁若還看不出最有價值的三人是誰,那他也算白活這把年紀了。他陰測測地看了一眼淺也和陽一,眼珠子一轉,直接走到陽一麵前,一把揪起少年的衣領,刀口對著脖頸,引誘她,“丫頭,老夫也不要求你說多少了,你隻要發出一個字,哪怕是個最簡單的‘恩’‘啊’,就算過關!老夫立馬殺了他,怎麽樣?”
淺也不說話。
獨手翁微微一笑,手中刀子一動,狠狠劃向陽一的臂膀!
陽一悶哼,血肉翻飛,汩汩鮮血噴湧而出,淺也看得心髒頓時一抽。
“你瞧,老夫都幫你到這個地步了,你隻要再說出一個字,一個字,老夫就幫你們解決這最後一個名額。”
洞外的雨水淅淅瀝瀝,發出令人心悸的脆響。
卻沒人注意,洞口,趴在地上的陸璿突然又醒了,她沒管身後眾人的狀況,悄悄伸手,一點一點,爬向雨中。
“夏淺也!”周令禕再度開口。
“小夏。”這是穆夜的聲音。
陽一被獨手翁拎在半空,腦袋無力垂向一邊。也不求饒,也不掙紮,就這麽死死盯著她,平靜的眼中無喜無怒。
“說呀,不說的話,老夫就殺了你!”獨手翁叫道。
她還是不說話。
獨手翁冷哼,最後一絲耐性也被磨沒,手中大刀直接刺向陽一心髒——
她瞳孔一縮,終於出聲,“不!”
幾乎同時,陸璿好不容易伸到雨裏的手驟然一停。
手指麵前,出現了一件男子的袍子。視線再往上,是一個頎長的身影,來人青絲如墨,衣帶當風,手裏一把泛黃的油紙傘,就這麽漫不經心地走到了洞窟。
“這麽多人。”他的聲音是那麽清冷,也一下子奪去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誰?!
淺也和眾人一起看向他。
男子微微挪開油紙傘,露出了裏麵那張讓人過目難忘的容顏。
“蘇某途經此地,卻逢大雨,無奈之下,隻能借寶地一避。不知有否打擾到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