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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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該駭得腿軟的張原,麵對著這道自下而上、向雙腿間劈來的刀光,臉上仍舊是一片清冷,沒有半點動容。

    這一瞬間,也不知道是怎樣的古怪,腦海中唰唰地飛快冒出十幾種應對方案……

    屈指捏刀?不行,現在有眼力卻沒那指力。

    縮身後退?不行,以現在速度沒兩招就要被砍中。

    近身搏擊?不行,現在氣力不足。

    ……

    各種方案被一一否決,然而刀光已然臨體,張原下意識般側身避過,一拳朝對方喉骨處擊去,卻被一隻鐵拳牢牢抓住。

    “小賤種,你……啊!!!!!!”

    張原另一隻拳頭捏成鳥喙狀,狠狠擊打在對方眼窩處,隻聽得一下令人發麻的眼球爆裂聲,大漢的左眼被他活活搗爛!

    饒是如此,這大漢也做出迅猛的反擊,額頭往側麵狠狠一撞,將張原撞飛倒地。

    然而對方不愧是百戰餘生之士,劇痛之下反而刺激出凶性來,持著腰刀瘋虎一般再度向他斬去!

    張原在地上順勢滾了幾圈,忍著頭暈眼花和身後創口的劇痛,狠狠咬了咬舌頭,從暈沉中醒來。

    “鏘!”

    刀鋒貼麵而過,砍在了青石上,濺起幾顆火星。

    “鏘!”

    又是一刀砍下,斬斷了張原幾縷頭發。

    “啊啊啊啊啊啊!小賤種,老子要你的命!!”

    眼見幾招不中,這大漢心中更是暴躁,左眼處劇痛得深入腦髓,不禁發起狂性來,什麽打法套路都丟開了,隻管追著張原亂砍亂斬。

    張原瘦弱的身體如狡兔脫籠,連連避過對方的攻勢,所有動作仿佛下意識般拈手即來。

    見到對方步伐踉蹌,顯然是瞎眼痛到極致,張原逮住機會伸腿一絆,那大漢便一跤撲倒在地。

    張原飛身撲上,騎在漢子身上,一手抓住對方發髻,死死按在地上,一手將那柄壓在下巴處的腰刀往脖頸動脈處用力一抹……

    氣流夾著鮮血,從深深的裂口處一股一股噴湧而出,這大漢掙紮幾下,均被張原拚盡全力死死抵住,雙手在地上都刨出個小坑來。

    隨著鮮血不要錢似的汨汨湧出,這護院教頭掙紮的力道也越來越小,最後抽搐幾下,不再動彈。

    幾個護院目瞪口呆地望著,絕沒有想到會有眼前這一幕。

    從圍觀好戲到意外突發,反被這孺子廢了眼睛,接著一番打鬥之下,百戰餘生的教頭竟然……竟然死在這廢人手下?

    張原仍未停止動作,喘著氣抽出腰刀,往對方脖頸處狠狠劈下,一連劈了十幾下才把首級給剁下來,看得眾人眼角抽搐,心中直喊瘋子!

    張原仍舊麵無表情,揪著頭發將首級懸在空中,讓那唯一完好、怒瞪前方的獨目直直地盯著眾人。

    “以奴欺主者,死!”

    “以下犯上者,死!”

    木著臉說出的血淋淋話語,瞅著那死不瞑合的獨目,讓一眾護院中的膽小者忍不住失禁了……

    “四公子瘋了……真的……真的瘋了!”有人戰戰兢兢地道。

    瞧著眾護院如避惡鬼般退去,張原心頭又湧起一陣莫名的悲哀……

    什麽時候,自己需要用這樣的動作和語言來嚇人了?為了避免這些人日後再有不軌之念,不得不恐嚇一番?

    為什麽?我不該怕他們的啊!來一個殺一個便是,何嚐需要去恐嚇?

    隱隱約約的記憶似乎告訴他,除了某一種人,自己向來無所畏懼!

    等等,這“某一種人”又指的是什麽……莫非自己真被打壞了腦袋?以至於經常冒出一些奇怪的念頭?

    一個時辰前。

    一隊隆重的儀仗從深深禁宮中走出,朝著相國府行來。

    八個太監抬著一頂金頂金黃色的翟輿,上麵繪著金雲翟鳥,顯出一種貴不可言。

    翟轎四周圍繞著眾多身高一致、娉娉婷婷的宮女,個個氣質不俗,在掃得幹幹淨淨、又灑了一層清水的街道上款款走著。

    上百個身形高大、披甲頂盔的騎士護送在側,警惕地注視著那些遠遠跪著的百姓,似乎那些密密麻麻的黔首中會隨時跳出一個舍得一身剮的死士來。

    稍微懂一些的人都知道,京兵多是樣子貨,但這隊甲士不同。

    每年都有一批精銳,從駐紮在邊遠蠻荒之地的軍隊中抽調出來,進駐王京拱衛皇室,這些經過戰陣廝殺的甲士,每一個手底下都有數條蠻人的性命,每一個都是精於搏殺、敢於舍命的勇士!

    “拜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萬安”

    相國府大門外,基本所有的下人都迎了出來,跪拜著齊齊高聲道。

    “哎呀呀,貴妃怎麽不提前招呼一聲就來了。”張文山迎上鸞轎,連聲歎道。

    按禮,他也要向自己的女兒行禮的。但這不是宮中,他張文山也不是等閑官員,不需要做到這般地步。

    司馬夫人含笑道:“瞧你說得,女兒回自己家還需要提前招呼?”

    一個宮女上前掀開簾布,攙扶著一位宮裝少婦緩緩走出,向著四周看了一眼,眼中掠過一絲疲色:“父親,母親。”

    這少婦就是張端雅,大魏貴妃,司馬夫人親生的嫡長女。

    瞧見女兒臉色不對,張文山麵色不變,笑著道:“進屋吧,有什麽事進去再說。”

    司馬夫人掉頭對一個丫鬟道:“去把刑部軒兒叫回來,就說家中有事。”

    丫鬟應聲離去,三人在眾女拱繞下緩緩走進大廳,然後屏退眾人。

    “女兒,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快快跟娘親說來。”眼見周遭無人,司馬氏一改雍容不迫的作風,急切地問道。

    張文山看似不疾不徐地飲下一口茶,耳朵卻豎了起來。

    張貴妃臉色有些疲憊,短暫地靜默了一會,開口道:“皇上,已經三個月不曾留夜了。”

    這話裏意思,就是三個月沒有得到一次召見,更別提過夜了。

    作為僅次於皇後的貴妃而言,這絕對是冷置的前兆。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眼中均有些憂色,還是由司馬夫人出聲問道:“何至於此,是否女兒不經意間開罪了皇上?”

    張貴妃搖搖頭,臉色有些淒楚:“本宮留在皇上身邊的人說……說……。”

    “說什麽?”張文山忍不住出聲問道。

    張貴妃緩了緩氣,幽幽地道:“皇上說,司馬家和張家坑壑一氣,狐鼠一窩!”

    話如驚雷,擊落在二人心口間。

    隻聽到“唧唧”一聲痛叫,司馬夫人懷中的小小金絲猴,被她活活抓扯下一把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