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生這個主意做的好啊，老夫也是很久沒有來菜園子瞧瞧了”山長拿起籮筐就開始摘菜，一看就是熟練的樣子。

    熟悉山長的人都知道，他年少時以文采出名，後來得了榜首，做了兩年官不適應人際關係，先帝愛才，於是派山長來雲麓書院教書育人。

    但是山長家族是京城裏赫赫有名的李家啊，怎麽可能動手摘菜，簡直是讓他們大開眼界，這身手說是新手都不信啊。

    山長知道大家在疑惑什麽：“都愣著幹什麽，多有意思啊，曾經老夫和摯友經常在田間勞作，這些年人老了才來的少，不然哪還有你們的事”

    梁漪早就摘菜的摘得起勁了，從一大堆菜裏起身：“山長啊，這麽多我們都摘了吃的過來嗎？”

    眾人附和，其實是他們不想摘，很累啊，擦擦汗，再次沉默的看著大家。

    “咱們書院幾千號人，你以為平日裏吃不完這些？”山長哼了一聲，他可知道大家的想法。

    雲綺羅連忙笑著說：“這些菜啊，除了我們吃的，還有一些可以儲存在菜窖裏麵，等下帶大家去看看就知道了”

    梁漪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大家加把勁，想吃什麽就摘什麽”

    王寧珠拄著腰，哎呦哎喲的叫個不停：“這哪是人幹的事情嘛”

    傅輕水素淨的小臉上沾了灰塵，眉頭緊皺，整個人都很煩躁，現在真是什麽人都有，女先生還真是不一般啊，這等事情都讓我們來做。

    “輕水，我來幫你”王楚本來一直都蔫蔫的，待看到傅輕水憤憤的小模樣，頓時心裏有了主意。

    要說這班裏傅輕水絕對是最美的，本來在京城就有著第一才女的美稱，見到真人才發現這哪隻是才華出眾啊，這盈盈一握的小腰，這白淨細膩的皮膚，這清澈動人的眼睛，簡直是小仙女啊。

    王楚平日裏一直就很迷她，但是傅輕水素來眼高於頂，怎麽可能看的上落魄的王爵世家，而且皇上正在籌謀繼續削弱爵位世家的權力，這簡直是門不當戶不對。

    傅輕水現在是累得不行，而且渾身髒兮兮的很不舒服，看到王楚願意做，自然高興“好啊”

    王楚自以為瀟灑的一笑，然後把自己剛剛摘得菜都放在了她的籮筐裏，頓時就變沉了。

    傅輕水提了提，臉色頓時就不好了，這太沉了，等下萬一讓她們自己提到菜窖那邊怎麽辦。

    “夠了，王楚，你拿走一些”

    王楚乖乖的聽話，準備拿走一些，正好他籮筐裏沒有了，現在分一部分給她還能勝一些，不用再做了，還省的雲綺羅找事，但是若是傅輕水隻是客氣一下呢。

    “不用不用，都給你的”王楚大方的表示。

    傅輕水秀眉緊皺，他聽不懂她的意思嗎？

    “輕水，剩下的給我啊”王寧珠一直跟在他們兩人後麵，羨慕的緊。

    傅輕水看了王楚一眼，把多餘的菜都一股腦的放在了王寧珠的籮筐裏。

    “哎，怎麽放她那了？”王楚指著王寧珠，著急道。

    傅輕水提了提籮筐，正好可以提起來，不用再多摘了，心情大好。

    “太沉了提不動，你不是不要了嗎？”說罷，走出田地，到下麵的木椅上麵休息一下。

    王寧珠挑釁的看了王楚一眼，她就不信王楚好意思拿回去。

    王楚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也沒去拿，王寧珠家裏也是有權有勢，而且和傅輕水關係尚好，所以不能得罪。

    “梁漪，要不要休息一下”路清看到幾個女學生去休息了，再看梁漪滿頭大汗，忍不住問道。

    梁漪可不是一般的女學生，不屑的看了路清一眼：“你累了就去休息，還打算拉我下水？”

    路清：“”就隻是心疼你嘛

    雲綺羅看大家體力也是用的差不多了，平日裏哪裏會有這樣的機會摘菜，讓他們體驗一下也是好的。

    “山長，我看差不多了，您也回去休息一下吧”雲綺羅扶著山長道。

    山長倒是沒想到雲綺羅會親自扶他，慈祥的臉上都是笑意：“好好好，真是老了，瞧這才摘幾個”

    雲綺羅讓菜農帶著山長回去。

    “大家覺得摘菜感覺如何？”雲綺羅笑著看大家滿頭大汗，累得不行的樣子。

    “太累了”

    “簡直就不是人幹的啊”

    “唉”

    “很好啊，多有意思”

    認同的很少一部分，大部分人都選擇沉默或者覺得累，雲綺羅也是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麵，但是同時也注意到有幾個之前不看好的學生，倒是興致勃勃的模樣，滿意的點點頭，起碼是奏效了。

    “好，今天就到此為止，明早小花叫的時候，大家到這裏集合，我帶領大家晨跑~”

    小花是書院後院的一隻大公雞，因為長得很好看，也很花，所以大家給它起名叫小花。

    “這麽早啊”

