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複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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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雨夜帶來濕寒的冷意,綺珺格格走出總督府,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濟泰跟在綺珺身後,為她撐起雨傘,向門口的馬車走去,守門的衛兵向她行禮:參見格格!
綺珺的目光不經意的瞥向倒在地上的卓延廷,問了句:這個人怎麽了?
士兵躬身回道:這個人突然暈倒在這裏,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哦!綺珺不想多管閑事,便轉身走向馬車,車夫立刻為她掀開簾帳,忽然,她有意的將目光轉回,落在身後卓延廷的身上,注視了許久,仿佛有所預兆,她突然下了馬車快步走過去,推開兩個士兵,彎下身翻開他的身體,卓延廷的臉定格在她的視線中,大雨中,他的臉十分蒼白,濟泰亦是一驚,卓延廷?
延廷?綺珺驚愕的喊:真的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你醒醒啊?
卓延廷完全昏迷著毫無意識……
在急速奔馳的馬車裏,綺珺緊緊地摟著他的身子,嚐試著將他喚醒,不斷地用衣袖拭去他臉上的水漬,他的臉燒得發紅,整個身體卻十分冰冷,即使在昏迷中,他的身體也在不受控製的發抖,綺珺焦灼的心隨著顛簸的馬車一汽浮蕩,心疼的看著他,卓延廷,你怎麽又受傷了?你到底還知不知道愛惜你自己……
卓延廷被綺珺格格帶回秋黎苑,執意再次將他直接安置在自己的閨房中,卓延廷躺在床上,雙目緊閉,一位大夫雙眉深鎖,在為他診脈,良久,大夫長歎一聲,站起身,綺珺立刻詢問:大夫,他怎麽樣?大夫唏噓半天,說道:他的頭原本就受了傷,又浸了水,導致傷口惡化,又受了風寒,傷勢不輕啊,不過還好就醫及時,沒有傷及內裏,我現在馬上為他清理頭上的傷口,然後開幾服藥先給他服下,這幾日定要妥善照顧,這小夥子身板不錯,挺壯實的,修養兩天就沒事了!
綺珺換下那身**的衣服,重新穿回女裝,一身月牙白的西洋裝,襯托著她緊俏的臉,即使臉色沉重,卻更有幾分寒霜之美,重新走到他的床前,她默默坐下審視著他,他的頭被重新纏上厚厚的紗布,臉色依舊蒼白,夜已入深,雨已停止,看著他受傷,她的心不自主有些疼,輕輕彎下身,她把臉貼在他的胸口,黯然失神,“卓延廷,為什麽這個世上,會出現一個你,讓我這樣方寸大亂!”,沉睡的他,沒有任何回答,躺在床上的人,隻是不停地瑟縮著身體,綺珺急忙扯過錦被,又給他蓋了一層!
卓延廷離開的消息在林家小院炸響,這天清晨,佟心最先發現他留在房間的書信,佟心一口氣讀完,一種不好的預感向她襲來,她拿起信,奔出房間,四肢灌鉛一般,癱軟無力!
爹,你快來看啊,師兄不見了!佟敬肖正在廚房為妻子煎藥,聽到女兒的呼喊,他放下手中的藥壺,走出來,苑莫離與許崇原也聞聲趕來!
佟心跑到廚房門口帶著哭腔看著父親:爹,師兄不見了!
不見了?佟敬肖錯愕地看著女兒質疑:什麽叫不見了?佟心立刻遞過手裏的信,焦灼的說道:他隻留下這封信,不過他房間裏的東西都在,什麽都沒少,佟敬肖看過信,臉色陰沉下來,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來到妻子麵前,佟敬肖直截了當的問她:你是不是跟延廷說什麽了?為什麽他會留書離去?
佟母陰笑著,語氣諷刺,他走了?那太好了,他早就該走!
苑莫離重複的問:佟大娘,您先告訴我,延廷是不是跟您說過什麽?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佟母瞪她一眼,說道:你還真會說話啊,你是想問是不是我對他說什麽了吧?我告訴你們,我告訴他去死,讓你去做寡婦!
佟敬肖無法再聽下去,抬起手打了妻子一巴掌,清脆的聲響驚怔了所有人,佟敬肖怒目而視道: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當年的事明明是你有錯在先,你不知悔改,還把所有的罪責推到延廷身上,延廷沒有責怪你,你卻緊咬著不放,要是延廷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原諒你!
佟母捂著臉,絕望的看著丈夫,緩緩說道:我的過錯?難道你就沒錯麽?我再怎麽蛇蠍心腸,也不會拿自己親骨肉的生命開玩笑,虎毒不食子,可你呢?這個家已經被你弄得家破人亡,你害死了兒子,如今對一個外人倒是盡心盡力,你有什麽資格責怪我?兒子沒了,你還想讓我去死麽?佟敬肖我恨你,我恨卓弘,除非他死,否則我絕對不會原諒他!
苑莫離看了看佟敬肖,他的眼中滿是哀痛的情緒,妻子的話如同一把銳利的尖刀,狠狠刺進他的心,長歎一聲,默默轉身走到窗前!
苑莫離走到他身後說道:佟大叔,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就不要追究誰對誰錯,還是先找到延廷為重,他什麽都沒有帶走,他會去哪裏呢?佟心關心則亂:你們說師兄會不會想不開啊?
苑莫離搖搖頭說:那倒不至於,我不擔心他會去尋短見,我反而擔心他會不會去……去報仇?
佟敬肖疑惑的看著苑莫離,苑莫離點點頭,是的,佟大叔,我都知道了,延廷的身世,他都告訴我了!
