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罷黒木，包子離開酒館，快步前行，幾乎是在跑。眼看不遠處就是安置點所在的那條街了。

    一輛車突然跟他並行，車窗搖下來，車裏的人衝他嚷嚷道：“包子，去哪兒了？”

    包自強嚇了一跳，喊他的人竟然是龐久明，包子努力賠笑道：“隨便走走，龐科長您忙吧，我沒事兒。”

    說著他趕緊拐彎換個方向走。

    龐科長卻開車跟過來道：“是回去吧？我送你？”

    “真不用了，你忙吧！”

    包子說完，幹脆跑起來，龐久明的車突然加速，猛地橫在包子麵前，包子來不及停下，整個人撞在車上。

    龐久明隨即下車，要製服包子，包子奮力反抗，兩人搏鬥了一會兒，畢竟不是龐久明的對手，他被壓在車上，戴上手銬，然後塞進車裏……

    車開到一條僻靜的小巷，包子被龐科長扔到牆邊，手被反拷著。

    龐科長蹲下質問道：“你跑什麽？黑木讓你躲著我嗎？”

    “你知道我見了黑木？”

    “要不我怎麽找得著你呀！”

    “龐久明，你要還有一點兒良知就別再當鬼子的狗了！放了我！”

    “包子你這就不對了吧？我一直在幫你，你怎麽還罵我？”

    “你他媽別裝了！看你就惡心！”

    龐科長臉色變了道：“黑木都說了？”

    “遊樂場計劃，你不過是一隻小醜！”

    龐科長突然歎氣道：“唉！你這又何必那！”

    “龐科長，聽兄弟一句勸，鬼子就快完了，你還跟他們害人，沒活路的！……”

    “你一會兒有事兒嗎？”

    “啊？有，有事呀！”

    “去通知他們孩子有問題，別出城？”

    包自強不說話。

    “你知道我不可能讓你去的，咱們聊聊，就這兒聊聊吧。”

    龐久明說著坐下，坐在包子旁邊，點起一根煙，塞到包子嘴裏，又點一根，自己抽起來……

    共產黨的安置點裏，所有人都集中在門口，焦急的等待著包子回來。

    小齊一邊看表一邊道：“還有十分鍾就開始行動了，包子還不回來？”

    葉琳娜看出李大鋼想出去找包子，阻止道：“不行，這時候誰也不能再離開。”

    趙阿四問道：“包子失蹤，對行動會不會有影響？”

    李大鋼聽趙阿四的話很很不爽，“小趙你什麽意思？你以為包子會叛變呀？”

    “我可沒那麽說！”

    “你就是那個意思！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誌，包子絕對可以信任！”

    齊惠民趕緊解圍道：“大鋼，小趙真不是那個意思！我們在擔心他行動之前回不來！”

    趙阿四轉向葉琳娜道：“組長，如果時間到了，我們……？”

    “一切按計劃進行！沒有包子，一樣行動！”

    時間差一分鍾12點，葉琳娜、小齊他們幾乎同時看表。

    齊惠民道：“行動馬上開始了。”

    這時，站在門口的小趙回頭說道：“包子還沒影兒，回不來了。”

    葉琳娜心裏很難過。這時候，外麵遠處傳來一陣陣急促的槍聲。大家都振奮起來。

    葉琳娜道：“開始了！我們準備出發。”

    所有人都忙碌起來，孩子們被護送著，向門口走去。

    包子和龐科長也都聽見了遠處的槍聲，包子更著急了，龐科長卻顯得很開心。

    “今天就出城？真夠快的！”

    “龐科長，你放我走吧，再等會兒就來不及了！”

    “在你心裏，我就是一反複無常的無恥小人，對嗎？……”

    包子不說話。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嗎？”

    “我不想知道行不行？”

    “聊天嘛！你不想知道我們還聊什麽？”

    “那好，請問你為什麽要這樣反複無常，一會兒當英雄，一會兒又回去當漢奸？”

