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魚傳尺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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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魚傳尺素(二)

    鎖星樓旁,百丈懸崖,深不見底。雲煙繚繞,仿佛隔絕了萬物。少年朝懸崖急奔而走,眾人見狀才恍然大悟,紛紛大叫:“這小子要跳崖呀!快攔住他!”

    此時眾人同南宮軒相距甚遠,南宮軒同懸崖卻相距不到一丈,任憑眾人再怎麽追堵,此時也難以阻止南宮軒。何況南宮軒心意已決,朝著懸崖躍去,竟是如此淡定從容。

    懸崖可謂有極深。丹羽山本是高聳入雲,此刻淩空觀去,隻見懸崖被白雲隔斷,崖壁上隻胡亂生出幾株雜草,恍若一塊巨大無比的石壁被奔湧不息的白雲所隔斷。

    鎖星樓關押的都是窮凶惡極之徒,故而臨崖而立,隔絕著百丈天險。任憑那些人武功再高,想要飛渡此地,在世人看來卻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眼見身後那群臭道士持劍追來,南宮軒此時心念俱灰,當即臨著這百丈危崖,一咬牙、一跺腳,縱深朝天險之下躍去。

    眾人慌忙趕來,臨近懸崖邊上,望著這深不見底的天險之地,早已經是兩腿顫顫。眼見南宮軒此時已經身離崖邊已有數十丈,還在憑空墜落,心想這小子自己找死,掉在崖峰下麵,定然是大死特死,死的不能再死了,一時間也都不多說什麽。

    南宮軒身在半空,隻覺得身體正無端往下墜落,麵前撲來陣陣急促的涼風,眼前確是一團朦朧無比的白霧。此時他又下墮下二十餘丈,身體已投入雲層之中,心裏卻說不出的暢快斐然。

    “終於擺脫這群臭道士了。”南宮軒心中不經生起一陣釋懷之意,雖眼中所見之物雖是一團出岫白雲,心中卻早已見到了平生萬般畫麵,自己在桂林生活時的場景曆曆在目,情不自禁地雙臂張開,仿佛自己就在空中飛翔。

    霎時間,南宮軒的身體穿過了白雲,眼前頓時一片開朗,隻見層層白雲堆疊之下,竟是一處幽靜偏僻的山穀。穀中佳木叢生,奇花競放,若不是此地長久為白雲阻隔,任憑誰也想不到懸崖之下,竟有如此人間仙境。

    少年的身體依舊在向下墜落,忽然眼前閃出一團粉紅色的煙雲,南宮軒心中大驚:“莫非這人間仙境裏真的住有神仙,見我可憐要救我一命?”

    想到此處,少年身體又向下墜落數丈。直到此時,南宮軒方才看清楚眼前的並非一團粉紅的煙雲,而是一株巨大的桃樹。此時正值八月時分,這桃樹竟然粉蕊綻放,仿佛這人間仙境的時間才剛剛是人間三月。更為奇特的是,那桃樹居然並非紮根於土壤,而是橫空絕壁,生長在懸崖之上,距離地麵尚有一丈之高。

    南宮軒憑空落下,身子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桃樹枝上,不由向上彈起。隻聽咯吱一聲,粗大的桃枝頓時折斷,但下墜的巨力也立即消散。

    南宮軒隻覺得全身一陣劇痛,身體仿佛再次下落,隻見崖下是淩亂的巨石,頓時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我不能死,我必須得活下去!”

    少年奮力張開雙臂,使盡渾身力氣,牢牢抱住了另一條尚未折斷的枝幹。隻聽身後“砰”的一響,給自己壓斷的桃木跌落穀底,撞向了穀中淩亂的巨石,頓時在地上散開一陣粉紅的花瓣。

    南宮軒強忍劇痛,回頭看著地上淩亂的巨石上,正鋪著自己方才折斷的枝幹,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自言自語的念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罷,身子輕輕一晃,沿著自己抱著的枝幹緩緩滑到了崖壁,伸出右手,緊緊的抓住了桃樹在崖壁上伸出的古老的樹根。

    少年沿著樹根一路向下攀爬,身上的傷口侵出血來,淺淺的桃樹的樹根上。南宮軒苦笑道:“桃樹仙呀,桃樹仙!我壓斷了你好幾年長出的樹幹,現在用我的鮮血來灌溉,咱們倆算是兩不相欠了。”

    離地不遠,南宮軒輕輕一跳,雙足也找到了站立之處,卻不料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頓時摔倒在鋪著桃枝的舉世上。滿地的桃花瓣被少年的身體撲騰起,一陣粉紅的花瓣隨著桃枝折斷處透出的芬芳,久久回蕩在少年的身旁。

    南宮軒渾身沒有力氣,向著天空躺著,眼見那棵高大的桃樹枝幹挺拔,幾乎遮住了自己視覺的半邊天。方才見自己那麽一番折騰,這棵古木已被他折斷一根厚重的枝幹,心中不免生出一分慚愧,想:“我本該上要死在這裏的人,桃樹大仙救了我的性命,救命之恩無以回報,我又怎麽能夠說出‘兩清’這種混賬話呢?南宮軒啊南宮軒,你這個臭小子真乃是天下第一等無情之人呀!”

