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範記綢緞莊後院狹小的密室裏，隻有側後方開著的通氣孔透進來些許微弱的光亮。

    老範、包子、大牛和尤尤藏身在裏麵，包子的手槍還是一直指著老範。

    這時，密室上麵，傳來幾個日本人嘰裏呱啦對話的聲音，語氣中明顯能聽出煩躁。

    包子低聲問老範，“他們說什麽？”

    “說那個女人跑了，被一輛車救走了！”

    “太好了！曼曼！好樣的！”

    “小點兒聲！”

    這時候，外麵村上的聲音響起，“科長，抓到了！抓到一個，活口！”

    “人在哪兒？”

    “已經火速送回憲兵隊了？”

    “封鎖消息，多派人手把他徹底隔離起來……我們回去，這裏留一個小隊繼續搜索！”

    “哈伊！”

    雖然聽不太懂他們說的內容，但包子能夠感受到一種異常的驚恐。

    老範同樣緊張地仔細聽上麵的動靜，“有同誌被捕，得趕緊營救呀！”。

    包子認真端詳老範，他那緊張的表情好像不像裝的。但他還是口是心非地說道：“裝！你還真能裝呀！”

    “包自強，你腦子進水了？我要是叛徒，剛才那麽多鬼子，直接喊一聲讓他們進來好不好？幹嘛等他們走了還不說話？”

    “很簡單呀！我拿槍對著你那，你怕死才不敢喊呀！”

    “包子，你以為我真怕你呀？”

    “廢話！當叛徒的肯定貪生怕死，你不怕我也怕這把槍……”

    包子話音未落，老範突然出手打在包子手腕上，包子完全沒防備，手一鬆，槍已經被老範搶了過去。

    包子驚恐萬分，“你，你個死叛徒！……你不許傷孩子！”，說著人已經挺胸擋在大牛和尤尤身前。

    老範看包子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歎了口氣，他笑了笑，調轉槍口，把槍又遞給包子。

    包子徹底懵了，“還我？喂！……你還想耍什麽新花樣？”

    老範幹脆把自己腰間的槍也拔出來，兩把槍一起遞給包子，“那，都給你！”

    包子愣了片刻，試探著伸手，老範沒動，包子猛地伸手一把把兩支槍都奪了過來，然後舉槍再對準老範。

    “喂！我不知道你打算耍什麽花樣，不過我告訴你，我不會因為你把槍還我就信你的！沒用！……你就是叛徒，這事兒板上釘釘，改不了！”

    “你非說我是叛徒，我可以自辯嗎？”老範苦笑道。

    “可以，不過我得確定你還有沒有武器？”

    “都給你了，沒了！”

    “不行，我信不過你……大牛，你去搜搜他。”

    “我幹嘛搜他？老範同誌又不是叛徒！”

    “現在這裏我說了算！去搜！”

    “你又不是組織任命的領導，我不聽你的！”

    “嘿！你個小王八羔子！”

    老範趕緊解圍道，“行了，你別難為孩子了，我真沒槍了……”

    包自強向後坐了一點兒，確定老範沒法再伸手把槍搶過去，這才說道，“行！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麽不是叛徒。”

    此時，密室的一角，大牛哄著尤尤睡著了。老範拉了兩隻板凳，示意包子坐下，包子的槍還是指著老範。

    老範壓低聲音說道，“其實這件事兒很好證明，我們可以反推，如果我是叛徒……你和那位曼曼小姐，為什麽沒有被抓？反而能來幫我們撤離？”

    “我當然想過這個問題，你們是想放長線釣大魚。”

    老範苦笑道，“好，就算你們是大魚，鬼子暫時不想抓你們，那起碼可以先把你們控製起來呀，為什麽到最後好像毫無防備，被你們突襲成功呢？”

    “這個，你怎麽知道不是鬼子一時粗心大意把我們給忘了！”

    老範繼續笑道，“還有一點兒，最關鍵的問題！……你想過沒有，我是雷霆小組的副組長，所有同誌的聯絡方式，隱藏地點我都知道……如果我是叛徒，鬼子還需要這麽麻煩嗎？直接按我交代的地址抓人就是了！孩子們還會有活路嗎？

    包子明顯感到頭腦發脹，艱難的說：“可，可我堅信一點，大鋼不可能把你救出來呀！這裏麵一定有問題！”

    “我說我不是叛徒，可沒說大鋼救我這件事兒沒有問題。”

    “你知道有問題？”

    “這也是我需要向你，包自強同誌道歉的地方……如果我早一點兒重視你的懷疑，仔細調查，也許可以更早發現敵人的監視，讓同誌們安全撤離。”

    “什麽意思？你發現什麽了？”

    “剛才我一直在想，敵人確實在監視我們，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後來，我想起你給大鋼的那封信，也許答案就在那裏……你說我是叛徒的結論是錯了，可你的推論沒有錯，大鋼不可能有能耐把我救出來！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鬼子安排了這一切，他們是故意放走了我們……目的就是為了讓我自以為安全，然後組織孩子們一起出城，他們就可以一網打盡！”

