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九天上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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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九天上人(一)

    “你這個沒爹的雜種,不敢同我比試嗎?”

    這句話仿佛深深紮進少年僅存的一絲溫柔中,他的心裏忽然一怔,眼中頓時夾雜無數寒光,嘴角肌肉微微抽搐,顯然是因為緊緊咬住的牙齒在不住顫抖。

    張紋見南宮軒麵色頓時難看,心中狂喜,繼續壓低聲音道:“還是因為你這條喪家之犬,這個沒爹的小雜種怕得罪本大爺呢?”說完此話,語句稍頓,然後朗聲笑嘻嘻道:“我說得對嗎?南宮小師弟?”

    方才那兩句話隻有南宮軒同張紋二人聽見,眾人聽到後麵的那句,還紛紛以為是張紋在勸說南宮軒同自己比試。然而在這莫大的習武台中,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南宮軒的眼中此刻早已布滿猩紅的血絲,沒有一個人發現南宮軒手中緊握的長劍在山頂刺骨的寒風中微微顫抖。

    寒風瑟瑟,風中的少年沒有一絲動作,仿佛時間在他的世界裏早已經悄然靜止。一切都回歸於寂寞和虛無,一切在他眼中都變得無足輕重。

    眼前,這個靠著自己叔叔是掌門的混賬東西正嘶啞咧嘴、恬不知恥地嘲笑著自己苦難的命運。倘若一見砍去,不出片刻便能結果了這個混蛋的性命。可是,殺了他的後果早已在南宮軒心中猜出個大概。

    倘若,任由這個諷刺、嘲弄自己命運的混賬就這麽活著,豈不是太對不住自己過世的父親?即便此刻的父親受奸人挑撥,在江湖中雖是身敗名裂,但亦有人對他敬仰有加。

    “你的父親是個正直的人,是個大俠客,我這一生最為自豪的就是能夠結交他這個人。”楚子嵐曾對一度渾渾噩噩的自己說過。

    “南宮先生,不愧為武林豪傑。”陸轅天得知南宮衝叫兒子不辭辛苦為自己解毒,曾在沐山莊讚歎過。

    “古之大丈夫、大豪傑者,皆需獨當一麵於江湖。”父親給自己最後的一封書信中寫道。

    大俠客、大豪傑。江湖中有多少人能夠真正承擔得起這些美名?又有多少人死去之後,真正活在他人心中?如果自己連自己的命運都任人嘲弄,如果一個人連自己活著的意義都任人擺布,那還不如死了幹淨!

    少年猛然抬起堅毅的麵孔,原有的一絲稚嫩與天真瞬息間不複存在,留下的是一副冷漠、悲傷的神情。那雙布滿猩紅血絲的眼神中仿佛含著利刃,雙瞳中仿佛早已經躺著一個身著道袍、滿身是血的屍體。這雙眼睛像極了白鶴山莊外黑衣人的眼睛、這雙眼睛仿佛瞬息間就能夠要人性命。

    目光死死盯著張紋,顫巍巍的雙手重新拔出長劍。本該還殘有一絲笑意的張紋終於在這雙眼神下變得畏畏縮縮,變得心驚膽寒。然而……

    “師兄,請出招吧。”

    一字一句從口中吐出,沒有半點猶豫,仿佛是一頭野獸靜靜地端坐在獵物身前,等著時光的流逝,等著最後吞噬獵物的瞬間!

    “看劍!”張紋急忙出劍,然而他的長劍早已在南宮軒的殺意中變得遲緩而軟弱。長劍刺來,直撲南宮軒麵門。南宮軒並未有半點閃躲,並未有半點不安。哪個捕食者看著自己牢籠中的獵物作最後的殘喘而不安呢?

    時間恍若靜止,少年手中的長劍絲毫微動,仿佛凝結了一層牢固的冰霜。在場的眾人見張紋長劍刺來,長劍即至,見血封喉,難不成南宮軒就會這樣默默地死在這顫巍巍的一劍之下?

    寒光!又是一道寒光從少年淩冽的雙瞳中閃過,但這一道寒光更為清澈、更為冰冷、更為恐怖。眼見張紋手中長劍離南宮軒不到數尺,南宮軒右手微動,長劍猛然並進,頃刻之間,劍身早已不見蹤影。

    眾弟子不覺“咦!”的一聲叫了出來,就連張紋手中的長劍也察覺危及的所在,頓時減緩了攻速。

    劍身不在,劍氣四伏。殺意不在,殺機四伏。能夠將《蛇雨飛劍》演繹到此等境界,倘若是陸轅天在此看了也會歎為觀止。

    “住手!”張墨猛然察覺到這一招似曾相識,也察覺到這一招平靜背後所深深的恐怖,大喊道:“紋兒小心!”

