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吳先生所說的那些，陸子謙原本抱著強烈的懷疑，因為他真的沒辦法想象怎麽能夠讓機器和程序做到這種程度，他覺得吳先生哪怕不是吹牛逼，肯定也有所誇大其詞。可是當吳先生說出離夢這個名字的時候，陸子謙心中堅定的懷疑突然開始動搖了。

    在之前的幾個副本裏，陸子謙他們跟離夢相處過一陣子，在剛開始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陸子謙他們都下意識認為離夢跟他們一樣是一個遊戲玩家，因為離夢根本就沒有npc的呆板和木訥，無論陸子謙他們說什麽做什麽，她都能迅速地做出適當的回應，就連那些隻有他們幾個才能懂的梗，一開始她不了解，可是隻要稍微解釋一下，下一次她立馬就能反應過來，偶爾還會拿出來自己用。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遊戲npc可以達到的智能。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後來他們知道離夢並不是一個玩家，而是一個npc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肯相信。即使後來因為離夢頻繁出現在主線劇情裏，由不得他們再懷疑npc這個身份，但他們還是不死心地猜測，也許離夢是幻境為了吸引眼球炒話題而搞得一個噱頭，名義上是npc，背後其實根本就有人在控製她的一舉一動，替她做出每一個回應和決策。

    但如果真如陸子謙所想，都到這這種時候，吳先生還有必要強行地想一大堆理由和借口去掰圓這個謊言嗎？根本沒有意義！所以在陸子謙的心裏，其實已經相信了離夢是npc這件事，也相信了不遠處那個叫羽都淩的boss和她一樣擁有像人一樣完整的性格和思維，他現在唯一糾結的是，創界公司的技術真的已經先進到這種程度了嗎？能夠將虛擬的人物做得如此逼真，如果是的話，為什麽幻境裏其他的一些npc和boss卻跟其他的遊戲裏的一樣刻板呢？

    吳先生似乎是猜到了陸子謙心中所想，還不等他開口問，便主動說道：“你們都把創界公司想得太簡單了，它的實力，它手上掌握的技術，它背後隱藏的東西，遠遠超過你們所有人的想象。它在人工智能領域的研究，是沒有其他公司和組織可以觸及的高度。隻是像離夢和羽都淩這樣足以以假亂真的npc，每一個都需要占用大量的服務器資源，他們每說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背後的運算量都是你們根本無法想象的，即使以創界公司的實力，也不敢一開始就設計太多這樣的遊戲角色，萬一幻境這款遊戲撲街了，那可是一筆巨大的損失，創界公司不願冒這樣的風險。我們本來的打算是前期先試驗性地設計幾個這樣的角色，如果反響好，幻境的前景也不錯的話，再繼續增加角色數量。誰知道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這種技術反而會成為我們的一種阻礙。”

    陸子謙正要說些什麽，突然感覺到情況不對，扭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他們剛才太過專注於對話，沒有留意到稍遠處一隊腐屍士兵正好巡邏經過，此時已經發現了他們，正舉著長矛朝他們衝刺過來。

    陸子謙臉色一變，卻並不慌張，眼前這一隊士兵不過十多人，根本對他們兩個造不成什麽威脅。於是他果斷地不退反進，揮著骨劍迎了上去，劍芒閃爍間輕鬆收割著腐屍士兵的血線，沒用多久就把他們放倒了一片，隻剩最後一個屬性相對比較高一點的還站著，應該是小隊長之類的角色，不過也隻是剩一點殘血了。

    那個小隊長智商明顯比其他那些普通士兵高，知道自己打不過了，並沒有鐵著頭衝上去送死，而是虛晃一槍，在陸子謙閃身回避的時候，趁機後退了幾步，然後從腰間取下一個號角放到嘴邊，鼓起腮幫猛地一吹。那號角看起來並不大，可是吹出來的聲音卻異常嘹亮，仿佛整片天地間都在回蕩著這號角聲。

