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昱眉眼一跳，握住了傅芫的手，溫聲道：“又在胡思亂想了。”

    看著一臉寵溺的蕭昱，傅芫難得有了一絲心安，隻是心頭的疑惑生生拉扯著她，那些難言之隱此時看來卻不是想象的那麽難以開口。

    “我說……我如果不是，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你，相信嗎？”

    傅芫喃喃開口，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蕭昱，生怕錯過他每一個表情。

    蕭昱眸光微微怔住，眼底升起一抹心疼，伸手將傅芫拉入懷中，聲音裏帶著他自己都不能忽視的顫抖。

    “不許胡說，芫兒，你就是你，從來就都是你。”

    如此篤定的語氣，傅芫的雙眸微顫。

    從來就都是她麽？

    傅芫心裏輕歎：蕭昱，你到底知道多少，我所不知道的東西呢？

    傅芫安靜地窩在蕭昱懷中，感覺到他溫和的體溫，還有那緊緊抱住她的雙手，那種感覺對於蕭昱來說，就像是稍微一鬆手，懷裏的人兒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我們回宮好不好？”

    傅芫緩緩地從蕭昱懷中抬起臉來。

    蕭昱微微一愣，低頭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輕聲道：“好，我們回宮。”

    說完拿起身邊的黑色披風蓋在傅芫身上，然後將傅芫打橫抱起，傅芫安靜地窩在他的懷裏，眼神逐漸放空。

    她必須要回宮，有些事情不知道便好，一旦有一絲風吹草動，就像是在心裏種了一顆疑惑的種子，但凡無意受到了外界的雨打風露，它都會悄然滋長，直至你必須有一天，再也無法忽視它。

    也許隻有回宮，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

    此刻的傅芫盡管腦中還如往日一般空白，但是她知道，有些事情已經開始慢慢裂開縫隙，而且會隨著她知曉的越來越多，這道口子會越撕越大，直至那層黑幕下麵的世界重現天日。

    直至傅芫那段丟失的記憶重新開啟。

    蕭昱抱著傅芫，心裏有些沉重。

    此時此刻，他開始有些害怕。因為蕭昱無法知曉懷中的人心裏所想，好像在她醒來的那一瞬間，眼前的傅芫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這種感覺在很多年前他也曾有過，陌生卻是因為，傅芫恐怕再也不會是那位懵懂無知，古靈精怪卻又看似膽小的禦前宮女了。

    “皇上，你這是……”

    書房裏的謝嵐聽到了外頭的動靜，連忙走了出來，在看到被蕭昱抱在懷裏的傅芫時，微微一愣。

    “雁尋，備輛馬車，朕要回宮。”

    謝嵐張了張口，本想說些什麽，可是在看到蕭昱懷裏的傅芫對他投來一抹溫和的笑意，眼眸中帶著感激，嘴邊的話哽在喉間。

    於是點了點頭：“是，隻是天色還是很暗，皇上一切小心。”

    蕭昱點了點頭，不再言語。隻抱著傅芫朝著別院門口走去。

    謝嵐速速命人備好的馬車，又在馬車內添了一些保暖的座墊，蕭昱掀簾上了馬車，把傅芫放在馬車的最裏麵，小心地為她蓋上披風。

    “皇上，這是微臣配好的藥，一日三次煎好，給傅姑娘服下，七日後便可停藥。”

    謝嵐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蕭昱先開轎簾，接過謝嵐手中匣子，道：“多謝。”

    謝嵐不再多言，站立一旁，拱手行禮：“恭送皇上。”

    杜亦坐上馬車，隨著一聲鞭子抽響的聲音，馬車開始搖晃著行駛起來。

    直至馬車的影子消失不見，謝嵐還依舊立在原地，怔怔出神。

    這一路上傅芫安靜地窩在蕭昱懷中，沒有說話，隻是閉目休息。而蕭昱也隻是沉默著，這一路上除了噠噠的馬蹄聲，還真是安靜地可怕。

    很快馬車便來到了宮門口，杜亦亮出腰牌，那守衛宮門的侍衛便很快開了宮門，杜亦猛地再抽了一鞭，馬車便躍進了宮門。

    那守著宮門的侍衛望著馬車離開，眼裏溢滿了驚訝，但是很快便調整好繼續站崗。

    很快馬車便停了下來，蕭昱拉過傅芫，輕聲道：“到了，我們回家。”

