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珍原本就被陸子謙他們打成重傷，傷勢未愈，剛才又被萊厄強行灌入巨量的死氣，身體早就被折磨得殘破不堪。即便沒有陸子謙這一擊蒼狼牙，照她這樣的狀況應該也堅持不下去了。

    此時的她渾身傷痕累累，就像一個破爛的娃娃，被萊厄緊緊抱在懷中。萊厄的情況其實也好不到哪裏去，被陸子謙他們用各種技能瘋狂轟炸了這麽久，全身上下都已經殘破不堪，表情悲痛地抱著梅珍，哪裏還有之前威風凜凜的樣子，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變成了一個慘兮兮的老頭。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你不恨我嗎？”萊厄緊緊地將梅珍抱在懷中，似乎這樣可以讓梅珍的生命流逝得慢一些。他聲音低沉沙啞，不知是因為傷勢太重，還是心中滿懷悲傷。

    “恨！當然恨！當你不顧我們的苦苦哀求將我們強行煉化成陣眼的時候，我心中對你便充滿了滔天大恨。你曾經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在我心裏早已經把你當作了我的父親。梅朵去世之後，我知道你很傷心，所以我想代替梅朵好好地照顧你，我以為隻要我做得足夠好，就能夠取代梅朵在你心中的地位。可是，直到你要把我煉成陣眼的時候，我才明白，說什麽視我如己出，都是騙人的！在你心中我永遠就隻是個撿來的孩子，梅朵才是你唯一的女兒，為了她，你可以毫不猶豫地把我犧牲掉。”因為太過虛弱，梅珍說話的聲音很輕，但是所有人都能聽出她語氣中的怨恨和悲傷。

    “我曾經對你有多麽愛戴，現在對你就多麽怨恨！所以見到你喬裝打扮跟他們混跡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會不顧一切地追著你，就是想要破壞你的計劃。同樣，你強行把死氣灌進我的身體裏，讓我替你攔住他們，我拚死壓製住體內的死氣讓自己直接承受他們的攻擊，就是想要讓他們過來阻止你。”說著，梅珍突然大聲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到最後你的計劃還是失敗了吧！你機關算盡，到頭來終究都是一場空，甚至連梅朵的靈魂都已經不知道到哪裏去了。報應啊！這就是對你的報應！”

    梅珍肆意地笑著，眼睛裏卻不停地湧出淚水：“你說你做這麽多，究竟有什麽意義？你犧牲了所有的一切，最終換來了什麽？現在你該看清楚了吧，梅朵已經死了！她永遠都回不來了。你什麽都沒有了，你的女兒，你的徒弟，還有你耗盡半生收集的一切，全部都沒有了，都賠在了一個虛妄的夢裏。值得嗎？值得嗎？為什麽，你就不能好好地珍惜我？”

    “對不起，對不起。”萊厄顫抖著用手幫梅珍擦掉眼淚。對這個女孩，他心中一直帶著心疼和虧欠。撿她回來的時候，梅珍還是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嬰兒，因為知道自己隻是被收養的小孩，所以她從小就很乖巧懂事，髒活累活總是搶著做，平日裏也有些謹小慎微，生怕做錯事惹別人不開心。這些萊厄都看在眼裏，既心疼她的敏感怯懦，又疼愛她的勤勞乖巧，因此把她認作了義女，平時也一直努力把她跟梅朵一視同仁，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她敏感的自尊。

    可是，就算他再怎麽努力，也無法騙過自己的內心，梅朵畢竟是自己親生的骨肉，而梅珍隻是一個養女。在做出那個抉擇之前，他也有掙紮過，痛苦過，猶豫過，可是對梅朵的思念卻像是一個心魔，侵蝕了他的理智，當時的他，已經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既然你恨我，為什麽還要來救我？讓我就這樣死在他的劍下，不是更好嗎？”

    “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最怕的一件事，就是被人遺忘。我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人，除了你們，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可是現在梅朵死了，兩個師兄也死了，我也馬上就要死了。如果你也死掉的話，就沒有人會記得，這個世界上曾經有一個叫做梅珍的人存在過。”

    “梅朵死了，你會永遠記得她，甚至為了複活她傾盡一切。我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比不過她，隻有這樣，才可以讓你永遠也忘不了我。這樣每次你想起梅朵的時候，也都會想到我，想到我被你煉成了陣眼，想到我破壞了你的計劃，想到我最後替你擋下了一劍。我不怕死，真的，反正我本來就是被一條被遺棄的生命，但是我也想要被人疼愛，被人記掛，我也希望，在我死去之後，有人會為我痛哭，會對我思念。這樣，我的生命至少還能在這世上留下一點點的痕跡，才讓我感覺，我自己真正地活過。”

    梅珍已經到了彌留之際，臉上痛苦的表情逐漸消散，變成了解脫般的安詳：“我這輩子最大的一個心願，就是能夠像梅朵一樣在你懷裏撒嬌，然後安穩地睡著。現在，這個願望終於可以實現一半了。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想當你真正的女兒，實現那另外一半。”

    說完，梅珍帶著向往的神情，閉上了眼睛。

    萊厄的眼裏不停地湧出熱淚，他溫柔地摸摸梅珍的頭，然後將她橫抱起來，輕聲說道：“梅珍，對不起，我帶你回家，我會將你葬在梅朵旁邊，你們兩個，都是我最愛的女兒。”

    萊厄步履蹣跚，一步一步消失在了叢林深處。

    因為剛剛收到的那兩條任務提示，徐曼心中焦急不已，用最快地速度來到了修羅殿中。血影修羅還是一如既往地在那裏等著她，因為臉上待著麵具，所以看不出他是什麽表情。

    “拉索怎麽了？我剛剛收到任務提示說他已經死了？真的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明明不久之前還見過他的。”徐曼氣都沒喘勻，就迫不及待地發問。

