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曼一路小跑著把地圖帶到會客廳，放在山塔努麵前。油汪汪的胖臉上布滿了大顆大顆的汗珠，哈曼顧不得擦下臉上的汗，殷勤地把泥婆羅國的地圖打開。

    山塔努隨口誇讚了哈曼兩句，哈曼聽到山塔努的稱讚，滿是汗珠的油臉上似乎放出光來。見地圖拿來，拉金德拉，王玄策，蔣師仁都圍攏到地圖前，靜聽山塔努分析。

    山塔努指著地圖對眾人介紹道：“剛才我一直在想，如何確保大唐使團行程的安全，才是我們重中之重的任務，剿滅盜賊也是為了確保使團安全。如果能引來盜賊，就順手剿滅，萬一盜賊不來，也是皆大歡喜。剿滅盜賊隻是手段，不是目的，至於能否剿滅盜賊隻是錦上添花。既然如此，我們就放開剿滅盜賊的想法，從護衛大唐使團安全的角度出發，問題就簡單了。剛才我剛才忽然想到，既然我們可以借助新年慶典我王出城祭拜濕婆大神的機會出兵，那我們為什麽不能更進一步，將使團一直護送到我國邊境地區？”

    一邊說著，山塔努的手指一邊在地圖上比劃，他手指從泥婆羅國王城帕坦城指向位於帕坦城北的帕斯帕提那寺廟，又沿著泥婆羅國通往天竺邊境的道路一路向西滑動，手指點在泥婆羅國加德滿都穀地西北廓爾喀地區。

    “我們完全可以建議王上從帕斯帕提那寺廟祭祀濕婆大神後，繼續到廓爾喀這裏的瑪納卡瑪納神廟再來祭拜戰神。廓爾喀距離我們帕坦城兩百多裏，從這裏再往西南行走兩百多裏，就到了我國和天竺交界的佛誕聖地藍毗尼。前期大唐使團可以跟隨我王祭拜隊伍一同行軍，如此則使團安全絕對可以保障。到了廓爾喀地區，我親自率領一千精銳騎兵，在瑪納卡瑪納神廟這裏，我和王上的祭拜隊伍分開，暗地護送大唐使團到天竺邊境，遇不到盜賊團則已，如有不開眼盜賊膽敢冒犯大唐使團，我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說罷，山塔努一拳重重砸在放地圖茶幾上，隻聽哢嚓一聲，半尺厚的實木製作的茶幾台麵頓時裂開。

    沒想到山塔努一拳之力竟然把這堅實的茶幾桌麵砸的裂開，這要是打在人身上，那還不是骨斷筋裂，看得眾人不由得暗暗咂舌。蔣師仁自忖自己運足勁力也可以把這桌麵一拳砸裂，但是很難像山塔努這樣，不經意間就達到如此效果，心下也不由得對山塔努的勇力暗自佩服。

    拉金德拉和王玄策聽完山塔努的計劃，心裏也不由得都在思考山塔努提出的這方案的可行性。

    拉金德拉是生怕大唐使團在泥婆羅國出事，王玄策則是要首先保證使團眾人的安全。而山塔努這計劃裏，以保證大唐使團安全為第一要務，拉金德拉和王玄策都點頭表示同意。

    蔣師仁開始計劃讓使團喬裝打扮為商團引誘盜賊，目的也是把盜賊吸引過來，一網打盡之後以除後患。現在泥婆羅國丞相拉金德拉和使團正使王玄策都以大唐使團安危為第一要務，他自然也不願意節外生枝，也點頭表示同意。

    山塔努見自己計劃得到眾人的一致同意，特別是見丞相拉金德拉撫摸著頜下長須也在不住點頭頷首。山塔努知道拉金德拉這個老家夥一貫老奸巨猾，自己作為武將，一直被他壓著一頭，雖說自己頗得大王信任，這拉金德拉也從來沒和自己在明麵上有什麽爭鬥，但是背地裏兩人作為文臣和武將的首領，一直也在暗暗較勁。

