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蛇雨飛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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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蛇雨飛劍(三)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是什麽時辰,一縷清澈的陽光從窗間透入房內,爬上紫檀雕花的床腳,爬上翡翠銀絲邊的絨被,爬上少年殘留淚水的眼角。微風輕輕從紗窗透入,調皮地吹起少年額間飄逸的青絲,將熟睡的少年喚醒。

    “真像是一場夢。”南宮軒睜開朦膿而酸痛的睡眼,口中無力而悲痛的自言自語道:“寧願這是一場夢!”

    然而,這一切並不是夢。

    少年清晰地記得在天元宮張墨對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那一個個猶如利刃般的字句,或許自己這一輩子都永遠不會忘記。南宮軒感覺喉嚨一陣幹澀,眼角忍不住又要流出不爭氣的淚珠,不由得抬起頭來,讓淚水留在眼中。他終於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一個父親至死也不會忘掉自己的孩子。他也終於明白了父親寫給自己的那封書信的含義,他是要自己的孩子永遠的遠離這場危險的風波。

    “但是我……真的做不到啊。”過了良久,少年的口角才緩慢而平和的突出這幾個字來。他知道父親不想讓自己慘遭毒手,既然不想讓自己混入是非中,何須在書信中寫下“古之大丈夫、大豪傑者,皆需獨當一麵於江湖”這句令人蕩氣回腸的話來?倘若連殺父之仇都不敢麵對,還談什麽大丈夫?大豪傑?

    想到此處,南宮軒無力的搖了搖頭。他忽然又想起張墨對自己說的那些諸如“不問世事”等超凡脫俗的話來,不覺嘴角一絲苦笑,更像是嘲諷。

    陽光漸漸爬升,緩緩爬過少年頭頂,顯然時候已經不早。或許是楚子嵐不忍心打擾自己,才沒讓其他弟子叫醒自己去習武。南宮軒動了動酸痛的身體,心中一團亂麻,也不知應該去想些什麽、在想些什麽,隻覺得自己這樣坐在床上甚是無趣,忽然想起那片竹林,便起身要去走走。

    推開房門,天樞宮弟子十分稀少,南宮軒扭頭看了看四周,隻發現幾名看守的弟子,悟道:“對了,丹羽的比武大會將至,那些道士應該都去講武堂練武去了。這樣也好,難得清靜清靜。”

    “南宮師弟!”南宮軒尚未走遠,忽然聽見有人在他身後喊住。回頭一看,卻是張紋一臉笑嘻嘻地走來。

    “師兄有何事指教?”南宮軒淡淡問道。

    “聽說……”張紋強收剛才的笑容,停頓稍許答道:“聽說南宮師弟的父親死啦?”

    南宮軒不知他到底要說什麽名堂,故意不答。

    “其實……”張紋終究沒有掩飾住笑意,道:“這也沒什麽,你也不必太過悲傷。以後你就拜我為大哥,別的哥哥不說,丹羽這地界無論你走到哪裏,哥哥都罩著你。”

    “沒什麽?”南宮軒眼中頓時劃過一道寒光,呼吸似乎在一瞬間變得悄無聲息,一雙淩冽的瞳孔直勾勾盯著張紋嘴角微微抽搐的嘴臉,半響不語。

    張紋並未發覺南宮軒的眼神中所包含的寒意,擺了擺手道:“以後丹羽就是你的家,咱們師兄弟都是一家人嘛。你跟著哥哥我混,到時候我求掌門叔叔給你個宮主當當,也風光的不得了……”

    “紋兒!”張紋話未說完,隻聽得一聲嚴厲的嗬斥,轉臉一看,原來是楚子嵐早已經站在一旁,心下頓時慶幸:“這個家夥怎麽突然來了?還好剛才我沒把話說完,要是被他聽到我讓南宮軒接他天樞宮的位子可不得了。”

    楚子嵐怒目看了一眼張紋,轉臉又向南宮軒柔聲道:“軒兒,你沒事就好。”

    南宮軒雙目無神,白白道:“師傅,我練功去了。”說罷便拱手告退。楚子嵐也不挽留,或許他現在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給這個苦命的少年一段寂靜的時間吧。

    “師傅,那……我也練功去啦。”張紋見南宮軒走遠,生怕楚子嵐責怪自己,連忙道。

    “嗯”楚子嵐目光尚未從南宮軒身上離開,向張紋道:“我想,你應該要明白一件事情。”

    “什麽事?”張紋問道。

    “就是……在這個世界上,你永遠都看不出有一種人的痛苦,除非你特別的了解他。因為,他們總是把自己的痛苦,藏得很深很深。”說罷,楚子嵐轉身離去,隻留下張紋疑惑不解的站在原地,嘟噥道:“什麽亂七八糟的?”

    眼見南宮軒已經離開,張紋咬牙道:“哼,好個南宮軒,既然對我愛答不理,等到比武大會,有你小子好受的!”

