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左大娘精於舞道，又眼光犀利，從金昆上下場這幾步，便知他小時在舞蹈上也下過功夫，方有此言。

    左先生雖然覺得不妥——不希望金峰王子出這個風頭，但他一向唯左大娘馬首是瞻，樂府大事都是左大娘拍板，也就沒有反對。

    金昆雖然心中不願，但是主持先生發了話，也隻能領命應下。

    待新生們挨個演完，左大娘心中有了數，便道今日先散了，大夥回去用功吧。又點了沈成、金昆和梁勝男的名，要三人跟自己走。

    三人不知何事，隻好跟上。

    梁勝男難免竊喜：突然多了與哥舒昆相處的機會，當真是天上掉下的美事。

    她跟在後麵，偷偷打量金昆的側臉，隻覺得如同刀刻斧鑿，不免感歎造化之神奇。以她那咋乎乎的性子，居然一路上沒吭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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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一間靜室，左大娘請三人坐下，煎了茶，請他們品茗。

    三人還沒舉起杯盞，左大娘就問：“昆王子以為這茶如何？”

    金昆怔了下，沒有吭聲。

    左大娘又問：“成王子以為這茶如何？”

    沈成笑道：“小子經常聽說兩位左先生的雅名，想必這香茗是極好的。”

    左大娘再問梁勝男：“梁丫頭呢，覺得這茶如何？”

    梁勝男哂道：“我不耐煩茶道這些講究，隻知道它可以解渴。”便將那盞茶一飲而盡，咂咂嘴道：“好茶——很解渴！就是有點燙。”

    左大娘哈哈大笑，道：“你這妮子很合大娘心意。大娘也不耐煩這些講究，隻是家裏那位好這口，便跟著拿捏起來。其實與你一樣，也隻當它是解渴的東西。”

    說畢，左大娘把自己那盞也一口飲光，又看向沈成和金昆。

    兩人品味一二。

    沈成笑道：“這是黃塔山上的清泉、加門關出產的華連毛尖，都是煎茶的上品。”

    金昆回憶在教坊所學，評價道：“煎過火了。”

    左大娘點頭道：“看來兩位王子對茶道都有些造詣。大娘我其實一竅不通，自然把握不好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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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她收起笑容，正色道：“昆王子，大娘說要教你舞蹈時，你似乎不太情願。其實大娘所習的是劍舞，以舞蹈入武道，並非普通的歌舞之舞。”

    沈成問道：“我聽說過大娘的師門，是不是鳳鳴劍舞門？”

    左大娘道：“不錯，大娘的祖師爺是兩口子，傳下來兩脈，鳳鳴脈以樂施風術，劍舞脈以舞禦幻劍，大娘就是劍舞脈的。”

    金昆想到沈成說武修中有假道於舞的，原來眼前這位左大娘，就是其中一位。

    梁勝男問道：“鳳鳴一脈？難道是三山樂土的孟氏？”

    左大娘點點頭：“小妮子知道的也不少。鳳鳴脈擅長操控音波風雷，到了孟二先生這代，在天下闖出好大名頭，隻不過一脈單傳，免不了人丁單薄。”

    沈成笑道：“那大娘這一脈呢？”心想師父說過，樂府左大娘其實是位武道王者，一身劍術放在武府也是拔尖兒的。遊先生不便傳授最上乘劍法，昆兄要是能拜師左大娘，這番進樂府也算歪打正著了。

    左大娘哂道：“大娘這一脈麽，向來是遇到有緣者即授。甚至遇到有緣者，強行授之的，也不是沒有。”

    梁勝男便笑道：“看來劍舞脈人數不少了。”

    左大娘搖頭歎道：“這門武學很看悟性，不是隨便誰都能學的。因此本脈人丁也不旺，再加上數十年前有場變故，現在連知道的人都很少了。”

    梁勝男問道：“什麽變故？”

    左大娘隻是笑了笑，卻沒有回答。

    “大娘的威名，小子卻如雷貫耳。”沈成指著金昆道：“今日好叫大娘知道，我表兄的悟性就很好。大娘不妨考較考較他，也來個強行授之。”

    左大娘朗笑道：“大娘說過，我們這一脈講究緣份，不吃馬屁這套。大娘說過要教王子舞蹈，至於是不是劍舞，不光要看他的悟性，還要看他和大娘有緣無緣。”

    梁勝男也想助哥舒昆抓住機緣，便問：“那怎樣才算有緣？”

    “大娘我脾氣古怪，做事全看一時的心情，想到什麽就是什麽。”左大娘自嘲道，又托起茶盞：“今日的機緣，便是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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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三人均不解，左大娘笑道：“小妮子對茶的見解與大娘極合，這就是有緣。可惜你不是武修，學不了劍舞。”

    梁勝男笑道：“那我的機緣，能否送給王子？”

    “當然不能。但是，”左大娘道：“大娘可以另送你一份機緣。”

    梁勝男嗬嗬幾聲，謝過了左大娘。

    “一葉而知秋，”左大娘看著金昆道：“大娘不喜歡口是心非的虛偽人，你要是未飲就說是好茶，大娘是決計不會傳你劍舞的。”

    沈成吐吐舌頭，笑道：“看來我肯定是與劍舞無緣了。”

    左大娘沒理他，又對金昆道：“你飲完後，直言不諱大娘的煎法失當，勉強能讓大娘滿意，就算是與大娘有緣吧。”

    左大娘不再多說，取過一柄寶劍，領著三人出了靜室，來到旁邊一間廳閣裏。

    廳閣很是寬敞高朗，一側的牆底下鑲著長長的板子，表麵光滑如鏡，想來這裏是她平常練習劍舞之地。

    左大娘抽出一柄明光流離的長劍，反握在身後，走到場中。又囑咐三人如果撐不住，就閉上眼睛，千萬不要逞強，免得傷了心神。

    待三人答應了，左大娘左手劍指劃過身前，扶到右手處，手腕一翻，劍光乍現，開始舞起劍來。

    隻見她邊舞邊行，舞步玄妙，走位詭異，似乎隨意而為，卻以一化二、以二化四，直到化出八個騰挪移轉的人影，才不再繼續分化。

    那些人影個個舞出淩厲劍花，一團團劍花漫天飛舞，人影時而被劍花淹沒，時而換了地方顯現，人影變幻，劍花吞吐，令人目眩神迷。

    左大娘才化出二影時，梁勝男就支撐不住，隻覺頭暈腦脹，煩悶欲吐，連忙閉上眼睛。

    過了片刻，梁勝男才緩過勁來，暗暗咂舌：這劍舞好厲害，自己隻是看一看，居然就受不了，要是真正對敵，又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