    傅芫抬眸，靜靜地回味著蕭昱的那句，我們回家……

    一時間竟傻愣在那。

    蕭昱彎唇一笑，捏了捏傅芫的鼻尖，將她抱入懷中跳下了馬車。

    此時天邊已開始透著微亮，深秋的早晨露氣很重，蕭昱的靴子上都起了一層水霧。懷中的傅芫被他包裹的隻剩了一張小臉，唯恐這清晨的寒氣過了她的身子。

    片刻時間，他們便回到了初月閣。

    傅芫一夜未歸，半夏心裏著急，去了前頭養居殿，也沒有見到其人，但是她又不敢聲張，於是一個人在初月閣內坐立不安著。

    此時聽到外頭有了動靜，半夏心裏一喜，連忙穿了鞋子披著外衣就衝了出來，在看到健步如飛的皇帝時，腳步一頓，連忙道：“奴婢給皇上請安。”

    蕭昱因為抱著傅芫，隻點了點頭。

    半夏這才看到皇上懷裏的傅芫，見她臉色蒼白，心裏一驚，壓下心裏的疑惑。連忙隨著皇上進了內室。

    蕭昱將傅芫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扯過一旁的錦被為其蓋好，這才放下心來。

    傅芫看著如此忙碌的蕭昱，扯過一抹笑來：“我很好，哪裏這麽嬌弱了。”

    蕭昱卻是擰了擰眉：“早知道你會如此，說什麽我也不會將你帶出去。”

    傅芫眨了眨眼睛：“我錯了。”她必須要趕緊認錯，否則以後估計就沒有機會出宮門了。

    蕭昱的眸光不由柔和起來：“好好養著身子，這段時間不用當差了。”

    傅芫眸光一閃，剛要開口，卻見蕭昱挑了挑眉，對著身後的半夏道：“日後朕用膳批閱折子都在初月閣了，你去找李福安安排一下。”

    半夏一臉不可置信，卻隨即點頭稱是，還沒等傅芫開口拒絕，就已經一溜煙的消失不見了。

    傅芫皺了皺眉頭，有些怨艾地看著蕭昱，看來這人日後是要纏上她了。

    蕭昱卻是一臉理所當然，“我必須親自照顧你，才能放心。”

    傅芫心內一暖，也許遇見蕭昱，是她至此最幸運的一件事。

    忽然想起在摘星閣內因為一時猜測而煩躁的自己，傅芫覺得蕭昱透過她看別人的那種目光，也許隻是她的一種錯覺罷了，既然認定，就應該信任才對。

    蕭昱看了若有所思的傅芫一眼，褪去外袍，掀開傅芫被角，整個人立時躺了上去。

    傅芫一驚。“我休息一會，等下就去上朝了。”

    傅芫看到他眼底的一絲疲憊，心裏有些心疼，於是將身子向裏側挪了挪。

    蕭昱翻過身，將傅芫抱入了懷裏。

    感受到身邊人均勻的呼吸聲，傅芫睡意全無。

    “你不問我為什麽會忽然暈倒嗎？”

    是啊，從始至終，蕭昱什麽都沒有問不是麽，沒有問她為什麽忽然離席，沒有問她為什麽在看那人之後，情緒會如此激動，以至於暈厥。

    蕭昱閉著雙眼，似是沉睡過去。

    直至過了許久，才聽到他清雅的聲音：“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傅芫心頭一顫，蕭昱卻緩緩睜開了眼睛：“芫兒，你可認識顧三生？”

    顧三生？

    傅芫腦子裏回憶著這個名字，一個完全沒有印象的名字。

    她所記得的人和事，無非都是這兩年裏的所知，兩年前到底發生了何事，她到底是誰，還有這之前丟失的記憶，她都一無所知。

    “顧三生？難道是那位藍衣男子？”

    蕭昱透過微弱的晨光，看著一臉茫然的傅芫，細弱未聞地歎了口氣：“芫兒，可否答應我，從今以後，無論何時，都不要動搖對我的情意，好嗎？”

    傅芫抬眸，她感受到眼前人那無法明說的緊張，甚至，還有一絲請求……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似乎她也從未給過他什麽承諾，甚至直到現在，傅芫心裏還是有著，有朝一日也許會離開這座皇宮。

    這是否，對蕭昱的確有些不公平。

    傅芫的沉默讓蕭昱心慌不已，他從未如此心慌過，這種心慌讓他有些害怕，他真的害怕，如果再失去她一次，他的餘生將會如何。

    忽然，傅芫抬手撫上蕭昱的麵頰，麵容含笑，輕輕抬起頭吻上他的唇。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