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曄腳步極快，眉頭也鮮少地皺了皺。

    隻對著緊隨其後的吳歧問道：“皇兄說是很重要的事情？”

    吳歧頷首：“是的，主子。是皇上身邊的杜亦通知的屬下，看樣子應是很急。”

    蕭曄不再言語，腳步飛快起來。

    一般情況下，皇上鮮少派杜亦前來尋蕭曄。除非是有了非常緊要之事，所以蕭曄一刻也不曾耽擱。

    來到養居殿時，隻見了李福安立在殿外，看到蕭曄一愣。

    “老奴見過靖親王殿下！”

    蕭曄擺擺手，直接邁著步子進了殿內。

    禦書房內，蕭昱正垂首看著奏折，蕭曄倏的一下衝進來，門前珠簾發出碰撞之聲。

    而上首坐著的蕭昱卻是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沒有看見來人一般。

    蕭曄站定後見此微微驚訝，卻也不慌不忙地行禮道：“給皇兄請安，不知皇兄著急叫臣弟有何要事？”

    蕭昱似有若無地嗯了一聲，依舊沒抬眼。

    就這樣靜靜過了片刻，直到蕭曄快受不住了，耳邊才傳來蕭昱不溫不火的聲音：

    “你在京中的王府修葺的差不多了吧？”

    蕭曄背後一涼，他終於有些頭緒出來，憑著他對皇上的了解，一般這種情況是要給他穿小鞋了！

    “嗯？”

    蕭昱沒能聽到下麵站著人的回話，這才抬起頭幽幽看來，再次詢問。

    蕭曄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連忙道：“回皇兄，大概還要些時日。”

    “這樣啊。”蕭昱點點頭。

    “從北疆回來，朕一直讓你閑著，如今都快讓你在宮中閑出毛病來了，朕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蕭曄一直自持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可現在被蕭昱短短幾句話，聽的是一張俊顏上青白交加。

    他忽然想起昨日皇上從內侍監回來後派人去傳他來，也是現在這幅模樣，偏偏短短幾句話便要走了他最珍愛的汗血寶馬！

    不過短短一日，同樣的事情再來一遍。聰明如蕭曄，他總算明白皇上的心思了，這宮內的事情萬事都逃不過皇上的眼睛。

    感情是知道他在宮內閑著還不忘幫人私相授受！

    蕭曄不由暗自懊悔，早就知道那丫頭是眼前這位爺的心頭肉，他還逞了一時義氣幫了鄧郢之。

    也難怪了，八成眼前這位爺早已以為他幫著別人挖自家兄弟的牆角了！

    蕭曄腦中飛快地轉著，他最是了解這位皇兄的脾氣，也隻有他能平平淡淡，優雅從容的叫別人感覺如臨大敵。

    “臣弟可不敢閑著，如今秋闈在即，京中擠滿了八方學子。臣弟一直在忙於打點，皇兄日理萬機，臣弟萬萬不敢偷懶！”

    “是這樣啊。”蕭昱淡淡看了眼畢恭畢敬的蕭曄，無一絲情緒。

    “你我兄弟自小就親近，這次從北疆回來，朕就沒打算短時間裏叫你再回去。京中的王府要好好修葺，修好了以後，朕再為你挑選一些名門貴女，看你妻妾成群，早日成家，朕心一定甚慰。”

    蕭曄聽畢立馬慌了，連忙行禮道：“皇兄不用為臣弟操持這等小事！臣弟日後會會整日忙於朝事！定然沒有時間消受美人恩！臣弟謝過皇兄好意了！”

    蕭昱揚了揚眉，剛要開口，卻不敵蕭曄眼疾口快：“臣弟現下就去忙了，臣弟告退！”

    說畢身子一閃，像逃命似的離開了。

    桌案前的蕭昱見此，嘴角深不可見的揚了揚。

    涼亭裏的傅芫自然不知道蕭曄的悲慘遭遇。

    她將蕭曄留下的玉瓶仔細端詳片刻，最後納入袖中。腦中閃過鄧郢之的模樣，眉頭微微一皺。

    傅芫不是記仇的人，昨日雖然鄧郢之無禮在先，可最後卻也是被他所救。

    隻是令傅芫疑惑的是，這個人給她的印象是孤傲自大，猖狂不羈。卻給了傅芫一種前所未有的熟悉之感，這種感覺在每次與他見麵時就特別強烈。

    左右想不出來個頭緒，傅芫歎了口氣，看了四周一眼，想著時候也不早了，該是回去了，於是站起身來。

    才邁下涼亭幾步，有兩個人卻進入了傅芫的視線。

    走在前麵的女子一身素色宮裝，發髻半綰，許是人太清瘦，顯得外袍有些寬大。

    傅芫眯了眯眼睛，她已經認出了不遠處的人。

    自打從鹿林苑回宮後她第一次見到敬貴妃。

    她對敬貴妃的印象不差，總給人一種淡然從容的氣息。可是如今即使遠遠看去，也能感覺到她身上一股頹然。

    看來喪子之痛對這位敬貴妃娘娘的打擊極大，傅芫心裏也不免湧上一股感傷。

    不遠處的敬貴妃也看到了涼亭下的傅芫，目光不由得一怔。

    傅芫見此連忙抬步走過去。

    一股木蘭花香摻著藥香的味道撲麵而來，傅芫行禮：“奴婢傅芫見過敬貴妃娘娘。”