    “這麽聊就有意思了！……草船借箭知道吧？說的就是我……黑木應該跟你都說了，山田讓我幫他做的事很簡單，找到這批孩子，然後盡一切力量，送孩子們出城……你說這事兒我做不做？他媽傻子才不做！……你聽聽看這個道理對不對啊，咱們先不管他什麽遊樂場不遊樂場計劃，單就這個任務來說，我做了，是不是在幫你們？”

    “看起來是！”

    “不都說先別管遊樂場計劃嗎？”

    “那就是，是幫我們。”

    “所以啊，隻要我做成了，共產黨是不是會把我當英雄看？”

    “如果不知道內情，會。”

    “反過來，因為遊樂場計劃，山田也會給我記功，對不對？”

    “不是不管遊樂場計劃嗎？”

    “鬼子這邊要管的。”

    “嗯！那就會給你記功！”

    “你看看，我隻要做一件事，用力做，就能兩邊討好，左右逢源，這麽好的買賣，哪裏去找？”

    “這樣一來，不管最後哪邊勝了，你都能拿這事兒保命！”

    “你這回就算是說到重點了！”

    “可你就不怕鬼子把事情說出去？”

    “細菌戰這麽拙劣的手段，他們好意思張揚嗎？所以我隻要把任務完成，就是整個遊樂場裏最大的贏家！”

    “幹嘛非得左右逢源，你死跟一邊，隻要賭對了，不就是大英雄？”

    “我不是好賭徒，當年為了活著就選錯了鬼子這邊，現在戰局膠著，前路模糊，不多一條後路，會死的很慘的！”

    “這麽活著，跟死狗有什麽分別？”

    “你以為你現在就比死狗強了？”

    “……龐科長，你跟我說這麽多，我還能活嗎？”

    龐科長笑而不語。

    “能讓我見見曼曼嗎？”

    包子說話間，眼神餘光四處觀察，他發現側後麵牆壁上有一處磚塊碎裂，有石塊凸起。

    “曼曼呀？……唉！說實話，我現在還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她被吳誌奇害死了？”

    “那倒不至於，你提醒我了，我再多用點兒心找找吳誌奇，找到他曼曼一定能找到！”

    “你殺了我，以後誰照顧曼曼呀？”

    龐科長笑了：“吳誌奇那小子雖然討厭，也比你強幾萬倍，你就不用多費心了。”

    “我要是不提遊樂場計劃的事兒，你是不是就不殺我了！”

    包子又看了一次那個凸起的位置。

    “有可能，你雖然快死了，可我還是要批評你，包子……你小子最大的缺點就是不知道認命！……生下來就是條蟲，何苦非要學人家做龍呀……”

    “你說的太對了，現在我就改，真來不及了嗎？”

    龐科長繼續笑，可笑容中寒光閃現，他突然動手，一手箍住包子，另一隻手捂住包子的口鼻。

    包子努力掙紮，眼看斷氣了。

    最危急的時刻，包子突然迸發最後的力量，身子一躬向後猛撞，龐久明被包子頂的撞到後麵的牆上。

    牆上那個磚塊凸起正頂在龐科長的背上，龐久明劇痛，手下意識鬆開。

    包子幹咳幾聲，不敢猶豫，爬過來用手銬勒住龐科長的脖子。

    龐久明也努力掙紮，可包子使出全身力量，龐久明終於不動了，摔倒在地上死了。

    包子鬆開手銬，趴在地上幹嘔。緩過神來，他試探龐久明的鼻息，人沒有氣兒了。

    他渾身顫抖著對屍體說道：“喂！是你殺我我才殺你的！……以後我還要見曼曼的，你不許托夢說是我殺的啊！……”

    說完又從龐久明的口袋裏找到手銬鑰匙，自己解開手銬。拔腿就跑，可跑了幾步發現龐久明的車就停在巷口。他跑到車邊，鑰匙竟然還在，包子高興地發動了汽車，車左右撞了兩次牆，終於走了直線，向前直衝出去。

    一群白鴿被放上天空。

    趙阿四開著一輛運酒的車，疾馳在街麵上。

    李大鋼看著白鴿指著前麵道：“鴿子飛起來了。”

    葉琳娜道：“安全！繼續開……”