    想到此處,南宮軒無奈的愁頭頂的桃樹輕輕說道:“有勞桃樹仙救命,謝謝了。”

    話音剛落,一陣山風吹來,將桃枝輕輕顫動。那桃樹上盛開的粉紅的桃花隨清風一震,緩緩飄落而下。但見一片片精致的小花在空中隨風飛舞,姿態輕盈,輕輕落在少年的身上,同少年衣襟上的紅色血跡化為一體,一時間竟叫人分辨不出哪兒上桃花,哪兒上血漬。

    少年眼中滿是飛落的桃瓣,陽光撒下,透過古老的樹枝,將金黃色的光芒蕩漾在他身上。南宮軒平日裏受盡的苦難,在這一刻仿佛早已消散,心中說不出的溫暖和舒適。

    少年身子骨一陣酥軟,緩緩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南宮軒從夢中醒來。身體仿佛漸漸恢複,疼痛之感雖在,但也能正常運動。此時正值深夜,月光皎潔,恍若流水,四下一片寂靜,隱隱約約在耳旁能聽到秋蟬的哀鳴。

    南宮軒掙紮的起身,借著皎潔的月色,發現自己身上還插著兩支飛箭,傷口的血跡雖然凝固,但箭頭還留在皮肉之中。南宮軒輕聲歎了一口氣,強忍劇痛將箭頭拔下,隻聽“撲哧”一聲,傷口隨即裂開,鮮血流在光潔的石麵上。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南宮軒再一次從口中微微的念出這句話:“可這後福,真******痛啊!”

    少年將衣襟上的布條扯斷幾根,緊緊綁住了自己再一次裂開的傷口,心中罵了幾聲“臭道士”,才勉強給自己止了血。說也奇怪,他在心裏一罵“臭道士”,手中止血的布條用力一崩,傷口流出的鮮血頓時打住。莫非隻要一罵“臭道士”,自己的傷勢就會立好?

    南宮軒心中一喜,勉強支撐起身體,口中不住的罵著“臭道士”,半滾半爬,慢慢從石塊上下去。那石塊雖尖,但四周確是向下傾斜,平整無比。南宮軒緩緩移動身子,半滾半爬,屁股坐地,慢慢溜下,也沒有花太多力氣。

    南宮軒腳尖著地,頓時覺得腳底鬆軟無比,原是此地芳草充盈,踩上去竟感受不到一點受力,不禁歎道:“想不到此地清幽絕塵,竟如此人跡罕至,我應該是當今世上發現此地的第一人了。”轉念一想:“那群臭道士天天住在山頂上,盼星星、看月亮,天天想進人間仙境。殊不知人間仙境就在自己的腳下,卻誰也沒低頭看過一眼,真是群蠢東西。”

    南宮軒一陣苦笑,眼下入夜已深,自己卻又饑又渴,當下容不得自己胡亂思索,當即邁著緩慢步子朝穀底走去。

    借著澄澈的月光,穀中的山路變得十分明亮。南宮軒作夢想不到月色在這清幽的山穀之中會如此明亮,更作夢都想不到山穀在月光的照射下會顯得如此美麗:

    林中的水汽蕩起一層薄薄的如夢般霧帳,飄渺地環繞在青翠欲滴的樹木間。瑩瑩的翠草上凝聚的露珠,在月光的照耀下閃著潔白的微光,像極了天空中的明星。四下隻有陣陣微風聲和樹葉的沙響,隨著遠處若有若無的秋蟬鳴叫,透入少年耳中。

    其美妙如斯,其寧靜如斯,其瑰麗如斯。

    少年借著月光一路行走,不知道過了多久,耳畔似乎隱隱約約聽見流水聲。南宮軒不知這水流聲究竟是幻是真,隻覺得聲音清脆動聽,像極了玉佩相互敲擊之聲。

    少年步履蹣跚,朝著流水的聲音慢慢走去,那聲音更是清晰真實。一路上同丹羽弟子打打殺殺,身上流了這麽多血,早已經是又饑又渴。能在這幽靜之地聽到如此清澈之音,南宮軒心裏說不出的歡喜。

    但耳中的流水聲越來越響,不禁又惶恐起來:“我追隨穀底而去,理應是流水從高處往底處流下,怎麽會越往穀底走,反而流水聲越大呢?”

    然而此刻卻也容不得自己細想,幾戰下來,身體早已經猶如一具軀殼,仿佛微風一吹便倒下。何況自己喉嚨已經幹裂至極,若不快些止渴充饑,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南宮軒走了片刻,已到穀底,繞開了幾棵灌木,站直身子,不禁猛然一聲大喝:“這個地方……竟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