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的人看著奇怪“咦，剛才看著人還活泛，怎麽揉著揉著就沒什麽氣了？”

    嗨，今天什麽日子啊，河伯娶妻的日子，讓這小子攪和了，河伯能饒的了他嗎？肯定救不過來了。”

    不對、不對，方法不對！衛長卿在邊上看的幹著急，會不會救人啊。

    嗆了水的人這麽救是可以的，溺水時間長的人這樣效果甚微啊。

    偏偏自己已經脫力到極致，胳膊腿酸的不像自己的，已經累的一個音也發不出。

    救不了、救不了！”大夫不耐煩的擺擺手。

    人是撈上來了，看著還有一口氣，可光有這一口氣是遠遠不夠的呀，隨時能斷了這口氣的。

    在水裏沒咽氣，反而在岸上咽氣了，這也是命啊，怪他命不好，別怪我。

    衛長卿瞪大了眼睛，拽著大夫的衣衫不撒手。

    這可是我拚著被拖累沉底的危險救上來的，剩下這點兒讓人吐個水緩口氣的事，你說你做不來？要讓人在岸上咽氣？！

    你誰家的大夫啊，這麽沒有職業道德，信不信有勁兒了揍你啊！

    邊上看熱鬧的人倒是很熱心，各種主意層出不窮。

    快拍、快拍，拍後背心。”

    快拿雞毛撩嗓子眼。”

    哪有雞毛啊？那邊祭台上有祭祀用的雞，可那是熟的，沒毛啊。”

    我家有雞，你們等著，我回去拔毛！”

    去去去，別添亂，你們知道那些都是我教的，能用早用了。等你從家拔來雞毛，這小郎君都涼了。他的情況比那嚴重的多，以前給人看過這個情況，十有八九活不了的，剩下看造化。”大夫沒好氣的嗬斥眾人。

    你們都看到了，不是我不救，是他救不過來。”

    周圍的人看了，也紛紛跟著忍不住扼腕歎息。

    衛家的大夫都說沒救，那肯定沒救了。”

    這就是造化，唉，命啊。”

    我去喊我家巫來看看，我們衛家巫很厲害的，請她來賜個福、跳個大儺試試看吧。”

    大夫歎了口氣，看著不遠處的祭台，那邊有頂小小的帳篷。他家大巫沫娘就在裏麵，等著舉行稱巫儀式。

    此刻帳篷口掀了條縫，一張嚴肅的小臉正向外張望。還沒看出所以然，就被身後的大手把簾子重新遮擋嚴密。

    沫娘，你是要做新大巫亮相的，怎麽能有這樣的舉動。”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帶著些許寵溺。

    姨祖母，外麵人說河伯回話了，好像河裏有人，不知道是誰，咱們要不要讓侍衛幫忙撈一下呀？”

    一個輕柔的聲音回應，聽起來是個十來歲的姑娘，語調就像春風拂過綠草，沁人心脾。

    沫娘，你記住，你是玉江城最厲害的巫，不用管那些閑事。八成是那個假巫搞出的名堂，咱們不管。今天是你作為衛家巫亮相的日子，這是頂頂重要的事，其他都不要緊。”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很是欣慰，沫娘不愧是要當大巫的人，心係百姓安危，有大巫的樣子。

    隻是，那河裏的，本就是假巫的同黨，是死是活有什麽關係。

    沫娘，聽你姨祖母的。”是另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很是順從。

    小姑娘點點頭，反正她也隻是說說而已，並不是很在意外麵發生了什麽，轉身坐了回去。

    沒人注意這邊，岸上還是吵吵嚷嚷。

    衛長卿累的大口喘氣，說不出話來，卻一把握住了大夫的胳膊，就是不讓他走“救人！”

    他在開玩笑吧，溺水這事賜福、跳大儺能好？能好才怪！

    這就是大夫的事，跟巫屁關係沒有！再說，跳什麽大儺啊，全國最有名的大巫就是自己，就在他眼前，自己都說巫術沒用，他還要去找誰？

    找誰都是浪費時間！這個人現在可沒時間給他瞎浪費。

    哎呀，你這小娘子怎麽這麽倔，跟你說了救不了！抓著我也沒用。”

    大夫想掃開衛長卿的手，衛長卿死死攥著，他一時竟掙脫不開。

    衛長卿緩過一口氣，指著地上的人道“求你救他！他……”

    一開口，嗓子疼的冒火，疼的她直皺眉“他還有救！”

    有救？！我說沒救就沒救！”大夫冷笑一聲，看笑話一樣看向衛長卿“你要有本事，你救啊，你救得活，我名字倒著寫！”

    衛長卿很生氣，明明能救卻不救，這人真不可理喻。

    此時時間緊急，由不得跟他多說廢話。

    她祈求的望著四周“大家幫幫忙，他有救……將他兩腳提起來……倒背在背上……一路來回小跑……幫幫忙，救他……”

    說了這麽多話，隻覺嗓音嘶啞難耐，簡直要命。

    周圍的人聽的這句話，猶猶豫豫看著大夫，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有心想救，又怕得罪衛家大夫。

    大夫抱著膀子冷笑“小娘子好大的口氣，你們誰有力氣的幫她一把，好讓她死心。我到要看看，這人如何能救。”

    他還沒死……沒死、就能救！”衛長卿頭也沒回，踉蹌著爬起來，去拖那人的腿，想駕到自己肩上。

    沒人幫我，我自己來，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就這麽死了。

    她自己本身就搖搖晃晃，還沒把那人的腿拉起來，自己就先倒向一邊。

    真是個倔脾氣的小娘子，自己都這樣了，風一吹就要倒的人，還想著救旁人。

    周圍有人看不過，接過就倒提在自己背上。唉，試試看吧，權當寬慰著小娘子的心。

    慢點，小跑，一定要顛！”衛長卿沒力氣站起來，坐在地上指揮“別跑平路，越顛簸越好……對，就這樣，來回跑，來回顛……”

    大夫在邊上看著冷笑“你且折騰吧，原本還有兩息功夫才咽氣的，被你這樣一通胡亂折騰，立馬要咽氣的。”

    衛長卿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狀況，乍聽見大夫這麽說，心裏憋著的火跟被點著的炸藥一樣。

    折騰，怎麽是折騰？

    他沒看見那人因顛簸身體而有了微弱的弓起麽？沒看見那人輕微的張嘴麽？那些都是人要嘔吐前的自然反應啊。

    他沒看見那人因頭朝下而血湧於頭，麵色漲紅麽？隻有活人血液才會這麽鮮活的流動。

    這些怎麽就是自己的任性折騰？

    難道看著一個人在眼前死去無動於衷，才是最好的選擇嗎？

    自己做這些，原來在這些人眼裏竟然隻是小娘子的任性折騰？

    衛長卿眼前似乎出現了另一個畫麵，那裏麵來來去去很多人，他們不管自己做了什麽，有用還是沒用，但都說著同一句話“做好你的衛家大巫就行，別瞎折騰了。”

    折騰，又是折騰，做其他是折騰，救人性命也是折騰！人命竟然也抵不過你們嘴裏輕飄飄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