    “嘿！你這麽說，好像更有道理了！”

    “我要向你道歉，是因為我一直堅信自己足夠強大，不會用那麽多天都不會發現鬼子跟蹤的蹤跡……可我真的錯了，我從來沒把鬼子甩掉，我一直都隻是他們手裏的一枚棋子！幾乎毀掉雷霆小組，毀掉所有孩子的棋子！……”

    老範的語氣裏滿是落寞和悲楚。

    “嗯！你是該道歉，自以為是，目空一切，這是大病，得治！”

    老範苦笑道，“是！找到病根就好治了。”

    包子的槍不由自主的放下。

    “包子同誌，如果我沒猜錯，我說你賣孩子那件事兒，也不是真的，對嗎？”

    “謝謝啊！難為你病治得這麽快！”

    “你能不能跟我講講，這些天，你身上都發生了什麽事兒？你為什麽命都不要，一定要保護這些孩子？”

    包子也苦笑道：“這些天，我身上發生的事兒，太多了！”

    ……

    深夜的太原街頭，曼曼瘋狂地奔跑，後麵日本人開槍，曼曼躲閃中胳膊被子彈擦傷。

    拐過一個路口，前麵兩輛日本人的軍車開到，一群軍人下車。曼曼驚恐，轉身向另一個小巷跑去。

    更多的日本人加入追逐的隊伍。

    曼曼跑進一個巷子口，已經無力再跑，曼曼絕望，嚇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外麵，日本人已經接近了，曼曼拔出自己腰間的匕首，顫抖著準備決一死戰。

    這時候，一輛汽車突然停在巷口，車門打開，傳來一個男人的喊聲，“曼曼，上車！”

    曼曼驚訝，努力睜眼，才看清車上的男人，“誌奇？你怎麽在這兒？”

    “別廢話！快上車呀！”

    曼曼飛身撲上汽車，車門都沒關，吳誌奇已經猛踩油門，向撲過來的幾個日本人衝去。這輛車的號牌是被遮擋住了的。

    日本人衝車開槍，吳誌奇和曼曼低頭。

    車衝了過去，猛地拐彎，消失在小巷之中……

    車裏，曼曼自己包紮傷口，“誌奇，你怎麽突然就來了？”

    “這問題應該我問你才對吧？日本人為什麽追你，你幹什麽了？”

    “我……沒幹什麽呀！我也不知道日本人為什麽追我。”

    “你不知道？”

    “我好好在路上走，日本人突然喊抓住那女人，就衝我過來了，我就隻好跑嘍！他們可能認錯人了吧。”

    “哦！那你蒙著臉那塊布，也是風刮上去的？”

    曼曼攥緊手裏那塊布，無話可說了。

    吳誌奇歎氣道，“曼曼，我不是傻子，你被鬼子監視，我知道你一定很危險……你不願意跟我說，我隻好跟著你，看看能不能幫到你！”

    “跟著我……那我今天做的事兒……？”

    “我都看見了！”

    曼曼一時無語，心中卻充滿感動，她歎了口氣，“誌奇，謝謝你救我！”

    “你用不著謝我，你是我未婚妻，我可不想你糊裏糊塗就死了。”

    曼曼笑而不答。

    “隻不過，現在你願意告訴我了嗎？你在幹什麽？為什麽會跟包子那個蠢貨一起打鬼子？”

    一提到包子，曼曼突然回過神來，急聲道，“誌奇，回去！咱們得回去！”

    “為什麽？”

    “包子和孩子都沒逃出來，我得去救他們！”

    “包子和孩子？”

    “誌奇對不起，我回頭會跟你解釋清楚！不過現在時間緊急，鬼子現在還在圍攻他們，我得去救他！”

    “你真瘋了？你自己都勉強逃出來，怎麽去救他？”

    “回去看看，總有機會的！”

    “有個屁機會！坐好了，我們回家！”

    龐曼曼急了：“那你停車，我自己回去。”

    “曼曼！”

    “停車！”

    車猛地停下，吳誌奇回頭看後座的曼曼，一張清秀俏麗的臉龐籠罩著嚴肅決絕。

    “誌奇，包子看起來確實像個蠢貨！……可他為了救不相幹的人，明知不可為，還要去送死！……這樣的人，我龐曼曼佩服，我死都要救他！還是要謝謝你，我去了！”

    曼曼開門下車，快步往回走。可是走了幾步，吳誌奇也下車追過來。

    “龐曼曼，你回去可以，不過我先看看你傷口，別再失血過多死在半路了！”

    曼曼鬆了口氣，把胳膊給誌奇看，“沒什麽大事兒，隻是擦傷，已經止血了！”

    話音中，吳誌奇已經到了她身邊，一隻手握住曼曼的胳膊，另一隻手卻突然摟住曼曼的脖子，手上藏著的一隻手絹捂住了曼曼的口鼻。

    曼曼暈倒在吳誌奇懷裏。他抱起曼曼，把她送回車裏。接著重新啟動汽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