    陸子謙被突然響起的聲音猛地嚇了一大跳，然後才反應過來，心裏頓時涼了半截，急忙邁步向那個小隊長衝過去，手上同時舞出十字裂斬的起勢。當他來到目標身前時，技能正好釋放，手起刀落，兩道肉眼可見的淩厲劍氣交疊成一個十字形斬在正在吹著號角的小隊長身上，頓時將它剩下的那一點殘血徹底清空，它身上的腐肉緩緩風化，轉眼間隻剩下生鏽的盔甲和一堆散落在地的骸骨，號角聲也戛然而止。

    隻是，陸子謙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便聽到不遠處隱約響起了一陣鼓聲，聽這聲音，似乎是從羽都衛沉睡的方向傳來的，可是陸子謙他們剛才明明沒有發現那裏有戰鼓這樣的東西啊。陸子謙急忙循著鼓聲望去，的確，羽都衛裏並沒有戰鼓，也沒有鼓手，這鼓聲根本就是憑空響起來！

    吳先生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湊上前去看，距離隔得有點遠，他們看不太清具體是什麽情況，可是明顯可以感覺到一股淩厲的氣勢正在不斷地增長，空氣中仿佛飄過來一陣血腥的味道，愈漸濃重的殺氣壓得兩個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

    突然間，陸子謙感覺頭皮一麻，全身的血液好像在一瞬間失去了溫度一般，身體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冷顫，似有所感地向軍列最前方的羽都淩望去，雖然在這樣的距離下陸子謙沒辦法看清他的眼睛，可是他卻清楚地知道，羽都淩已經蘇醒了，帶著百戰百勝舍我其誰的霸道，以及沉睡千年都無法化解的殺伐之氣，以另外一種姿態，從死亡中蘇醒了。

    他們就這樣呆呆地在那裏看著，腦袋裏一片空白，一直到看見羽都淩勒緊韁繩，讓身下的黑色戰馬調轉馬頭，朝向陸子謙他們所在的方向，然後將手中的長槍舉起指向他們。伴隨著他的這個動作，原本麵朝另一個方向的羽都衛，瞬間全部轉過身來，即使看不到他們的眼睛，陸子謙也知道，所有的人，包括羽都淩，此時都在看著他們兩個。

    陸子謙在心裏不斷地默念：“這隻是遊戲，這都是假的，在這裏麵我比他們所有人都要吊，我根本不用怕他們！”可是不知為何，那種心悸的感覺卻根本沒有辦法消減。他緊緊地握住手中的骨臉，讓自己處於隨時可以開始戰鬥的狀態，他很清楚自己完全可以打得過眼前這些腐屍士兵，哪怕他們是一整個軍隊，以他的實力，他的屬性，再加上他這身的裝備，他絕對是可以應付這個局麵的。

    他的腦子一直跟自己說可以，可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雙腳，卻在小步小步地往後退。

    羽都衛全部轉過身來，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沒有一點聲音，安靜地就像他們又重新陷入了死亡一般。陸子謙這時候突然發現，那鼓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天地間聽不見一點聲音，安靜地讓人甚至不敢去呼吸。

    可是這樣的安靜沒有持續多久，陸子謙便看見羽都淩雙腿一夾，胯下的戰馬發出一聲嘶吼之後猛然加速奔跑起來，羽都淩爆喝一聲：“殺！”那消失的鼓聲又重新憑空響了起來，而且這一次比之前更加急促，更加密集，陸子謙兩人明顯可以感覺自己的心髒在這鼓點中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好像要從他們的胸腔中掙紮著跳出來。

    再看那些前一秒還一動不動的羽都衛，幾乎是在羽都淩“殺”字出口，鼓聲重新響起的瞬間，全部一起邁步向前衝，動作整齊地好像那是一個人的分身一般。原本靜止不動的軍列，此刻卻變成了奔騰的濁浪洪流，攜雷霆之勢向前衝鋒。

    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

    陸子謙想不通，明明隻是在遊戲裏，明明隻是一堆虛擬的人物，為什麽，他竟然感覺自己真的身處戰場之上，麵對的是一支真真正正在無數次殺戮和戰役中錘煉出來的百勝之軍，他們狂奔的時候大地都為之顫抖，他們的怒吼就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插進陸子謙的心髒，他感覺自己全身都在顫抖，根本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勇氣，腦袋裏就隻剩下一個念頭：跑！