    “天哪”

    “所以，大家等下回去都早些睡，明天我可不想看到誰遲到！”雲綺羅笑道，今天體力用盡了，早睡也是常態吧。

    “好！”梁漪和路清很開心的附和，反正大嫂說啥都對（路清驕傲臉：反正梁漪早晚是我的，叫雲先生大嫂有何不對？）

    雲綺羅心情大好，拎著籮筐，帶著大家浩浩蕩蕩的去了菜窖。

    “誒，你們看他們居然去摘菜，天哪”

    “太不可思議了！”

    “多髒啊”

    路上其他班的學生，不斷有人在說他們，惹得王楚又是一個怒氣衝衝，先行一步跑到菜窖，把籮筐放在那就走了。

    “我們真的丟盡了人啊”王寧珠捂著臉欲哭無淚。

    傅輕水小臉紅紅的，也是很尷尬，眼神很是憤怒。

    雲綺羅看到大家的反映，暗暗記下。

    “大家剛剛收到矚目是否感覺到丟臉，或者說是沒麵子？”到了菜窖旁，雲綺羅沒有先帶大家放好菜，而是先疏通他們的情緒。

    “是啊”王寧珠不服氣道“憑什麽我們就要做這些？他們肯定瞧不上我們！”

    “人之貴賤，在於好的穿著還是好的首飾？”雲綺羅看了一圈大家的臉色突然問道，其實她還是有一點很滿意，除了王楚，這些平日裏接受教養的學生們並沒有因此叫囂或者直接走掉。

    王寧珠張了張嘴巴，低下頭，應該如何回答？

    “可是這些也確實是身份的象征！”王楚其實也並沒有走遠，隻是坐在旁邊生悶氣。

    雲綺羅通過大家的空隙看到是王楚在說話，驚訝了一下，她以為他早就走了。

    “越王勾踐臥薪嚐膽收複失地，你能說他就是低賤嗎？人之貴賤在於事在人為，而不是聽天由命，所以說，我們僅僅隻是髒了一點手，或者別人說你是卑賤，你就是了嗎？何必在乎他人的眼光？”

    眾人深深地被震撼，是啊，必要之事行必要之手段，摘菜又有何不可？不過是為了強身健體，或者說是增加才識，又有何不可？這就是卑賤了嗎？就算是菜農，不過是各行其誌，都有著目標，又談何卑賤？

    “先生，我們謹記在心”

    傅輕水眼神也似乎有所觸動，低頭看了看籮筐裏的菜，若有所思。

    學生們挨個跟著雲綺羅的辦法，把菜放進菜窖，女學生因為手比較嬌弱，確實廢了些力氣，才把籮筐通過繩子放進菜窖裏麵，但是都很努力。

    王寧珠看著手紅紅的，整個人都不高興，努努嘴：“輕水，你瞧我的手，哎呀，都粗糙了”

    傅輕水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王寧珠以為她不想自己動手，心裏不舒服，看了一眼雲先生：“我幫你放吧，反正先生也沒注意咱們。”

    雲綺羅一直都在教大家如何放下去，但是確實沒有特別注意大家，有一兩個女學生渾水摸魚，讓男學生幫忙提下去，王寧珠是因為剛剛在旁邊打算找人幫忙，正巧和雲綺羅對了視線，所以迫不得已才親自動手的，姑娘家家的還要嫁人呢。

    “瞧咱們的手呀，要是粗糙的像個男人，以後怎麽嫁人”王寧珠深深地為自己擔憂，臉長得不好就算了，這要是身上還不好看，那如何是好。

    傅輕水聽到這裏，抬頭望向雲綺羅，她突然想到雲綺羅曾經說過女子不一定會輸給男人，傅輕水一直認為自己的才學不輸於任何男人，但是因為是女人，所以得不到任何機會發揮她的優勢，更多的隻是在乎她的外貌，家裏人已經在幫她挑揀適合的人家了，這難道就應該是女人的一生嗎？

    傅輕水突然感覺到很迷茫，就算她豐衣足食，風光無限又如何？結了婚就要有生兒育女的壓力和羈絆，她會漸漸的年老色衰，才華也不再是一介婦人可以隨便所涉足的，條條框框羈絆著她們，這難道就是她傅輕水的一生嗎？

    “輕水？”雲綺羅很驚訝她會親自動手，她其實一直都知道有幾個女學生在偷懶，但是她沒多說，也是因為確實是為難了，再者說這並不是強迫她們做事。

    傅輕水臉紅了紅，艱難的跟著雲綺羅的辦法把籮筐裏的菜放入菜窖，隨著它的落地自己的沉下的心也落地了，人定勝天，有什麽又是天注定的呢，又有什麽是天資呢。

    後麵的人也都在竊竊私語，幾個偷懶的女學生也是憤憤不平，裝什麽裝，平時數她最柔弱最是挑剔，現在居然自己動。

    “先生，我想過幾天找您聊一聊”

    雲綺羅驚訝之餘也很高興，這是第一個願意找她聊一聊的學生，而且居然是驕傲的傅輕水。

    莞爾一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