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風笙自鳴,孤童甲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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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老扁擔、金昆先後出門,五牙兒拜著明月,祈禱了良久。

    金昆於她不是親人,卻勝過親人,眼下這唯一能觸及的親人,執意孤身犯險,她也隻能看著他漸行漸遠。

    她很清楚,昆哥對她很關照、很溫柔,可是遇到了義字,卻不會為她變通什麽。

    五牙兒祈禱著,想到老扁擔說那甬洞有下無上,越想越怕,心中七上八下:“如果昆哥回不來了,我怎麽辦?”

    “呸、呸,五牙兒,你在胡想什麽!”她啐起自己來,“昆哥一定不會有事!”

    她望著月亮,遙憶起家鄉,免不了又胡思亂想:“阿爺阿娘不知活下來沒,這世上除了昆哥,還有人對我好麽?”

    “如果昆哥沒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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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夜冷風中,五牙兒等了許久,始終不見金昆歸來。

    她擔心極了,回屋後,無論如何也睡不成眠。

    昏昏噩噩中,天已發明,聽見小滑仔出去解手。

    突然外麵犬聲大吠,也不知出了什麽事。

    “咣”的一聲巨響,漏洞灌風的破門被人踹開,衝進一群如狼似虎、甲胄如霜的兵衛。

    幾個孩童吃過酒,都在酣睡,有的驚醒過來,有的仍在夢中,一個個都被捆成了粽子。

    兵衛們又是一通掘地三尺的翻查。

    五牙兒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心中連天價地叫苦:害那程公子的事兒敗露了!

    頭領見她年紀最大,便從她問起,聽說她叫五牙兒,登時大喜,又問金昆和老扁擔在哪裏。

    五牙兒說不知道兩人去哪了。

    頭領就想賞她個大耳刮子,隻是想起上司叮囑,才硬生生收回巴掌,又挨個詢問其它孩子。

    蠅仔幾個平常最多小偷小摸,被揪住也就是挨頓揍,何曾見過這等陣仗?又見惡獒體格巨大、滿嘴利齒、口水滴拉,都嚇得直打哆嗦、屎尿齊流,一個字都答不上來。

    兵衛們把賊窩細細篦了遍,不過是找到一些破爛,首領隻能派人先將賊娃們押回。

    人馬呼嘯而去。幾個孩子有被鎖鏈拽著的,也有被拎在手裏的。

    到了守備府,分開詢問,下在牢中,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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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嫌犯五牙!”陶守備沉聲道,“抬起頭來,認得這位公子麽?”

    五牙兒抬頭,見那審過自己的大官旁,赫然坐著程公子,不免驚惶失色,顫聲問:“程公子?你還活著?”

    “大膽!”陶守備拍案怒喝,“休得胡說!先前本官問你,你一概推說不知,現在正主到了,你還想抵賴麽!”

    五牙兒嚇得軟倒在地。

    “說!”陶守備寒聲道:“昨日你等對公子做了什麽?老扁擔和金昆藏在哪裏?公子的失物又在哪裏?須知天網恢恢,就算你不招,本官也遲早將他們繩之以法!”

    鬆針子不屑道:“就這女娃子,能害得了我師弟?陶守備,你可別為了破案,隨便拉人頂冒呀。”

    “五牙姐姐,”沈成溫聲道,“我好著呢,你不用害怕。”

    一聲“姐姐”,眾人都看向沈成,表情五花八門。

    陶守備心想這小殿下是在用懷柔之策?於是聲音也降了八度,循循善誘道:“如果你主動坦白,本官自然會酌情開恩。否則,等真相水落石出後,本官對你也隻能從嚴用律了。”

    沈成則溫聲道:“五牙姐姐,昨日後麵的事情如何,你說一下吧,這位陶大人明查秋毫,絕不會牽連無辜。”

    五牙兒反應過來,一邊哭,一邊回憶昨日情形,又求青天大老爺和程公子放過自己和弟弟、妹妹們……

    沈成聽後,兩相對照,再無懷疑:打暈我的果然不是金昆,還多虧他攔住老扁擔,才讓我逃過了一劫!他明知甬道下麵是危地,仍然銳意赴難,這份義勇當真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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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聽說沈成被投入了甬道,臉上都變了顏色,麵麵相覷,難以置信。要不是沈成就坐在一旁,人也好端端地,鬆針子隻怕會捶胸頓足、哭將起來。

    陶守備一疊聲問道:“五牙姑娘,你說的可屬實?公子曾被扔進甬道?冰祖主廟的那座祭壇?是你親眼所見?”

    五牙兒說了位置和景物,眾人知道她所說正是主廟。

    陶守備沉吟道:“這倒奇了,那裏可……嗯,五牙姑娘說那金昆後來去救公子,咱們找到公子時,可不是在主廟外麽,難道真是他所救?”

    鬆針子哪裏肯信:“這女娃子一定弄錯了。要是我師弟真被扔進去,憑那小子能救出來麽!”又問沈成:“師弟,你記得什麽不?”

    沈成裝作不知,反倒問那祭壇有何古怪。

    鬆針子正想說時,陶守備擔心沈成少年心性、聽了後反生事端,搶先道:“當務之急,還是得找到那金昆,才能弄清發生了什麽。”

    李先生插口道:“大人,如此說來,這位五牙姑娘對公子有功無過呢。”

    陶守備省悟過來,連忙命人給五牙兒鬆綁,請下去好生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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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牙兒離開後,陶守備猶豫了下,道:“昨日卑職留了人馬,查到石柱頂上還藏有一人,依下麵人所述樣貌,隻怕就是金昆。”又說那砒人拒絕查問,雙方動起手,被他走脫了。自己再派人查找,現在還沒消息。

    沈成臉上一片驚喜:“那應該就是金大哥了,五牙姐姐不是說他又回去救我麽!”

    沈成左一個大哥,右一個姐姐,聽得陶守備心中打鼓,喟然道:“那帶隊的鄭把總是本城鄭氏子弟,平素就有些仗勢欺人,估計是沒有好好問話,才導致起了爭端,互有損傷。”

    “啊,金大哥受傷了!”沈成騰地站起來,“傷勢如何?”

    陶守備道按鄭把總所說,金昆起碼是正武士,眾人“拚死圍阻”,才讓金昆中槍掛彩,又歎道:“本官以後要嚴加管教,免得這些人橫行慣了,盡知道欺侮良民。”

    李先生笑道:“說起來,守備大人平素對待部下,便如對待百姓一般,總想著以寬容為主,免不了有人會養出些驕橫跋扈。”

    沈成隻當聽不懂他們的潛台詞,臉色深沉起來,道:“我和金大哥切磋過,他是正武徒,那是決計不會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