    文官和武將從來都是彼此看不順眼，山塔努和拉金德拉作為彼此陣營的帶頭大哥，自然也少不了一些明爭暗鬥。這些年來，雖然自己很少吃什麽虧，可是也沒有在拉金德拉手上占到什麽便宜。這次自己靈光一閃，想出的計謀居然能壓他一頭，山塔努對自己的智謀也不由得暗自得意。

    想到這裏，山塔努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這個計劃，那接下來就要稟報大王，明天一早，我就入宮向大王稟報此事，不知道丞相大人年紀大了，明早能否起得來？可有空隨我一起拜見大王？”說罷，端起桌子上滿滿的一杯酒，一飲而盡。

    拉金德拉人老成精，哪裏看不出來山塔努這點小心思。不過大局為重，隻要能把大唐使團平安護送出國，不在泥婆羅國發生什麽事情，那就是大功告成。所以也不在意山塔努語氣中的那點得意，反而恭維道：“山塔努將軍有勇有謀，論到智勇雙全，將軍當推第一。可是要說到女人，哈哈，老夫妻妾十幾人，更是兒孫滿堂，這點老夫可就當仁不讓了。”

    山塔努隻有一個老婆，正是這泥婆羅國王納倫德拉的另外一個妹妹，尺麗公主。這尺麗公主頗得納倫德拉國王的喜愛，在納倫德拉的撮合下，把自己妹妹嫁給自己最愛的大將，這樣自己才更放心把軍隊交付給山塔努，對山塔努也頗有拉攏之意。

    這尺麗公主長的貌美如花，卻是個愛妒的性子，雖然泥婆羅國風俗習慣是允許一夫多妻的，但是尺麗公主絕對不許山塔努再娶妻妾。山塔努礙於國王的麵子，也一直沒有納妾。此刻拉金德拉說自己妻妾滿堂，也有暗暗諷刺山塔努妻管嚴的意思。

    果然，山塔努聽拉金德拉說道這個話題，老臉一紅，不過這山塔努本來就是一張黑臉，燈光之下，卻也不太明顯。山塔努哈哈一聲，岔開了話題。

    當然拉金德拉和山塔努兩人語言之中的典故，王玄策和蔣師仁卻不清楚，也不是他倆關心的地方，此刻他倆最關心的就是能夠盡快平安抵達天竺，完成出使任務，盡快返回大唐。

    此刻見事情已經有眉目，蔣師仁和王玄策這兩天懸著的心頓時也放鬆下來，眾人一起舉杯痛飲。

    酒至半酣，蔣師仁心裏惦記著那胖子哈曼帶來的幾副地圖，舉杯對山塔努敬酒，兩人碰杯滿飲之後，蔣師仁故作為難地對山塔努道：“山塔努大哥，感謝大哥想出這等好計，並且親自護送我們使團，小弟感激不盡。不過，小弟這裏現在還有一樁麻煩事，還要請大哥多加幫忙。”

    山塔努和蔣師仁都是武將，本來論及軍伍之事，兩人談的就頗為投機，此刻又喝了不少酒，俗話說酒是感情最好的催化劑，在和蔣師仁多喝了幾杯酒後，兩人感情直線升溫，此刻已經兄弟相稱。聽到蔣師仁說話，也沒問什麽，拍著胸脯道：“我和蔣兄弟一見投緣，蔣兄弟你有什麽困難盡管說，隻要老哥我能力所及，一定全力以赴。”

    蔣師仁見山塔努如此豪氣，心中暗喜，再幹一杯酒後道：“小弟這是第一次出使貴國和天竺，這一路行來，頗多地方都不熟悉，多虧王玄策大人一路指引方才能平安到達貴國。”

    頓了一頓，蔣師仁又道：“從貴國前往天竺，路途小弟更是不熟，剛才看哈曼大人拿來的貴國和天竺地圖，標記頗為詳細，不知道小弟能否抄錄一份，作為行路指引？”