    敬貴妃在傅芫走來時便已經收回來怔住的目光，連忙伸出手扶住了傅芫，扯出一抹笑來：“快些起來。”

    “真好，我這些日子一直病著，今日出來透透氣，誰知竟是遇著了你。正好你陪我走走。”

    敬貴妃抓著傅芫的手，瘦削蒼白的麵頰上滿是笑意，看著真誠，傅芫不好拒絕，答了句是，便伸手扶住了她，緩緩走著。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有福氣的人，即使在這深宮裏沉寂了兩年，但你的福氣卻是最大的。”

    傅芫不知敬貴妃此言何意，隻低頭不語。

    敬貴妃側首看了眼垂首的傅芫，笑了笑：“這宮裏的人，都覺得我和昭陽殿的那位明裏暗裏鬥了許久，卻始終是不痛不癢，不相上下。其實，皇上的心根本不在我們任何一人身上……”

    敬貴妃語氣透著悲涼，傅芫的目光閃了閃。

    “皇上，不過是要我和萬煙製衡著整個後宮而已。”

    “娘娘……”傅芫忍不住開口。

    敬貴妃停下腳步，看著傅芫淡淡笑著：“我知道，皇上心裏的那人是你。我不傻，萬煙也不傻。皇上麵上看著待宮妃們都很好，卻是個冷情之人。我與皇上，也就是剛入宮時皇上喝醉了酒，才與皇上有了夫妻之實，有幸得了益兒。其他的宮妃，怕是與皇上共睡一榻都不曾有。我與萬煙，不過都是看似風光而已。”

    傅芫聽了這話猛地抬起頭，滿眼的不可思議。

    敬貴妃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也許就是因為皇上的冷情，而諸多姐妹都是同樣待遇，所以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可是現在不同了，因為你的出現，許多人坐不住了。女人就是這樣，皇上對所有人冷情都無妨，可是偏偏對一個人動了情，而那個人卻不是自己，這讓誰都不甘心。記得太後壽宴那日，你一定不明白我為何從萬煙的刁難下對你施以援手，那是因為我看到了你身上穿的是皇上母妃生前的衣服，便知你在皇上心裏的位置不低。”

    “那次我的確帶著目的接近你，甚至是有些嫉妒你。在我們所有人都以為你會被封妃，甚至貴妃的時候。卻傳來你成了禦前宮女的消息。而所有人都在幸災樂禍的時候，我卻對你有了改觀。這宮中女人困的久了，永遠都是頭上四四方方的天地。而你卻想著逃離。我與你說了這麽多，那是因為我是真的喜歡你，甚至是羨慕你。我終是沒有你的勇氣。自打益兒去了之後，我便連爭鬥的心都沒有，若說以往，我還有心養益兒長大，為益兒爭個好前程。可是如今……”

    敬貴妃的聲音哽了哽，卻很快恢複了情緒：“明明知道皇上的心不再自己這裏，再與那些人爭下去真是可笑了，這些日子，我算是放下了。”

    敬貴妃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刻在了傅芫心上，她雖心裏不解為何敬貴妃要與她說這些，可是卻不忍心去打斷她。她更不曾想到原來蕭昱的後宮妃嬪竟都是斜倚熏爐坐到明。

    敬貴妃撫了撫散落的發絲，看著傅芫道：“可是我放下了，不代表他人也能放下。我雖然因為沒了益兒一直深居宮中，但也不是不知外頭的消息。萬煙不知是用了何種手段同皇上圓了房，還有了身孕？！到底是我小看了她。傅妹妹，我心裏一直把你看做妹妹，所以才與你絮叨這麽許久，你要小心萬煙，她心如蛇蠍，恐怕早就對你動過手，切不可大意。”

    傅芫目光深了深，心裏卻消化著敬貴妃說萬煙不知用了什麽手段懷孕的事情，一時間覺得這些消息都太過於令人震驚，一時半會消化不了。

    回過神，隻淡淡笑道說了一句：“多謝娘娘提醒。”

    敬貴妃深深看了傅芫一眼，隨即又笑道：“瞧我，妹妹有皇上護著，豈能被她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