    趙阿四加快車速，前麵經過一個檢查站，幾個地下黨在向他們的輛車招手。

    大家一個個都很興奮，葉琳娜卻一直四處張望，期望能看見包子出現。

    這時，葉琳娜突然皺眉道：“小齊，你看檢查站裏有幾個鬼子？”

    “看屍首就兩個，是不是還有被打死的在裏麵？”

    “不知道！你說是不是太容易了？”

    “啊？”

    葉琳娜不說話了，她往後麵張望，沒有發現追兵，左右兩邊也都空蕩蕩的，前麵已經可以看見南城城門了……

    南城城門附近還在冒著爆炸的硝煙，城門上插了一麵紅旗，迎風飄舞。

    小趙興奮的喊道：“城門安全，我們出城了！”

    隨著喊聲，車速加快，向城門衝去。

    這時候，斜刺裏突然一輛汽車衝過來，擋在城門那裏，小趙一個急刹車，車幾乎翻倒了……

    大鋼、小齊和葉琳娜都從車上下來，舉槍對準那輛車，可車裏下來的人竟然是包自強。

    李大鋼道：“包子？”

    “撤回去，孩子不能出城！”

    齊惠民道：“包子你瘋了？讓開！”

    “遊樂場計劃我查清楚了，是鬼子的奸計，要把延安所有人都害死！”

    這話讓大家麵麵相覷。

    趙阿四道：“包子你胡說什麽？”

    “沒時間跟你們細講，快調頭回去，再晚來不及了。”

    這時候，後麵有警察的哨聲響起，大隊警察正在往這個方向奔過來。

    警察隊伍裏，穿著一身鬼子下級軍官衣服的黑木用日語嗬斥道：“就在那邊，別讓他們跑了……”

    葉琳娜一臉茫然，此時情況危急，她卻不知所措了。

    齊惠民大喊道：“組長，你愣著幹什麽？下命令呀！”

    包自強道：“組長，孩子們都病了，這是鬼子的大陰謀，不能走！”

    趙阿四道：“不管怎樣，已經到這兒了，出去再說！”

    “出去就回不來了！要想辦法救孩子！”包子急了。

    齊惠民看了一眼葉琳娜：“組長？”

    城門那邊，幾個戰士跑過來，大喊道：“雷霆小組，你們幹什麽呢？出城呀！”

    葉琳娜幾乎哭起來：“我，我不知道怎麽辦！別問我了！”

    眼看那邊警察們已經快到了，大鋼和小趙向那邊開槍，那幾個戰士也加入戰鬥，警察們的攻勢被減緩。

    齊惠民惱怒的罵葉琳娜：“笨蛋！……我們出城！原定的計劃不能變！……尖刀小組的同誌，請你們擋住敵人，我們護著孩子出城！”

    尖刀小組戰士也嚷道：“快！不能耽擱了！”

    接著，小齊推開包子，去他那輛車，把車倒出來，讓開道路。

    小趙去開他們那輛車，大鋼上車。

    包子氣惱道：“你們要相信我，不能出去！”

    李大鋼嚷道：“包子，服從紀律！快走開！”

    眼看那輛車又要衝出去了，包子無奈，猛地打開後麵車廂，抱起姍姍下車。

    小齊迎麵過來，舉槍對包子道：“把孩子放下。”

    包子不顧小齊，對還在愣著的大牛喊道：“大牛，跟我去救尤尤！她需要你！”

    說完，包子撒腿就向側麵一條小巷跑去。

    小齊舉槍對著他，就是不忍心開槍。

    大牛毫不猶豫地去追包子。

    大家都愣了，麵麵相覷，小趙問小齊道：“咱們怎麽辦？還出城嗎？”

    小齊往前麵看了看，黑木帶著一群警察繞了過去，已經重新占領城門。

    齊惠民惱怒的說道：“追包子，把姍姍和大牛搶回來吧！”

    幾個人迅速上車，葉琳娜卻沒動，還站在那兒。

    小齊衝尖刀小組的同誌喊道：“請照顧葉琳娜同誌，我們走了！”

    車迅速開走，向那個小巷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