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醫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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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嵐見她臉色蒼白,在這冬日裏竟還穿著春衣,心裏一緊,下意識地抬手想要給她把脈,誰知這一舉動又把傅芫嚇了一跳,連忙甩開手去,心裏又是一氣。
謝嵐見狀脫口而出道:“姑娘不必害怕,我是這宮內的太醫,見姑娘麵色不好想給你把一下脈,姑娘若是因為上次唐突之事怨懟在下,在下先給你姑娘賠禮!”說完拱手行了一禮。
傅芫聽了此言,抬起頭看向此人。
見他低首斂眉,清明的麵容上呈現一抹擔憂,又對著她彎身行禮,想起她剛剛的舉動,傅芫不由得有些慚愧起來。可是一想到身為一名太醫不與那宮內的娘娘主子探病,卻是整日逗留於六宮外,傅芫心下還是疑惑:“不知大人怎麽會出現在人跡甚少之地?”
謝嵐見她語氣婉轉起來,想必是信了他剛剛情急的胡編,見她再次過問,謝嵐隻好順著思緒笑道:“皇上曾賜予在下一處住所在此不遠,宮中年節繁忙,唯恐一些主子娘娘身子欠安,在下長住於此,以備隨時恭命。”
此話說的半真半假,謝嵐語氣平穩,柔和的模樣如同暖陽一般。
傅芫見他明眸皓齒一臉坦誠,再加上一副極好的皮囊,還真是難以讓人討厭他。還沒有等她想的太多,許是剛剛風吹的見效了,傅芫冷得渾身發抖,頭上一懵,一個趔跌差點栽了過去。
謝嵐一驚連忙伸手抓住她,手掌觸碰她的手腕,立時在掌心升起一抹冰涼。謝嵐不假思索地褪去身上的披風,將傅芫包裹了個結實。
傅芫見此,正想說此事不妥。卻被謝嵐的話堵了過去:“姑娘莫不是又要將它丟了去?”
傅芫回了神,麵色有些尷尬,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答對。
“不知姑娘為何冬日裏穿得這樣單薄,還站在那風口裏徘徊?”
話音未落傅芫心裏開始緊張起來。
心裏直道完了完了,竟忘記了自己的正事來了,這下可如何是好。對方剛剛說了自己是位太醫,又看到她穿著單衣在這裏受涼,明日就是宮宴了,萬一被他稟告上去再治了自己的欺君之罪……天呐,傅芫還沒有活夠呢!
心裏一急,傅芫心想千萬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抬頭隻做可憐狀道:“大人有所不知,奴婢本是看護梅林的宮女,隻因明日上元節,上頭姑姑卻是安排奴婢要來看守林子,奴婢……奴婢想著上元節能為家人祈禱。可是差事又推脫不下,直想著若是能讓自己生病了也許便可免了,所以才想了這等法子,不想卻撞見大人,所以奴婢請求大人不要將此事說了出去,奴婢將銘記大人的大恩大德!”說罷傅芫作勢要跪了下去。
謝嵐連忙抬手攔住,傅芫這段話說的楚楚可憐,謝嵐心裏生出惻隱之心,不知為何,在得知她隻是個小宮女的時候,謝嵐心裏某個地方似乎鬆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隻是再怎麽樣也不能拿著自己的身子開玩笑,想要呈現出病態,我倒可以助你,隻是以後莫要再行這等荒唐之事了!”
傅芫一聽此人不僅不責罰自己,反而願意幫助她,心裏無比激動,隻想著世上還是好人多,連忙笑的像是一朵花來。
謝嵐見此心情也大好:“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就先讓在下送姑娘回去,順便為姑娘診脈,在這裏站了這麽久,可千萬別真落下病來。”
傅芫聽了此話,不由得有些尷尬,她順口編的謊,眼下對方要送自己回去,萬一穿幫該如何是好,可是一想到對方還要幫著自己度過明日的難關,再一想墨玉軒那地方還真是不如普通宮女的住處,所以做戲做到底,於是抬起頭靦腆一笑:“那可有勞大人了。”
謝嵐沒想到她會答應,心裏高興極了,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兩人便並肩朝著墨玉軒的方向的走去。
一路上倒是有說有笑,臨近墨玉軒,傅芫心裏想著待會千萬不能讓錦陶穿了幫,誰知還沒進到院內便看見來回轉悠的錦陶,在看到傅芫時更是一陣激動:“小……”
傅芫聽見她大喊,沒等“主”字出口,連忙跑了過去,“你也起來了啊,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明日也不用去看守梅林啦!”
