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三生……”

    蕭昱擰眉，喃喃念著這個名字，若有所思。

    謝嵐靜默一旁，並不作聲。

    隻是他的心裏也在回憶著這個憑空冒出來的摘星榜首。

    竟然在他們的記憶裏，都未曾有過這個人的痕跡。

    會是誰呢？

    蕭昱才不會相信是哪個隱世的高人突然興起前來一試身手，任何人的出現都隱隱約約挖掘著一些不為人知，卻又必須漸漸浮出水麵的秘密。

    尤其是這個人，竟然會催動傅芫的記憶。

    那麽可不可以換句話來講，這個人一定是傅芫曾經熟悉，甚至頗為親密極為重要的人……

    想到這裏，蕭昱充滿疑慮的眼神裏忽然劃過一絲淩厲，麵容也閃過一絲不悅。

    蕭昱想到的，謝嵐自然也想得到，所以在捕捉到皇上麵孔上的不悅之色，也隻是掛著一絲了然而已。

    “皇上不覺得此人很像一個人嗎？”

    蕭昱麵色如霜，思考著謝嵐的問話。顧三生雖是一位布衣，但舉手投足之間全然沒有一絲山野氣息，倒像是世代簪纓的世家之後。

    一絲熟悉之感掃過心頭，可是眼前一出現那人的麵孔，蕭昱還是覺得陌生。

    “啟稟皇上，今日摘星榜忽然改了規則，倒像是就是為此人掃清障礙一般，那位馥寧姑娘在與鄧統領比試過後，受了傷，接著與顧三生比試，難免力不從心。”一旁的杜亦想了想開口道。

    “哦？看來是有人故意放水了？”謝嵐挑了挑眉頭。

    杜亦垂首，仔細回憶著剛剛暗衛的稟告。

    雖然他在第一時間就追隨皇上離開，但是皇上身邊的暗衛又豈止是一個，自然是留在摘星閣的人將整個過程都銘記於心，轉告給杜亦的時候也是事無巨細。

    “暗衛回報，說那位馥寧姑娘極有可能與顧三生相識。”

    “能破得了雁尋的千良密文，還有老齊王的天玄棋局，絕非是等閑之輩。”

    微弱的燭火在廳內搖晃著，打在蕭昱如玉的容顏上，看不出一絲情緒。

    “隻是清水公子未出現，視為棄權。”

    謝嵐看了一眼杜亦，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蕭昱一眼：“這一次的榜首之爭還真是順利呢。”

    “從今天起，顧三生與鄧郢之怕是要名聲鶴立了。”

    ……

    京城內一家兩進兩出的宅院內，已過深秋，院內還有翠竹蔥蔥，月色清涼，偶爾還有秋過未死細微的蟬鳴，曲徑通幽，青牆碧瓦。

    一扇窗內透出燭火的光亮，屋內，黑色鋪墊上一身藍色衣衫的男子正閑適而坐，幽深似含露的雙眸不知望向何方。

    “初和，你且寬心。”

    對麵的男子的開口，清俊的容顏，高挑的馬尾，正是鄧郢之。

    而那對麵的藍衣男子，正是今日現身摘星榜並拿走榜首的顧三生。

    蕭昱與謝嵐可能不會知道，此時他們嘴裏的這兩位人物，如今正席地而坐，席地飲茶，好不愜意。

    “這一切都在我們意料之中，我知道你於心不忍，我何嚐不是？”

    顧三生收回恍惚的眼神，默默點了點頭。

    “隻是苦了小芫。”

    聽到了這個名字，鄧郢之的眉間也閃過一絲擔憂。

    這麽多年了，他終於見到了她，可是卻是形同陌路，兩不相認。

    如果不是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張麵孔，如果不是得知了她的記憶被封鎖，他恐怕沒有勇氣能認出和當年性格完全違逆的同一個人。

    “皇上和齊王，你信的過麽？”顧三生詢問鄧郢之，又像是問著自己。

    “齊王醫術高明，讓小芫醒來絕無問題，但是若是能衝破小芫的記憶，怕是差了一些。”

    這才是顧三生擔心的地方，他皺了皺眉：“若是他強行而為之呢？他不可以不代表老齊王不可以。”

    顧三生頓了頓，繼續道：“你知道的，除非小芫自願恢複，否則任何強力外催下，都會讓她香消玉殞……”

    鄧郢之聽出來顧三生的焦急來，垂下眸子，掩去一抹寒涼：“初和，皇上是不會讓她記起來了，你不相信謝嵐，總該了解蕭昱。”

    天色在逐漸地由暗及明，夜涼如水，月色如霜。

    這一夜有許多無眠之人。

    蕭昱未曾聽謝嵐的話歇下，而是回到了傅芫沉睡的房內，坐在她的榻邊，靜靜地看著床榻上的人。

    謝嵐在書房內，安靜地看著書籍，隻是那飄向未知放空的眼神，說明了他心思所在。

    傅芫緩緩睜開雙眼，適應著眼前的昏暗，沒有驚訝，沒有疑惑。

    一雙清明的眸子平靜無波，如她往日般嫻靜釋然，卻似乎又有了一些不同。

    青色床帳映入眼簾，如同她此時的心境一般灰暗。

    傅芫安靜地回憶著她剛剛做了長達一生的夢境，夢境裏的人物除了自己的麵孔誰的她也看不清，她也記不起。

    可是傅芫卻發現，她的一生並不是如她所想，來自另一個熟悉的世界，而是，她原本就是這裏的人。

    難道是這個身體真正主人的記憶？

    不會，傅芫很快否定了自己，這一切太陌生卻又太熟悉，如果不是親身經曆過，絕對不會有如此的感受。

    那麽，隻能用一個事實來說明一切。

    她就是傅芫，傅芫就是她。

    可是為什麽她會有前世的那些記憶，那些記憶雖然片段久遠，可也如真正存在過一般。她真的存在過嗎？

    還有，那位藍衣男子，他到底是誰？為何那張臉會有她曾經前世的容顏如此相像？

    這些驚駭世人的一切，如一場夢魘一般，纏繞在傅芫平靜瞳孔下的心間。

    傅芫忽然好想知道，十六歲以前的記憶，為何會一片空白？之前的她？到底經曆過什麽？

    手指輕顫，傅芫心頭微微一跳，轉過頭去，才發現床榻邊還坐著一人。

    看到那張斜倚在床架邊，似是累及而緊閉的雙眼。

    眉目如玉，睡著的蕭昱沒有一絲帝王的淩厲，清然若水，兩看無害。

    蕭昱的一隻手還緊緊握住傅芫的手，生怕鬆開一般，十指緊扣。

    傅芫心裏閃過一絲複雜，想要輕輕抽出自己的手來。

    似是感受到手間的感覺，蕭昱倏地睜開眼來，看到傅芫已經醒來，眉間一喜：“芫兒，你醒了？！”

    傅芫看著蕭昱，眸子一眨不眨，隨即點了點頭：“你一夜未睡？”

    蕭昱鬆開握住傅芫的手，將錦被為她拉了一拉，卻是答非所問：“這裏是齊王的別院，無人打擾，我去把湯藥給你端來，你再休息會。”

    蕭昱剛要離開，卻感覺手臂忽然被人緊緊拽住，立刻轉過頭。

    傅芫抬手拉住要離開的蕭昱，昏暗中她白的透明的小臉隻有巴掌般大小，蕭昱的心頭升起一股濃濃的心疼。

    複又轉身坐了回去。

    “乖，我不走，我讓人把熬好的藥端來。”

    傅芫定定地望著蕭昱，唇瓣微咬，慢慢道：“蕭昱，你相信前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