    既已動殺念,說什麽都沒有用。既已出劍鞘,說什麽都不回頭。潛伏在張紋四周的的劍氣,隨著張墨那一聲悲鳴的大喊,隨著那一雙寒冷的雙眼,猛然朝張紋撲去!劍氣回旋,劍鋒直刺,仿佛千萬道白光從張紋身邊略過,如若千萬陣寒風從張紋體內吹過。那白光將張紋的身體牢牢釘在半空中,那寒風從張紋的皮肉間劃過骨髓,直奔心髒。

    眾人眼中隻見張紋長劍即將刺到南宮軒咽喉之際,頓時被陣陣莫名的白光所纏繞。白光與張紋衣襟纏繞之間,傳來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張墨見勢不妙,連忙騰躍而去。尚未走近,那千萬道白光與風聲早已悄無聲息,聚集成少年手中潔白如雪的長劍。張紋緩緩倒地,身上似乎沒有半點異狀。

    張墨飛奔而來,一掌拍在南宮軒胸膛。本為武學大師,內力渾厚之至,南宮軒如何經受得起這麽渾厚的一掌?頓時飛開三五丈遠,摔倒在一旁。

    眼見倒在地上的張紋,此刻才從皮膚中才緩慢滲透出淋漓的鮮血,將身上那件潔白的道袍染得鮮紅。眾人連忙上前看望情況,隻見張紋臉部已經七竅流血,身上漸漸浮現十幾道深深的劍傷。每一道都是那麽的準確,每一道都是那麽多致命,仿佛被十幾條鮮紅的赤鏈蛇纏繞在身上。

    幾大長老紛紛上前,眾人將張紋的屍體團團圍住,丹羽弟子從未見過有如此迅疾利落的劍法。掌門看著自己倒在血泊中的侄兒放聲大哭,猛然回過頭瞪著摔倒在地的南宮軒道:“把這個,弑殺同門的混賬東西給我關押起來,我要把他剝皮抽筋!”

    掌門一聲令下,眾弟子卻遲遲不敢上前捉拿南宮軒,誰都不願被南宮軒手中的長劍傷害。等到南宮軒賣力站起身子,忽然吐出一團汙血,雙腳不穩又倒在地上的時候,幾名年長的大弟子才知道他現在已經是身負重傷,方前去捉拿。南宮軒亦不反抗,他已經清楚明白自己所選擇的道路,既然不能在這名門大派中苟且偷生的活著,心中也早已放棄的生的念頭。

    幾名捉拿的弟子將南宮軒用麻繩五花大綁,然後把他丟到天元宮等候掌門發落。天元宮內,南宮軒因為張墨猛擊的一掌此刻腹痛難忍,但心中卻說不出的暢快淋漓。少年腦海中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來到這天元宮中的情景,不免有些傷懷,暗道:“將我剝皮抽筋也好,將我千刀萬剮也罷,隻是辜負了楚叔叔的一番教導。”想到此處,不禁流出淚來。

    此刻整個丹羽山中,所有人尚在習武台,整個天元宮中除了幾名關押弟子,隻留下南宮軒同那座九天上人的神像。幾名大弟子看見他突然流淚,不覺好笑,一名頑劣的弟子故意走上前罵道:“臭小子,大師兄不過想同你多切磋切磋,你居然下狠手殺人,真不是個東西。”說罷,便往南宮軒身上踢了一腳。其他幾名弟子也未聽得張紋的那幾句話,心中不知原有,隻當是南宮軒生性歹毒,紛紛走上前來一邊咒罵,一邊對其拳腳相加。南宮軒本來有重傷在身,有被幾名弟子一陣猛打,當即內息不穩,一口血“哇”地吐出。眾弟子見狀,方才肯罷手。

    “活的居然這麽窩囊,真是可笑。”南宮軒不覺一陣心酸,昂起頭來,忽然見到天元宮內坐落的神像,不由鼻間“哼”了一聲,心道:“這修道的破地方雖是奢華堂皇,卻無奈多了群道士,就連這地方還供著個臭道士。”

    台上的神像儀態威嚴,神情飄逸,一雙半睜開的眉目仿佛注視著南宮軒。南宮軒越看那神像,心中越是厭惡,忽然一個念頭浮現腦海:“這九天上人要是真怎麽靈光,難不成還能助我離開這鬼地方?”

    思緒未斷,隻聽“吱呀”一聲,天元宮大門被人用力推開,張墨同七位宮主走入大廳之中。眾弟子紛紛行禮,唯獨南宮軒一個人躺在地上,連正眼也不瞧上一眼。張墨心緒雜亂,在天元宮呢一再踱步,眾宮主也都紛紛不敢吱聲。本來按照丹羽規矩,弑殺同門應該被廢棄武功,逐出師門。可是此次被殺的不是別人,而是丹羽掌門唯一的侄子,丹羽山極有可能的下一任掌門,此等大事隻能由張墨一人定奪。

    “這個混賬如何處置?”張墨在天元宮踱步一陣,忽然指著地上的南宮軒向眾宮主問道:“你們都說說,這個混賬應該怎麽處置?”

    眾人無話。

    “楚子嵐!”張墨猛然向楚子嵐喝道:“你教出來的好徒弟啊!弑殺同門,頗有你師傅的遺風啊!你說說,這個混賬怎麽處置?”

    南宮軒心中一驚:“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楚叔叔的師傅……”

    楚子嵐走上前一步,拱手道:“依照丹羽門規,弑殺同門者,應廢棄武功後逐出師門。但懇請掌門念在丐幫南宮先生俠義雲天,多次在江湖中幫助我丹羽的情麵上,留他一身功夫。”

    “屁話!”張墨未等楚子嵐說完,喊到:“這件事要是真有弑殺同門那麽簡單,何必要問你們!”說罷,走上前猛然朝南宮軒腹中踢上一腳,質問道:“說!你這身歪門邪道的武功是從哪裏學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