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不耐煩的看著衛長卿，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那人。

    小娘子，你現在可以讓我去求大巫了吧。再晚一會兒，我家大巫可是要跳大儺請河神的，就沒閑功夫理會他了。”

    沒事，沒事，我已經去求過了。大巫說她請完河伯就來，他肯定有救。”侍衛喜滋滋的說著，他握著定心丸呢，此刻和大家一起分享。

    這人一刻也耽誤不得，你們倆閉嘴！”衛長卿頭也沒抬。

    十三歲之前，自己每天有很多必修課。可如今自己二十五了，離十三歲過去了十二年，這十二年中，她一次都沒有實踐過。

    今天，你小子真的要拚運氣了。

    衛長卿閉著眼又回想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才緩緩睜眼。心裏安撫自己道，不要慌、不要慌，按照你做過千百遍的那樣做，不要慌、不要漏。

    眾人這時都忍不住搖頭勸她“你算了吧，他救不活了。知道你這麽救他，他泉下有知，也會欣慰。”

    不、他真的能救！求你們幫我！”衛長卿堅定的看著四周。

    大夫在一旁冷哼，這小娘子還沒及笄，十二三的樣子，怎麽倔成這樣。

    衛長卿見眾人隻是看熱鬧，卻並沒有什麽人願意幫自己，不再多說，著手開始救人。

    此時她渾身濕透了，頭發貼在頭皮上，濕嗒嗒的滴下水來。水順著發梢滴進領口，和身上衣衫上的水混在一起，又從下擺灌入鞋裏，讓她一步一個濕嗒嗒的鞋印，沾著河岸的土，弄得鞋上、衣衫上盡是泥濘。

    可她完全不在意這些，半跪在地上，將小郎君頸項稍稍墊高，頭微微向後仰。隨即一隻手捏住其鼻孔，深吸一口氣，嘴對嘴吹了進去。

    周圍的人齊齊倒吸一口氣，差點想自戳雙目，虧的自己剛才還覺著這小娘子為人不錯呢。

    怎麽這片刻功夫，她、她、她竟然對昏迷的人做出如此不堪的舉動！

    邊上立刻有婦人捂了身旁孩子的眼，孩子使勁扒拉著想從指縫裏看。

    這就是你救人？！不堪入目！”那大夫索性背對著衛長卿，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侮辱。

    隨後衛長卿的動作更加奇怪，她胳膊甚至雙手交疊在小郎君胸腔位置，連續按壓十幾次。又口對口吹氣，再反複按壓。

    好、好奇怪的救治方法啊。”眾人也看出了點名堂，但又不確定是不是，有些猶猶豫豫。剛才的折騰還能說成救人，現在這樣怎麽說？

    大夫冷哼一聲，不讓我去請大巫，就是為了出這風頭吧。真是為了出風頭，什麽都幹的出來。

    不顧廉恥！”

    祭台邊不遠處帳子上的棉布簾子被狠狠的甩上，一個中年男子朝外哼了一聲，轉身往裏走。

    爹爹有什麽好生氣的，螻蟻尚且偷生，那些人想救人也無可厚非。隻是，救人沒有大巫的幫忙，哪兒那麽容易呢。”

    答話的是個剛才帳篷裏的小娘子，十五六歲剛及笄的樣子。

    此刻她換了衣衫，黑衣紅裙，盛裝打扮，隻是頭上裝飾的金銀全換成羽毛，臉上繪滿精致水彩，雖看不出原本模樣，但也能瞧出幾分精致的五官。

    她笑盈盈正襟而坐，外麵的吵鬧沒有影響她分毫。

    老太太看著小姑娘溫和的笑著“不知道哪裏學來的三腳貓功夫，就想在今天的場合沾點風光，那種跳梁小醜，嘩眾取寵罷了。”

    姨祖母，不管那個跳梁小醜如何，咱們衛家總是光明磊落的。我想著今天是我的好日子，我就在這裏為那個溺水的人祈個福吧，讓他也沾沾光。”小娘子望著老太太，得了她的應允後，隨手捏個手決，嘴裏念念有詞。

    也好，隨便給外人一個交代。”老夫人點點頭“你隨便意思一下就行了，留著精神等下登台。你是衛家最重要的大巫，沒必要為了瑣事分神。”

    咱們沫娘就是心善，可是也得聽姨祖母的，你可是咱們衛家的希望，要好好留著精神。”中年男子笑嗬嗬的招呼了門口侍衛，讓他把這個好消息傳過去，讓人們放心。

    遠處的衛長卿一門心思在救人，此刻虛脫的兩條胳膊抬都抬不起來。

    她向周圍求助“靠我一人是救不活他的，求你們幫幫我吧！誰剛才看清了我怎麽按壓的，發發善心，幫幫忙吧！”手上按壓的動作卻不敢停。

    我、我！”邊上有人自高奮勇，他確實看清楚了，上前照著剛才衛長卿的動作按壓。

    衛長卿連忙招呼那人上前，示意他給那人進行胸部按壓，又根據他的動作不定時修正。而自己則在一邊配合著進行人工呼吸。

    周圍的驚呼聲在每次雙唇接觸是，齊齊響起，鬆開後又齊齊舒氣。

    也不知這樣過了幾個回合，那小郎君嘴裏猛吸一口氣，隨即急速嗆咳起來。咳出不少水，又咳喘了一陣，兩眼一翻昏迷過去。

    怎、怎麽了？”按壓那人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

    衛長卿搭上小郎君的脈搏，癱軟的坐在地上，她擺擺手，示意什麽都不用做了。她渾身力氣被抽光，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死、死了嗎？沒救活？”那人帶著深深的惋惜，自己可幫忙救人了呢，沒活多可惜“多好的小郎君，也不知道誰家孩子，養這麽大了，真是可惜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我說什麽，讓你別折……”大夫後麵的話硬生生截在嗓子眼裏。

    沒事，有大巫呢，等會大巫回來給他祈福的。”侍衛不死心，又喊了一句。

    閉嘴！”

    這次開口的是大夫。他是大夫，能一眼看出差別，地上躺著這個人明顯和剛才不一樣了。呼吸更加均勻有力，脈搏也比剛才雄渾的多。

    怎麽可能！我家大巫還沒賜福跳大儺呢！你就吹吹氣，怎麽可能活呢？”大夫顯然被嚇到了，往後退了好幾步“你、你是妖？”

    妖個屁！自己沒本事就胡說八道！”衛長卿緩了緩。

    勉強能開口說話“怎麽不可能？救人是大巫的事，還是大夫的事？你是大夫，還是巫？辯不辯的了他的死活？如果你不是大夫，你辯不了，就去喊你家大巫來告訴大家，他是死了還是活了？”

    他……活了……”大夫有氣無力的回了句。

    周圍人得了這句話，紛紛起哄“那大夫，你叫什麽名兒？要倒著寫啦！”

    活了？”侍衛有發愣，怎麽會這樣，大巫還沒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