    血影修羅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將手一揮，徐曼麵前頓時浮現出一塊虛影，上麵出現的正是她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原來，拉索回到家裏之後發現家裏沒有人，爸爸媽媽都不在，正焦急地想要出門去尋找，鄰居家的大叔就找了過來，告訴他說他的爸爸情況突然惡化了，被送到了鎮上的去找更厲害的女巫給他治療。聽到這個消息，拉索心裏十分著急，於是便趕著家裏的牛車想要盡快把靈蔻參送到鎮上去給他的父親。

    可是，正如徐曼所預料的那樣，那三個玩家其實根本沒有走，他們終究還是舍不得就這麽放棄這顆靈蔻參，所以一直跟著拉索想要找機會把它搶過來。拉索獨自一人往鎮上趕正好給了他們可乘之機，於是在半路上將他攔了下來，要他交出靈蔻參。

    拉索當然不肯交，那可是關係到自己父親性命的東西。幻境的設定做得再如何逼真，畢竟都還是一個遊戲，拉索不肯給他們，他們也沒辦法像在現實中那樣從他手上硬搶過來，一時間雙方隻能僵持在那裏。其中有一個玩家突然心念一動，上網查了一下，然後興奮地對“殘月殤”說：“老大，我剛剛查到了，這個靈蔻參的爆率是百分之百。”

    百分之百的爆率意味這什麽，“殘月殤”心裏自然清楚。所以他冷笑著上前：“小鬼，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乖乖把靈蔻參給我交出來。不然的話，就別怪我們幾個絕情了。”

    “不可能，這個靈蔻參是要拿去救我爸爸的，才不要交給你們。你們快點讓開，不然的話我就告訴小姐姐聽你們想搶我的靈蔻參，讓她收拾你們。”拉索想到受傷的爸爸正在鎮上等著靈蔻參救命，心中焦急，又想到剛才他們幾個好像挺怕徐曼的，於是便搬徐曼出來想要把他們嚇走。

    他哪裏知道，徐曼自己都是狐假虎威，她對這三個人事實上並沒有太大的威懾力，甚至因為剛才的憋屈，聽到他拿徐曼來威脅自己的時候，“殘月殤”咬了咬牙，臉上現出一絲殘忍的表情：“哼，你還真當我們怕了那個賤人？好，既然這樣，你就變成鬼去跟她告狀吧。”

    話音未落，“殘月殤”直接打出一擊劈斬，這連普通的技能都算不上，但是拉索畢竟不是戰鬥型的npc，他的屬性很低，直接就被“殘月殤”的劈斬秒殺，靈蔻參頓時從他的懷中掉了出來，他伸出手去想要將靈蔻參抓住，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往後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嘴裏還在不停地說著：“小姐姐，壞人又回來了，他們搶走了靈蔻參，救救爸爸，幫我救救爸爸”

    三個玩家撿起掉落的靈蔻參，看都沒看倒下的拉索一眼，急匆匆地離開了。在幻境中如果玩家殺死普通的npc的話，係統就會發布通緝令，被通緝狀態下的玩家裝備爆率會變成百分之百，死亡的懲罰也會加重數倍，而且殺死被通緝玩家的玩家會得到豐厚的係統獎勵，所以他們要趁著係統的通緝令還沒有發出，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熬過通緝期限。

    “這三個人渣，竟然對一個孩子下手，還有沒有人性！”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徐曼不禁握緊了拳頭，心中氣憤，又有些悲痛，說她善良也好，說她聖母也罷，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就算明知道拉索隻是個npc，還是忍不住會為了他而傷心難過。

    “哼，你到現在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真正害死這個小鬼的，不是他們三個，而是你。”血影修羅冷哼一聲，嗬斥道。

    “我沒有，你瘋了吧，我什麽都沒有做，為什麽說是我害死了拉索？”

    “正是因為你什麽都沒有做，才把他害死了。他本來隻是個普通的獵戶之子，可是因為你要加入修羅殿，觸發了試練的任務，才將他卷入了事件之中。實話告訴你吧，當初如果你狠下心來將他殺死的話，任務完成後他會被係統複活，然後繼續他普通的生活。很可惜你沒有，因為你所謂的慈悲，所謂的善良，所謂的不忍心，你不肯將他殺死完成任務，又不肯放棄任務將其解脫，於是他才會遇到這樣的劫難，這一次的死亡是真正的死亡，他不會再被複活，而是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所以，真正害死他的人，是你！”

    血影修羅說的每一個字，都像用棒槌狠狠在徐曼心裏敲了一下，她哪裏知道，如果她當初殺死拉索的話，拉索還能夠複活。她又哪裏知道，她一時的不忍心會導致這樣的後果。如果，她當初知道這些，她絕對會狠下心來將拉索殺死完成任務的。

    徐曼感覺心中一陣發寒，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那種強烈的愧疚感壓得她要喘不過氣來：“為什麽你之前不告訴我這些？如果你之前就跟我說，我就不會那樣了。”

    血影修羅冷笑：“到現在，你居然還是這麽天真。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別忘了，修羅殿要的是最冷血的殺手，如果你要知道一個人死後還能複活才敢動手殺他，我們要你有何用？你是一個弱者，在這個世界上，弱者是沒有資格談保護二字的。記住，保護靠的是手中的刀劍，而不是心中所謂的慈悲。”

    說完，血影修羅把一把短刀扔到了徐曼的麵前，然後又在旁邊打開一扇傳送門：“去吧，我可以暫時借你一點力量。去為你害死的那個小鬼報仇吧。這一次希望你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徐曼緊握雙拳，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她彎腰撿起那把短刀，然後毅然走進了傳送門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