    山塔努本來以為蔣師仁要說什麽為難之事，開始還有點後悔自己答應過滿，萬一蔣師仁要求自己沒法做到豈不是大大折了臉麵。此刻聽得蔣師仁隻是想要地圖，頓時放下心來。

    山塔努哈哈大笑道：“為兄還以為蔣兄弟有什麽為難之事，原來是行路地圖呀！這哈曼手上的地圖隻是從商旅購買而來，剛才為兄粗略看了一下，雖然山川河流大體無誤，但是有些細節還是不甚完善。為兄哪裏有一副家傳的標注更完善的行軍地圖，明天我讓畫師謄抄一份給你送來。”

    蔣師仁聽得大喜，連忙舉杯感謝，和山塔努又碰了幾杯酒這才告罷。蔣師仁本來酒量甚好，這山塔努酒量也是不差，兩人酒量棋逢對手、旗鼓相當。這一番宴飲直到半夜，雙方才盡興而散。

    三天後，泥婆羅國王納倫德拉帶領文武大臣出城前往帕斯帕提那寺廟祭拜濕婆大神，並在王城內舉辦盛大的新年慶典儀式。山塔努率領兩千精銳騎兵隨行國王左右以做護駕，大唐使團隨他納倫德拉國王一起出城參加祭奠活動。

    帕斯帕提那寺是泥婆羅國最著名的婆羅門教神廟，是專門為祭祀濕婆(shiva)神而建。“帕斯”意為“眾生”，“帕提”是“主”的意思。帕斯帕提那就是眾生之主的意思。公元5世紀始建，乃印度次大陸四大供奉濕婆的寺廟之一。

    在中國大唐，死亡以黑色和白色做為象征，一般要是家裏有喪事孝子孝孫都是以白布做成孝服和孝帽，也有的地方纏黑布，表現對親人天人永隔的慘痛。

    而在泥婆羅國，死亡卻是由橙色的鮮花、紅色的蒂卡和金黃的綢緞來象征，在梵音繚繞中，在親人祝福中離去，在熊熊大火中涅槃，在聖河中蕩滌。泥婆羅教信徒，死後一般是火葬，代表靈魂回歸梵天大神，骨灰拋入聖河恒河，代表回歸濕婆大神懷抱。

    巴格馬蒂河是泥婆羅國人心目中的聖潔的河，河水會帶著死者的焚燒後骨灰的去到恒河，靈魂隨著熊熊燃燒的大火回歸梵天大神的懷抱。

    帕斯帕提那寺廟位於帕坦城外巴格馬蒂河河畔，巴格馬蒂河是恒河的支流，也是婆羅門教信徒們心中的聖河之一，如今帕斯帕提那寺廟這裏已經成了泥婆羅國婆羅門教信徒的最重要的火葬祭奠地方。

    平時來帕斯帕提納神廟朝拜的婆羅門教信徒就絡繹不絕。甚至天竺其他國家的婆羅門教信徒也有不少來這裏朝拜。

    帕斯帕提那神廟占地260公頃。主體建築是一個四邊對稱、雙重簷斜坡大屋頂的泥婆羅式塔廟。周圍環繞的許多小寺與主體建築形成“眾星拱月”之勢。金色屋頂、銀色房間、以及裝飾精美的木雕浮圖，使整個建築群典雅華麗。

    帕斯帕提納神廟在加德滿河穀中心地帶，在帕坦城以北約五公裏處。帕斯帕提納神廟外的巴格馬蒂(bagmati)河畔有六座石造的火葬台，是泥婆羅國婆羅門教的教徒舉行露天火葬的場所。逝者的骨灰會被灑入河裏，隨波而逝。

    河對岸還有一排濕婆神的林迦(男性生殖器)神龕，往上遊的方向是婆羅門教苦行僧隱居的山沿洞，有時一些頭發及膝的苦行僧會擺著修煉姿勢收費供人參觀。

    再往上走，環境清幽的後山裏，還可以見到一些古代寺廟遺址。帕斯帕提那寺的入口，是一整排商店和攤拉，這裏所出售的物品，多半是泥婆羅國婆羅門教教徒用的鮮花和各種顏色的蒂卡粉。這裏是印度教徒舉行火葬的地方。

