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漫長一夜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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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番大戰,饒是如今體質大增,張原也打得幾乎精疲力竭。

    作為武道高手,最怕的並非是修為高出自己的同道,而是不知不覺的遭到軍中甲士圍殺。

    吃一塹長一智,要杜絕再次陷入這類危機,必須在對方合圍之前遠遁而去,充分發揮出武道的精義來,避敵之長,擊敵之短,以遊殺的方式對付,總好過正麵硬撼。

    調息片刻,張原又看了看身上中箭的創口,看見傷口處血肉收縮,緊緊裹住箭頭,已有凝血恢複之兆,不由暗歎佛門經法的神奇。

    若不是莫名地變得聰明了些,想必自己也無法兼顧佛法與武道吧。

    正待出去找些傷藥,隻見不遠處火光衝天,看那方位,似乎是住持方圓的住所。

    莫非相國府同時派人來殺方圓?

    張原想了想,將身上的三支弩箭折斷,隻留著箭頭在體內,想必短時間內並無大礙。

    隨手草草包裹了一下,便提著劍朝火光衝天處掠去。

    這一夜,看來還要死更多人!

    ……

    “方圓,禿驢方圓……嗬嗬嗬,躲到哪裏去了呢?”

    靜院禪房處大火衝天,一個風情妖嬈的女子悠悠哉哉地坐在樹梢頭,火光映射下,嫵媚嬌嫩的臉蛋上笑靨如花,美眸中似欲滴出水來。

    “方圓老禿驢啊,還不肯出來麽?那本姑娘隻有把火燒到你的大雄寶殿去了哦,嘖嘖嘖,千年的寺廟就這麽毀於一旦,不可惜嗎?”

    寺中許多和尚沙彌遠遠地圍著,不敢稍前一步。

    而在一處夾壁中,方圓與方太二人正擠在裏麵,不停地念著佛號。

    聽到這話,方圓身子一動,似是想要走出去,卻被方太緊緊拉著,小臉上滿是驚恐:“不行啊師兄,房子沒了還可以再建,人沒了可就真沒了!”

    “阿彌陀佛,房子沒了是可以再建,可那麽多代祖師留下來的經書不能沒有啊!”方圓神態沮喪,看模樣又老了幾分。

    方太一臉氣憤:“這女施主什麽來頭,怎麽能這樣對我們?”

    方圓搖搖頭:“是那些江湖中人的事,你不懂。”

    “江湖中人?”方太眼珠子一轉,“啊?莫非是師兄上次治療的那個……叫什麽無相子的人,和他有關係?”

    此子聰穎是聰穎,但卻沒有根性……方圓暗歎一聲,道:“無相子與這女子分屬兩家敵對門派,上次貧僧救了無相子,不想竟惹來對方,實屬……。”

    “實屬無妄之災!”方太憤憤地道:“我們佛門中人,治傷療疾本就是份內中事,怎可因為師兄救了他們的敵人就來找麻煩?這太過分了,真是無法無天!”

    “你不懂,這女子是神道教聖女,他們這一門的人,做什麽事情從來不講規矩和緣由,向來隨心所欲慣了,就連世家的人也敢說殺就殺,怎會在意貧僧一介老朽。”

    “神道教?有無相劍派厲害麽?”聽到江湖軼事,方太的眼中頓時放出光來,聲音便大了些。

    方圓連忙捂住他的嘴巴,正要說什麽,忽而聽到那個像是在喘息的聲音幾乎近在耳邊一般。

    “嘻嘻嘻,原來是躲在這裏呀,好狡猾的兩個光頭。”

    說著,這女子伸手扶在牆上,暗勁一震,整麵牆壁便垮塌下來,砸得裏麵二人狼狽不堪。

    “果然是不禿不滑,不滑不禿。”這女子一把拎起方太,笑意盈盈地打量了一番,隨即不感興趣地扔到一邊,目光望向咳嗽不已的方圓。

    “老和尚,我們神道教要殺的人,你怎麽敢救呢?我們殺一個,你們救一個,不是和我們作對麽?”

    這女子嘴中不疾不徐地說著,卻一腳踹在方圓身上,將其踢飛到五六丈外,吐血不已。

    “嘖嘖嘖,好硬的身板啊,可惜不通殺伐,也隻是砧板上的肉而已。”

    若換成普通人,早被這灌注了功力的一腳踢得肝肺俱碎而死。

    “掌教要殺的人,你也敢救!到了黃泉之下,可莫要責怪奴家啊。”這女子臉上笑著,眼中卻透出冰冷殺意。

    正要再下殺手,忽覺一道森寒劍氣直指後心,刺得那處的肌膚都冒出一片雞皮疙瘩。

    急忙轉身一望,隻見那道劍光已經不知不覺逼近一丈之內,來勢淩厲而迅捷,連忙合掌一拍,將劍身緊緊夾住。

    “噗!”

    劍鋒還是刺入肩膀少許,但透劍而出的劍氣讓她半邊身子都幾乎麻痹!

    女子心中大驚:該死!這和尚廟怎麽有這等高手?!

    “可惜!還是沒能完全將劍氣劍意收斂起來!”張原見一擊湊功,隨即拔劍後退,再度揮出一捧劍光籠罩而去。

    方才那一擊,若是張原將無相摧魂劍練至圓滿之境,就一定能在不知不覺下將這女子穿胸而過!

    所謂無相摧魂,最高的精義就是在不動聲色、無知無覺間取人性命,決計不會教人提前發現,乃所有劍法中最善於暗中襲殺的武技!

    張原運劍如電,劍身上似乎裹了一層淡淡的清光,如暴風驟雨般朝對方攻去,那女子持著一柄形如彎月的小刀,被打得連連後退。

    “無相……摧魂劍!”女子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眼神中不複嫵媚之色,帶著一絲震驚。

    “你是無相子新收的徒弟?不對!不對!劍法這般純熟,功法修為也登堂入室,至少也是十年的修為!”

    “好好好!無相子果真老奸巨猾,狡兔三窟,不過你以為暴露了身份,還能逃過我教的追殺嗎?”

    女子感覺自己身子愈發無力,而張原功力和體力均未恢複,又身負三處箭傷,也已是強弩之末。

    “你不是我對手。”張原淡淡地道,仿佛言出必中,手中長劍一撩,女子的頸側又多了一道血痕。

    “你元陰已失,功力不純,隻能突起暴擊,最不耐久戰苦戰。”

    張原木著一張臉,繼續用話語打擊著對方的信心:“這樣下去,不出二十招,你必然亡命於我劍下。”

    噗!

    女子臉色一白,被他話語激得略微一分神,肩頭又中了一劍,暴起一團血霧。

    打到最後,已是意誌的比拚和較量!

    二人的身形縱躍騰挪間,劍光與刀影森森逼人,唯獨方太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那女子被張原的話語打擊得攻少防多,並且抵擋得愈發無力,隻覺得手中小刀無比沉重,堪堪不支之下,陰毒地剜了張原一眼,一連暴退三丈,嗖地一下騰身而起,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張原也沒追擊,拄著劍直直地站在原地,緩緩地調息著近乎油盡燈枯的身體。連番苦戰之下,若那女子堅持不退,很說不準最後誰生誰死!

    他一身黑衣黑裳,上麵滿是破洞和劃痕,一張原本文弱秀氣的臉,在經曆了數場性命搏殺之後,添了幾分英挺與出塵之氣,整個人終於開始朝著另一個方向蛻變。

    然而,長夜依舊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