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冰華水，三人繼續遊逛。

    全福突然福至心靈，想到個禍水東引的法子，立刻心神大定。

    鬆針子指指點點，將肚子裏頭知道的、不知道的，親眼見過的、還是道聽途說的，都拚命給小師弟往外倒，漸漸地，重新找回了做大師兄的信心。

    全福見鬆針子心情大好，慢慢地，也敢說上那麽一句半句了。

    沈成心裏已經對靈材集有了數：這些小攤小販的貨物，品相大多低劣，想必好東西都在大鋪子。

    沈成正想說咱們去黑市吧，突然聽到有人在大哭。

    望過去，隻見一個靈材攤前，有個漢子蹲在地上號啕，不少人上前看熱鬧，三人也湊了過去。

    漢子一身藍褂子，漿洗得快要褪色。年紀大概四五十歲，看上去應該是個普通百姓，哭得很是愴惶，滴滴拉拉的鼻涕落滿了衣襟，自己也絲毫不知。

    漢子哭訴著，家中老父得了急癱，眼見就要不治，慈恩堂大夫開了一味靈藥“回春草根須”，說是醫治此症很靈驗。於是他變賣家產，又四處求親告友，好不容易湊足了錢兩。誰知今日來了靈材集，正要付帳買藥草時，卻發現錢袋子不見了。

    “噯噯噯~~”那漢子嚎著，“老天爺啊~~~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圍觀人群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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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成便出聲勸漢子，原路返回、再好好找找，興許是掉到哪了。

    漢子哭道找過的。

    全福歎道，要真是掉了，早被人揀走了，那裏還找得回來；再說，十有八九是被三隻手的摸了去。

    漢子哭得更厲害了。

    鬆針子則說起風涼話來：既然是救命錢，誰叫你自己不小心些！

    漢子哭了陣子，又跪到那攤主跟前，不停地用力磕頭，求那攤主看他可憐、先賒根靈藥救命，將來他一定全數還上，還要在家裏供上恩人長命牌位。

    攤主是個老頭兒，歎口氣道：“大兄弟，老漢也有心無力啊！我這是小本買賣，實在是賒不起。”心中卻道：誰知你是真是假，要都這樣就拿走東西，老漢也不用辛苦擺攤了，嗑頭抹眼淚什麽的，老漢也會啊。

    沈成見那漢子哭得可憐，動了惻隱之心，上前幾步，正準備替他買下靈藥時，卻有個黑臉少年擠出人群，來到那漢子跟前，正是那背著小木盾、兜售藤件之人。

    少年手中拎著個布袋，拍拍那漢子肩膀，問是這個不、在集口拾到的。

    漢子轉頭看到那布袋，如死魚般的雙眼瞬間發亮，嘴唇顫動，半天說不出話來，隻會連連點頭。

    少年又提醒漢子，看短什麽不。

    漢子拎起那口袋，解開後一鼓腦兒倒在地上，滾出堆銅貫和碎銀子什麽的，撥拉了幾下，連哭帶笑道：“不短什麽！不短什麽！”

    漢子將零碎銀錢捧起來，去找擺攤老頭兒買藥，火急火燎的。

    少年不再停留，像條泥鰍似的鑽出人群，揚長而去。

    漢子討價還價後，靈藥入手，心中石頭落到地上，才想起少年來，捧著靈草再想謝恩，少年早已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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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見沒有熱鬧看，也都散掉了。

    鬆針子心想既然帶小師弟出來曆練，就得有個做師兄的樣子，經過的事得好好總結，再提點提點小師弟。

    於是鬆針子學著師父鐵鬆客平素作派，踱來踱去，關於買藥漢子發表了一番見解：“全福啊，這世上拾金不昧的人還是有的，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不可教也！”

    “至於小師弟你嘛，那漢子布袋確實是掉了，雖然被你說中，但師兄怎麽看你還想要幫他？唉，師父曾說過，這世上啊，可憐人比比皆是，就算是他老人家，那也是管不過來的。”

    沈成笑道：“師父雖然說管不過來，但那不等於見了不管。”

    “……嗯……”鬆針子被堵得沒話說，哼唧半天，道：“還是正事重要，咱們趕快去黑市吧。”於是領著二人左拐右轉，向黑市走去。

    “大師兄，”沈成問：“你以前走過黑市的路子沒？”

    “師父沒投奔學府前，帶著師兄和果兒那小扣門的，沒少在黑市裏尋摸寶貝，你說師兄走過沒？”鬆針子立刻來精神了，“說到黑市，師兄門清得不能再門清了！”

    沈成又問稀有靈材有多貴。

    鬆針子道，靈材越稀有、價格越高，衙門還要課以重稅，價格離譜是自然的。

    沈成便擔心自己動身倉促，身上帶的錢不夠。

    鬆針子哈哈大笑，得意極了：“你沒什麽閑錢，我還能不知道？既然師父讓我陪你來，當然是做師兄的會帳嘍。師兄手頭富得很，可不是尋常人能比的，鮫骨也就是個三品靈材，還能貴到天上去？”

    “大師兄，你是不是快晉副一品了？”沈成提醒道。

    鬆針子立刻蔫了。他已經接近正二品圓滿，遲早要衝擊冰法王，雖然身為製器使，這些年攢下不少家當，但破關時要消耗大量珍材，哪怕有師父做後盾，隻是想想那些消耗，還是頭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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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走幾步，鬆針子鼓起餘勇，又給小師弟上起課來：“稀有靈材雖然貴，但在黑市卻便宜不少，小師弟你知道是什麽原因麽？”

    沈成笑道：“大師兄你前麵都說過了——稀有靈材要課重稅，想來黑市交易把稅給省了，價格自然就便宜，買家少花些錢，賣家也能多得些利。”

    鬆針子頓時覺得好失落，心想我非得考住你不可，不然還叫什麽大師兄，強顏笑道：“嗬嗬，你能想到這層，還算孺子可教，但也有黑市價反倒更貴的，這個你就想不到了吧？”

    沈成稍微想了想，問：“是不是一品珍稀？”

    “……”鬆針子老臉更蔫了，覺得這大師兄當得無味之至，哀歎道：“當年師父問我和果兒時，我倆簡直想破了頭，也沒想出來。唉，師弟你這腦子，咋長的啊……”

    “嗬嗬，”沈成笑道：“師兄心思都在器道上，不耐煩想這些雜事罷了。”

    鬆針子勉強笑笑，已經覺得這大師兄不做也罷，自己乖乖陪小師弟到黑市就好。

    原來沈成記得西寒律中寫著“一品珍稀，私賣者誅，私出者族”！一品珍稀管製非常嚴格，如果誰敢偷運出境，一旦被查出，就是彌天禍事，賣家也要被處以極刑。

    當時讀到這條時，沈成印象很深，聽鬆針子說黑市價低、卻有例外，兩相對照，便推斷出：一品珍稀幹係實在太大，因此西寒絕不許敵國得走，但總有人要拎著腦袋發橫財，若是利錢不足以搏命，豈不是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