    在泥婆羅國國王納倫德拉帶領下，泥婆羅國所以信仰婆羅門教的文武大臣都排隊進入寺廟。

    所有的殿堂都不允許非印度教徒進入，而且王玄策和辯機和尚又是佛教徒，自然也不會主動走進去，所以大唐使團就停留在帕斯帕提那寺廟外麵等候泥婆羅國文武大臣祭拜完畢。

    大唐使團眾人在寺廟外，閑著無事，隻能眼巴巴的站在門口左張右望。李威眼尖，順著巴格馬蒂河看到，這裏有婆羅門教舉行火葬儀式六座石造平台，聽旁邊的泥婆羅人介紹，位於上遊的兩座是皇室或貴族專用的，位於下遊的四座平台是平民百姓的火葬場。

    今天正好碰到有婆羅門教教徒要在這裏舉行火葬，大唐使團眾人閑來無事，就站在寺廟外觀察這難得一見的異國火葬風俗。

    婆羅門人的火葬儀式非常簡單，橋兩側的火葬台分別為不同身份的人所使用，越靠近神廟的位置身份也就越尊貴。這家人用的是中間哪座火葬台，估計也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

    聽旁邊人說，死去的是一個大家族的族長，隻見這家中的長子在河邊剃光頭發，並且走進河裏淨身，經過簡單的儀式用白布包起，把死者的屍體放在緊靠河邊的平台上由四根原木搭的架子上焚燒，三個小時後灰燼被推到河裏，隨水而逝。

    婆羅門教教徒舉行火葬儀式時，並沒有禁止其他人觀看，大部分人都是站在橋上或是坐在對岸觀看。

    這時，李威想找一個泥婆羅國本地人進一步了解這個國家的一些風俗，可是他又不懂泥婆羅國語言，就央求辯機和尚做翻譯，和旁邊一個泥婆羅國本地人攀談起來。

    李威看到路邊一些穿著火紅衣服的泥婆羅國美麗少女，這小子還沒結婚，對男女之事充滿了好奇，就問泥婆羅本地人，這泥婆羅國婚俗情況。

    在泥婆羅，女性地位相當低下，不像大唐，男方要娶媳婦要給女方大量彩禮，在泥婆羅國，嫁一個姑娘有時甚至要傾盡家產。

    泥婆羅國的傳統是可以一夫多妻的，聽到這裏，李威不由得留下了口水，幻想在泥婆羅國左擁右抱。

    在尼泊爾已婚婦女喪偶時即便還非常年輕也基本不能再嫁。到了老年，如果沒有子女，晚景相當淒涼。這些孤寡老婦人，除了靜坐和冥想外她們還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幫達官貴人漿洗衣服，買菜做飯，甚至刷洗馬桶等髒活累活，來為自己積攢一筆錢用來死後火葬。

    帕斯帕提拉外麵還有很多苦行僧。這些苦行僧人蓄須蓄發、蓬頭垢麵，將皮膚暴露在惡略的自然環境中，全身塗滿爐灰，帶著象征濕婆神的三叉戟，靠施舍過活。

    苦行僧必須忍受劇烈的痛苦，如絕食、躺在布滿釘子的床上、行走在火熱的木炭上、喝尿****等不合常理的事情。他們以苦為樂，今生遭受越多的苦難，就能贖還越多的罪孽。

    有些苦行僧通過吸食大麻麻醉精神來與自己神靈進行溝通，不為今生修來世，婆羅門教信徒們相信人生輪回。

    河對岸，有些來寺廟祭拜的婆羅門教徒，圍繞在濕婆大神的林珈旁，將牛奶從圓柱的頂部倒下，再經圓盤一端流出，流向喜馬拉雅山的方向。代表濕婆及其妻子的象征物的圓盤和圓柱都是朝向喜馬拉雅山方向的。

    好不容易等泥婆羅國王納倫德拉在寺廟內祭拜完畢，大唐使團又跟隨納倫德拉的祭拜隊伍，向西往瑪納卡瑪納神廟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