錦陶聽著這摸不著頭腦的話,隻張著嘴巴愣在原地,傅芫朝著她擠眉弄眼搖頭示意,錦陶隻能閉口不語,看著傅芫身上裹著男子的披風,在看到傅芫身後站著的謝嵐時,更是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傅芫見此連忙笑道:“這位是咱們宮裏的太醫大人,此次來是與我們診脈的,”傅芫轉過身,“大人,這是同我一起的宮女,這裏就我們兩人住著。”
謝嵐聽此隻是溫和一笑,點了點頭,然後毫不客氣地朝著屋內走去。
錦陶已經像傻了一般站在原地,傅芫隻得附在她耳邊悄聲道:“你待會什麽都不要說,過後我再同你解釋。”
錦陶像是渾身打了蠟一般木訥地點了點頭。
謝嵐看了看簡陋的墨玉軒,便對傅芫說的宮女身份沒有懷疑。
此時傅芫走進屋內,屋內些許地溫暖讓她立時打了個噴嚏,謝嵐見此連忙抓過她的手腕把起脈來。傅芫倒也沒有拒絕,隻是安靜地配合著,一旁的錦陶也是悶不作聲的站著,隻是額上細密的汗水出賣了她此時的心境。
“姑娘還是著了風寒,待會我回去了會讓人送來藥,一定要馬上煎下服了臥榻休息,等到晚間睡前再服一次,明日不出意外便能恢複。”
傅芫收回手,將袖子落下,點頭笑道:“多謝大人,隻是若能好的晚一些……”
謝嵐明白她話裏意思,“姑娘放心,我會命人送來一顆藥丸,姑娘服了它不會對身體有任何害處,不過是呈現出虛弱的樣子,即使有人診脈也隻當是病情在身,不會有任何異樣。”
聽了這話,傅芫眼中一喜,其實這才是她最在乎的事情,隻要能躲過明日的宮宴,別說是假病,就是真病也無妨。
“如此,奴婢就多謝大人相助之恩了。”
見他如此,謝嵐點了點頭,看著她麵色依舊蒼白的樣子,不免還是多了一絲心疼,不由地脫口而出:“以後千萬要愛惜自己的身子!”
傅芫聽此反倒是沒有在意,隻當是醫生的職業病,連忙點了點頭。
謝嵐深知此處畢竟是女子的住所,自己不宜久留,便起身告辭。傅芫連忙起身相送,走至門外,傅芫突然想起自己身上還裹著謝嵐的披風,連忙取下來:“大人快些穿上吧,外頭冷,切莫要著了涼。”
謝嵐看著她雙眸凝住:她這是在關心自己嗎?
眼前的女子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明眸皓齒,拿眼裏的擔憂之色毫無遮攔。
長年孤身一人,而自己的雙親……他有多久沒有感受到這種細膩的關心了?
想到這裏他竟是深深的笑了。
傅芫自是沒有注意到這些,“大人,您幫了奴婢一個大忙,奴婢卻不知道您的貴姓,以便報答您的出手相幫之情”
“我姓謝。”謝嵐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後又微笑道:“元寶一定不是姑娘的真名吧?”
傅芫聽此有些訕訕,說話也有些局促起來:“那日情況特殊,奴婢確實胡謅了名字……”她想了想,又道:“奴婢名叫令堯。”傅芫直道出了自己的小字。
令堯……謝嵐握住放於袖內的玉墜,微笑著,原來如此。
“那日本是在下不對,姑娘不必介懷,外頭寒冷,姑娘請回吧,不時在下會讓小廝將一應藥材送來,姑娘切忌好生調養。”
“如此奴婢便多謝大人,大人慢走。”
謝嵐係好披風,再次看了她一眼,隨即轉身離開。
傅芫盯著那玉雪清風的背影,暗暗發呆。
這宮內還是好人多一些,多交一位朋友也未嚐不是件好事。
傅芫心情順暢了許多,可是錦陶整個人都快炸了,見送走了謝嵐,便將傅芫一把拉進了屋內,氣鼓鼓的麵頰似乎是在抗議。
傅芫心知自己沒理,連忙把所有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的講給了錦陶聽,以及告訴她除夕夜那日碰到的人便是謝太醫,還有為了脫身隻好編造自己是宮女,再次撞見也隻能繼續胡謅等等之類的話。
聽完了傅芫的話,錦陶更是一臉擔擾,反而還有些埋怨,隻是委屈道:“小主如此奴婢不會在意,隻是小主千不該萬不該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竟還瞞著奴婢,幸好遇見了謝太醫,要是萬一有個好歹,您讓奴婢如何是好!”說著說著錦陶眼眶開始泛紅,一想起兩年前傅芫臥病生命垂危,錦陶就渾身害怕。
傅芫不曾想錦陶不埋怨自己的荒唐之舉,反而隻是關心自己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心下更是內疚不安,連忙抓住了錦陶的手:“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以後再也不讓你擔心了,我會乖乖吃藥,乖乖聽話的,你別哭了,我發誓我發誓。”說完還真的有模有樣地伸出三根手指。
錦陶見此連忙欄了下來,卻是看著傅芫討好的樣子破涕為笑,傅芫見狀心裏一喜,忙又做出小兔子的模樣裝可憐,錦陶拗不過這等模樣的主子,隻得無奈地將她推上了榻上,直到包成了個粽子才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