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昆以為自己必死。

    不成想，上身卻漸漸回複過來，好像那寒氣存在一道分界，而他的上半身，恰好倒在了寒界外麵。

    數息後，金昆雙臂已能動彈，於是匍匐向前，全身都避開寒界、慢慢緩了過來。

    金昆摸到沈成，查探一番後，出乎意外：幸好！程公子有呼有吸的，既沒摔死，也沒凍僵，隻是昏迷而已。

    金昆又試著打火折，這次卻輕易打著了。

    就著火光，金昆打量周圍，就算他心誌堅定，也免不了叫一聲苦。

    此地極其宏大，無論地上、還是頭頂，到處都是冰筍、冰鍾、冰柱，粗細高矮各不相同，粗的如同巨樹，細的近似人臂。空中又彌漫著十分濃鬱的寒氣，如煙如霧。

    那些冰筍鍾柱，根根表麵如鏡，將火折的些許光亮輾轉反射，透過那些快要實質化的寒氣，映得金昆目眩神迷、難分方向，根本看不出自己從哪裏墜下來的。

    更古怪的是，那些寒氣到了程公子附近時，卻自動繞了開去，就像是程公子體外有個無形罩盾，寒氣遇到罩盾便不得而入。

    “是那根木簪麽？”金昆看著沈成頭上，心想：“那木簪不但能放出極強的冰盾，還能避寒？我倒下時，剛好頭朝這邊，上半身受到木簪庇護、才能從寒僵中回複過來？”

    老扁擔搜刮沈成身上時，見那木簪又普通、又老舊，以為是喬裝用的尋常物什，也就懶得拔下，金昆當然不會提醒。

    老扁擔哪裏想得到，其實沈成身上其它東西全部加起來，再翻上個一百倍，也遠遠不如那木簪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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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昆將迷茫扔到腦後，三下五除二，扯斷了沈成身上的綁縛。

    至於老扁擔施展的封穴術，金昆不知該如何解除，隻能背起沈成尋找出路，同時也借那無形罩盾護身。

    金昆走了兩步，感覺雙腿疼痛漸去，應該沒有摔斷，正慶幸時，突然頭頂響起怪聲。

    那聲音“呲呲嚓嚓”地，極其尖厲，幾乎要把人心都撕碎了去。

    金昆急忙抬頭，隻見半空中，浮現出無邊無際的冰刃雲！頃刻後，無數冰刀霜劍落下，密密麻麻、有如潑雨，又勢不可擋、有如天塌，令他生出人力無法抗衡的念頭來。

    千鈞一發間，金昆就近找了根冰柱，倚柱放下沈成，自己斜身擋住他，運足道力，咬緊牙關，要以身軀硬抗冰刃。

    他雖然沒見過這等法術，但是隻看來勢，就知道自己絕對頂不住，隻怕連同這位程公子，轉眼後都會化為齏粉。

    “果然是萬死之地，”金昆閉上眼睛，想到含恨逝去的長輩、無奈分離的兄弟，還有仍在家裏擔驚受怕的五牙兒，饒是一向心冷，也難免有些慘然：“阿媽阿爸，昆兒要來看你們了！”

    “可是我沒照顧好小侖，哪還有臉見你們！”

    “五牙兒，你的情義，我來世再還吧！”

    轉眼間，冰刀霜劍已經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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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金昆意料，那些冰刃並不算難擋。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不但沒受傷，連衣衫也隻是略有破損，好像那些冰刃隻是外強中幹。

    沈成被他擋住，自然也沒受到傷害，甚至於，地上火折子都還在發光。

    金昆抬頭望去，才知道不是冰刀霜劍徒有其表，而是程公子身上寶物再立奇功——那些冰刃即將覆頂時，所含寒氣被無形罩盾攔住，自行脫離冰刃，主動繞開了兩人。

    而冰刃失去寒氣加持後，隻剩下墜落的力道，威勢不知變弱了多少。金昆比尋常的正武徒要強得多，一身渾沌道力已到了能外放的地步，並不懼單純的落刃。

    在這片萬死之地中，隻有沈成身周是塊生地，金昆這才保住了性命。

    金昆脫下外衣，用道力在頭頂掄圓了，好像一麵衣盾，將冰刃全數掄飛，沒有一支能落到兩人身上。

    金昆心想：要不是那木簪，我非但擋不住這些冰刃，早在墜地時就已經凍斃了。便又向沈成頭上看去，冷不防發現他睜著眼睛，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又是警惕、又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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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成被金昆背起時，就已經蘇醒。

    這麽久過去，他腦後昏甜穴的禁製時間已到，自行解開了。

    他贈書後正要離去，卻被人從背後偷襲、封了昏甜穴，自然認為是金昆下的手。醒來後暗中試著運氣，發現膻中穴又被下了禁製，任脈受阻，無力可用，動彈不得。

    “這金昆打的什麽主意？”沈成想著，又打量四周，見景物如煙似幻，自己聞所未聞，也不知身在何方。

    他是鐵鬆客關門弟子，對陣法涉獵極深，仔細看了幾眼，就看出那些冰筍鍾柱基於幻像、組成了某種冰鏡奇陣。

    緊接著，冰刃雲出現。

    沈成諳熟冰術，隻用聽的，便知那是天冰術、一種高達王階的冰術。

    但聽上去，這天冰術又有些不同。

    沈成便抬頭看去，隻見天冰來勢淩厲，威能遠超自己認知，難免心中忐忑：舊木簪中冰盾術能擋住嗎？

    又見金昆準備硬抗冰災，連帶著想護住自己，沈成既感到不解，又覺得金昆不自量力：這等程度的法術，別說正武徒了，就算是我父王或者師父親臨，都未必能擋得下。

    誰知那天冰術逼近兩人後，卻突然失去威勢，全被金昆抗了下來。

    沈成大奇：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怎麽會有這等法術？這金昆暗算我後，為什麽要跑來這裏，又為什麽要替我擋災？他身上有什麽蹊蹺，竟然能化解天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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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古怪得很。”沈成道。

    金昆一邊用衣盾抵禦落冰，一邊點了點頭。

    “金兄可知這裏是什麽地方？”沈成問。

    金昆搖頭表示不知。

    沈成看著四周，突然有所感悟，提醒道：“這天冰術會不會是幻像呢？”

    金昆見那些冰刃落到地麵後，自然湮沒，對地麵並沒造成什麽損壞，也有些懷疑起來，便從懷中摸出幾枚銅板，擲了出去。

    那些銅板被天冰術擊中時，已經離開了虛盾保護範圍，一遇到冰刃中的至寒，頓時消解成飛灰，飄散得無影無蹤。

    “原來不是幻像！”沈成喃喃道，“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