    羽都衛離他們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全速奔襲之下，陸子謙他們被嚇得楞神的這一會兒功夫，羽都衛已經跑了四分之的路程，騎著戰馬的羽都淩更是差不多跑到了中點的位置。陸子謙終於回過神來，對著身旁還在瑟瑟發抖的吳先生大喊一聲：“跑啊！還在這裏等什麽！快點跑啊！”

    吳先生被陸子謙這樣在耳邊一吼，才終於從震驚和恐懼之中反應過來，當即轉身想要往後跑，可還沒跑出兩步就雙腳一軟沒站穩差點摔趴下，手忙腳亂地掙紮著起來繼續往前跑，驚懼之下竟有種使不出力的感覺，搖搖晃晃速度根本提不上去。

    陸子謙原本已經跑出了一段路，回頭發現吳先生這副模樣不禁爆了一句粗口，飛快地從係統背包裏調出兩瓶藥劑，自己先把一瓶倒進嘴裏，然後便覺得渾身一輕，整個人似乎失去了重量。然後他撒腿往回跑，吳先生眼睛都沒來得及眨一下，隻感覺一陣氣流朝自己撲過來，陸子謙就已經跑回自己麵前，將一瓶藥劑塞到自己手裏。

    這種情況下吳先生也不顧上去管這是什麽東西，直接往嘴裏一倒，同樣感覺身輕如燕，再跑起來的時候，隻聽見耳邊的風聲呼呼直響，速度快到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在藥劑的加持之下，兩個人的速度拔高了一大截，比起羽都淩胯下飛奔的戰馬也是不相上下，這才讓他們之間能夠保持一段相對安全的距離。可是藥劑效果的持續時間是有限的，更重要的是，他們在奔跑的過程中消耗的是自己的體力，雖然說這種誇張的速度隻是遊戲係統虛擬出來的，但他們卻是真真切切地是用自己的身體在奔跑。陸子謙這樣的年輕人都已經累得直喘粗氣，吳先生這個每天坐在辦公室中年宅男更不用說，才跑了幾分鍾速度就已經開始慢了下來，咬牙切齒滿臉潮紅的模樣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陸子謙現在真的恨不得跑到吳先生身後照著他的******來上一腳，繼續這樣下去，吳先生肯定會被羽都淩追上，自己又不可能就這麽丟下吳先生一個人跑了，最終兩個人都走不了。想到這裏，陸子謙一咬牙停下了腳步，轉身從背包裏調出了骨劍在手上一拉，吸收了血液的骨劍瞬間變幻成另外一副淩厲的模樣。

    他耽擱的這麽一會兒功夫，原本落在後麵的吳先生已經追了上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你停下來幹什麽？繼續跑啊！他們馬上就要追上來了！”

    “不跑了，老子跑累了，媽蛋老子就不信了，我這一身裝備還怕他們這一群死屍。正好，趁這個機會我還可以摸摸這個羽都淩的底，看看能不能找到通關的辦法。”

    “你瘋了吧，後麵可不止一個羽都淩，還有一整隊的羽都衛，你一個人怎麽可能應付得來！”吳先生的聲音因為呼吸急促顯得沙啞，“不行，要留下來就一起留下來，我也不跑了。”

    說話間，吳先生便作勢要減速停下腳步，卻沒想到這個行為徹底將陸子謙激怒了，雙眼好像要噴火一樣盯著他，吼道：“我特麽叫你走你就給我滾，你麻痹還嫌拖累得我不夠嗎？你留下來有什麽用，還不是要我分心去看著你！你特麽少給我添點麻煩就是幫忙！你給我繼續跑，找個地方把帳篷搭起來，然後把位置發給我！我會自己想辦法過去的。跑！跑啊！”

    吳先生被陸子謙這麽一通吼，原本就已經泛紅的臉因為羞愧變得更紅了，他心裏很難受，可是陸子謙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他根本無從反駁。他喘著粗氣，飛快地從係統背包裏調出什麽東西然後直接塞到陸子謙的手裏，又說了一句“你自己小心”，便不再停留，重新向前狂奔而去，速度比剛開始的時候還要快，陸子謙知道，他這一次真的是拚了命在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