佟敬肖心弦瞬間繃緊,他也擔心這一點,這麽多年,他清楚的知道,卓延廷表麵看似平常,可是自幼留下的那段陰影,一直扭曲他的人生,在報仇這件事上,他經常鑽牛角尖!
佟心焦灼的說:那我們還等什麽,趕緊出去找他吧!
佟敬肖與苑莫離第一時間趕到總督府,但總督府外依舊平靜一如往昔,絲毫沒有任何異象,在總督府外觀望良久,莫離作出分析,看來,延廷並沒有采取行動,否則,總督府也不會如此平靜,也許是我們想多了!
佟敬肖點點頭,看來我們擔心錯了,可是他會去那裏呢?苑莫離問道:佟大叔,你可清楚延廷在廣州是否還有其他親友?佟敬肖道:他是個孤兒,哪裏還有什麽親友?除了聚精幫以外,他幾乎沒什麽朋友,可是我相信他是不會回到聚精幫去的!
雨後的清晨散發著泥土的幽香,清風搖曳下的木棉樹,點點滴滴的散落著未幹的雨滴,朝陽的光輝斜斜射入庭院!
在秋黎苑內,綺珺格格伏在卓延廷的床邊熟睡著,沉睡了一晚,他終於有了一絲知覺,努力的睜開眼,視線逐漸清晰之後,他感覺到自己置身在一個熟悉的環境中,床邊熟睡的女孩落在他的視線中,長長的睫毛微微的抖動,眉頭擰得緊緊,那張美麗的臉有著難以掩蓋的疲憊,他的一條手臂還被她抱在懷裏,微微有些發麻!
他有些微微的驚訝,感覺恍若夢中,努力的回想昏迷之前的情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是如何到了這裏!
綺珺被他驚醒,一雙黑白分明大眼睛微微睜開,茫然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正在注視著她,她急忙起身,放開他的手臂,這樣坐著睡了一夜,渾身都酸疼得緊,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她看著他,言語中難以掩飾的興奮,他勉強坐起身,看著她問道:我怎麽會在這?
綺珺答道:我去拜訪一位故人,在歸來的途中,看見有人昏倒在雨中,結果濟泰下車一看,才看到是你,於是就把你帶了回來,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麽會昏倒在雨裏,還昏在總督府門口,那些人以為你死了,如果不是我們正好經過,你現在恐怕就被當做無名男屍處理掉了?對了,你頭上的傷是怎麽回事?誰把你打傷了?不會又是馮威吧?她調侃中有嚴肅!
我……延廷被問住了,不知該如何作答,便輕描淡寫的說道:當然不是馮威,師娘又犯病了,見人就打,我被打傷,就逃了出來,綺珺歎氣說道:你師娘她老人家的厲害我可是算是領教了,她發起瘋來連你都打啊?不過你對你師娘還真是沒話說,即便是親生兒子,恐怕也不過如此,大夫說你的傷口發炎了,這幾天你就乖乖呆在這,哪也不準去,好好養傷,每次見你,都受傷!她心疼的責怪道!
你不怪我了?他問!
想起之前,她對他的誤會,他以為她不會原諒他!
對不起,之前是我太衝動了,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誰讓你之前,一直都那樣憎恨朝廷,否則我又怎麽會誤會你,我也是太在乎你,才會關心則亂的,可是你為什麽不解釋,你也在怪我我是麽,怪我打你,就連離開廣州都不親自跟我告別,如果不是你又出現,我們這一輩子,就差一點永不相見了是麽?
他黯然的目光轉向窗外,她說的沒錯,他是不想解釋,即使對任何人解釋,除了她,他以為他們之間早就有了默契,不需要解釋!
她伸手過去,扳回他的臉,正視自己,然後毫不躲閃的對視著他,看著我,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為什麽不辭而別,你知不知道我多傷心,囁喏著垂下頭,在你心裏,我到究竟什麽人,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朋友是麽,又或者,連朋友都算不上!
她的語氣有一絲小女子的矯情,隻有在他麵前,她才會展露自己這樣的一麵!
他突然抬起手,將她捧著自己臉的纖纖玉手抓在手裏,纖纖柔夷,觸手生溫!
看著她鄭重的說道:你在我心裏是什麽位置,我以為我們兩個早就心照不宣了,綺君愕然地看著他,晶瑩剔透的雙眸瀲灩若水,這句話意味著什麽,她當然明白,內心湧上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猶還記得母親說過的一句話“兩情相悅,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她知道他的母親與父親這一生感情並不好,那個心中隻有朝廷,隻有老佛爺,一生周旋在權利的漩渦裏的父親,根本不知道感情為何物,所以,她不像母親那樣,在枯燥無味的生活中,鬱鬱而終!而她一直向往著能夠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個跟她身心契合的人,盡管她早已確定卓延廷就是那個人,可是卻從沒有得到過他的答案,如今聽到他如此表白,心中一陣真歡喜!
你說什麽,我聽不明白?羞赧的一轉身,眉宇含笑,她可不想讓自己這副心滿意足的模樣落到他眼中,原本以為他會繼續表露深情,沒想到,過了不久,才聽到他惆悵的聲音:我的意思是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在我心裏的位置當然很重要!後悔剛才一時的情不自禁,他急忙糾正,想到自己肩上還有大仇未報,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明天,又何苦拖累她!
綺珺含笑的眼睛瞬間被寒霜籠罩,方才的興奮一掃而光,冷冷的說了句:我去廚房看看,給你弄點吃的,你一定餓了!
綺珺嫋嫋起身,走出門去,他如何能看不出她的失落,可是,他也有他的無奈,如果沒有仇恨,又或者仇人不是近在眼前,又何嚐不想跟她攜手一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