    時光飛逝,丹羽山一年一度的比武大會如期舉行。丹羽山為了弘揚武學精髓,鼓勵弟子修身練道,每年三月總要舉行一次弟子比武。每宮之中先由宮主選出優秀弟子三十名,七宮一共二百一十名,而後在掌門與七宮宮主的親自監督之下進行比武切磋,比拚至最後十名優異弟子。這十名優異弟子將隨同掌門一起閉關修行七天,得到掌門的親自指導,既是提升自己武學的一個極好機會,又是丹羽山各弟子之間的榮耀。

    七宮弟子齊聚,場麵甚是壯觀。丹羽峰頂,習武台中人山人海,七宮弟子本各自修習,若無要事,一年之中也隻有這一次見麵的機會。南宮軒從未見過如此好大的場麵,不由在心底歎道:“真不愧為五大門派之一,人數多到如此程度,武學造詣更應該是歎為觀止。難怪楚叔叔選我參加此次比武大會,定是希望我能夠有機會得到掌門的真傳。”想到此處,不由敬佩楚子嵐的良苦用心。

    七宮弟子齊聚,自然人聲鼎沸,眼見掌門隨同七宮宮主來到,眾弟子紛紛閉嘴,等候掌門發話。

    “今日”張墨朗言道:“由各宮選拔優異弟子三十名,來此進行武學切磋,以弘揚我丹羽百年來武學宗旨,眾弟子既要盡心盡力,又須點到即止……”

    南宮軒尚未將掌門一番話聽完,突然發現自己不遠處有人窸窸窣窣問道:“叫你辦的事情,都辦好了沒?”說此話者,正是張紋。隻聽另一名弟子道:“都辦好了,大師兄就方一百二十個心吧,保準讓你第一個就碰到。”

    南宮軒心道:“又在這搞什麽鬼名堂,真希望這次比武不要同這個臭道士遇到。楚叔叔再三告誡我說本不想選這個臭道士參加,不過看在他叔叔是掌門的份上,不得已而為之。如果我真碰上他做對手,一定要讓他贏,真是滑稽至極……”

    “開始!”隻聽得掌門一聲令下,丹羽山四處傳來清脆悅耳的鍾聲,驚起在山間歇息的一行白鷺,箭似得飛向青色的空中。傳達弟子從習武台中一座巨大方鼎中抽選兩副刻有弟子名字的木牌,然後宣布第一場比試的人選:

    “第一場,天樞宮,張紋,對……”

    南宮軒心中一驚,暗道:“怎麽一開始就是這個臭道士,難不成……”

    隻聽傳達弟子朗聲道:“天樞宮,南宮軒。”

    “哈哈”張紋猛然一笑,回頭衝著南宮軒道:“南宮師弟,我們這麽有緣啊!”南宮軒不答,心中思索起原來他方才說道那件事,就是要把自己抽到同他一起比武。

    “既然如此”張墨撫了撫下巴的白須,道:“就請二位開始吧!”

    無奈。最不想遇到的對手居然第一個同自己比鬥,南宮軒心中萬般無奈,此刻卻也不知如何是好。接過長劍,張紋興高采烈地衝南宮軒道:“南宮師弟,待會兒可要多多讓著我些啊。”

    南宮軒尚未回過神,聽到張紋此番話頗有調侃之意,隻好深深歎了口氣,道:“還請師兄手下留情。”

    “好說,好說……”張紋對自己的安排頗為得意,眼見南宮軒神情恍惚,猛然道:“看劍!”一件直刺南宮軒胸膛。

    南宮軒見勢而來,拉開架勢,提劍格擋,將張紋攻勢在半空攔截,左手成指,直插張紋咽喉,正是《玄虛掌》中的一招“縱仙指”。此招出擊極快,直擊敵人要害部位,就連張墨也不由讚道:“不錯。”

    張紋長劍尚未收回,眼見南宮軒一指直插向自己咽喉,連忙翻身躲閃。南宮軒借勢出腿於張紋下盤一勾,張紋頓時小腿一陣酥麻,翻身落腳下盤不穩,一屁股坐倒地上。

    眾弟子見狀,無不哈哈大笑。張紋連忙爬起身來,見眾人都在恥笑自己,當下氣急敗壞,提劍便向南宮軒砍去。南宮軒幾日自行修習,忽然想起在沐山莊樹林中的九宮八卦與丹羽山輕功身法頗為神似,便自行按照沐山莊的九宮八卦修習輕功。此刻眼見張紋提劍砍來,南宮軒腳尖微動,身子不搖不晃,竟輕而易舉躲過張紋這一劍。張紋心道:“沒想到這小子進步這麽快?我看你能躲哪兒去!”當下長劍揮灑,砍得更加猛烈迅速。

    南宮軒腳步生風,對張紋的攻勢不聞不問,亦不出手還擊,一心躲開。張紋長劍所到之處,不是同南宮軒衣襟相差絲毫,便是劍鋒晚了幾分。在一旁眾弟子見張紋長劍處處直撲要害,心中都為南宮軒捏了一把汗,唯獨掌門同幾位宮主會心一笑,皆知正是這相差的一絲半截,常人往往要苦苦修煉幾年。

    張紋每一劍都撲空,漸漸使不上力氣。南宮軒心道:“楚叔叔叫我故意輸給他,怕叫掌門臉上不好看。倘若我真的贏了他,到時候掌門也不會盡心教我。罷了,看來我是與此無緣了。”腳尖微調,身子朝張紋身上拂去。張紋本砍不到南宮軒心下著急,頓時間南宮軒上前,連忙一拳打去。南宮軒不躲不閃,受了這一拳連連後退,最後一下倒在地上,道:“師兄好功夫,師弟自愧不如。”說著,便緩緩起身,準備離去。

    張紋見他無端認輸,心中頓時氣惱,又想起剛才把自己放倒在地,讓自己橫劈豎砍都不近分毫,此刻又認輸,分明是戲耍自己。眼見南宮軒將要離開,連忙道:“師弟留步,你我尚未分出勝負,再切磋切磋也無妨。”

    “不了”南宮軒拱手道:“師兄武學高強,令人歎為觀止,小弟資質愚鈍,請恕小弟不能再求師兄指教。”說罷,便收起長劍,眼中絲毫無鬥意。

    “哼”張紋鼻間輕蔑一聲,忽然壓低了聲音,眼中頓時充滿輕蔑之意,小聲道:“你這個沒爹的雜種,不敢同我比試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