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前龍崗開荒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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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不緊不慢地來到,大地融化,草木萌發,正是一年一度開荒種地的大好時節。經過認真的籌備,獨龍山的人馬就差不多全員出動,浩浩蕩蕩匯聚在南龍崗下,開荒的開荒,蓋房的蓋房,有說有笑,好一派熱鬧景象。

    起初幾天,兄弟們出於好奇,勁頭還挺足,可是過去這熱乎勁,有的人就開始放賴了。這些遊手好閑慣了的胡子們,在家時就不是啥好莊稼人,現在幹這樣的累活,難免有人耍熊,躲到一邊偷懶。

    過江龍這邊跑跑,那邊催催,雖然忙得夠嗆,可效果並不是很好,躲在一邊偷懶放賴的大有人在,開荒建房的速度大大放慢。

    有個姓陸的兄弟,從小就遊手好閑,不務正業,打鄰罵娘,入圈後仍惡習不改,大家都叫他陸光棍。這不僅是因為他三十多歲還沒老婆,更因為他仗著有點功夫,在誰麵前都裝大,耍光棍,才得此名。陸光棍來此開荒,純粹是為了跟女營的兄弟插諢打科,幹了幾天,自然就不願幹了。可他不是偷偷地跑到一邊去躲清靜,而是明目張膽地把一件破皮襖鋪在地上,時而躺著,時而坐著,看別人幹。還一會指手劃腳,喊這個叫那個,給他拿煙、端水。過江龍是這次開荒種地、蓋房建屯的前方總負責,自然少不了這走走、那看看。當他來到陸光棍身邊時,這小子還在破皮襖上躺著抽煙呢。看到過江龍過來,也想起身去幹活,但又礙於麵子,裝作沒看見,把頭歪向一邊沒動彈。

    “起來!你不去幹活,躺在這抽煙,整著火了怎麽辦?沒看別人都在幹嗎?你們總催呢?過來,你說怎麽處罰他?”過江龍把總催喊過來,滿臉不高興。

    “剛躺一會兒,累了還不讓歇歇,這也不是扛活呢。進圈就幹這個,早知這樣還不如掛柱去別的綹子呢。”陸光棍極不情願的站起來,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這狗東西瞎白話什麽,一來到這就開始鼓草根,說也不聽。快去幹活吧,別惹糧台爺生氣。再不聽話我讓棚稽查收拾你,給你上家法。糧台爺別跟他一般見識,這小子就這樣,瞎嘚瑟,一會就好。”總催一邊給過江龍陪著笑,一邊催促陸光棍快去幹活。

    “這真沒意思,誰出的餿主意,累死人不償命。”陸光棍彎腰拿起破皮襖,慢慢往開荒的人群走。有幾個弟兄見此,對著陸光棍起哄大笑,有的還拿話刺激他。陸光棍覺得很沒麵子,他沒走幾步又把破皮襖扔在地上,坐下來,朝過江龍這邊看。

    過江龍快步走過來,對陸光棍說:“起來,幹活去!你妄議山規、消極抗命本該處罰,但念你是初犯,就不予深究。總催,這樣磨磨蹭蹭地幹不行,給每個人都分一塊,他分雙份的,幹不完不許吃飯,就你們這幹得慢,抓緊幹!”

    陸光棍一看,自己的舉動還連累了眾兄弟,這樣會使他在兄弟們麵前更沒麵子,更嚴重的是還要給他分雙份的,幹不完不讓吃飯,怒氣就上來了:“你一個小毛孩子,狗仗人勢,我不服你,還要給我分雙份的,老子堅決不幹!”

    “你知錯不改,還胡攪蠻纏,看來不幫教幫教你,你也不思悔改。總催,把他捆起來,當著弟兄們的麵,讓棚稽查罰他三十猛棍!省得他蹬鼻子上臉。再不服送秧子房,拷他三天,讓他好好長長記性。”過江龍威嚴下令。

    “你不用跟我耍威風,沒有夫人的麵子你啥也不是。不用你罰,咱倆單挑,要是我輸了讓我幹啥都行,你要是輸了咱倆就算扯平!”陸光棍起身脫去外衣,緊了緊腰帶。

    “不讓你長長見識見識,量你也不服,爺陪你玩玩。就按你說的辦,來吧!”過江龍走到陸光棍的近前,把手裏的馬鞭子扔在地上。

    “糧台爺別跟他一般見識。你給我滾犢子,快去幹活!”總催急忙過來打圓場,眾兄弟們也擠過來看熱鬧,依然跟著起哄。

    “你們靠後,我要讓他知道知道馬王爺為什麽有三隻眼!”過江龍喝退總催。

    陸光棍一向是個要麵子的人,再加上他確實有些功夫,一直沒得到重用,心裏早就憋著一肚子火,今天又趕上這事,更是火上澆油。他也不說話,二目圓睜,拉開架勢,看準機會照著過江龍的麵門襲來。

    過江龍閃身躲過,回手一拳,也被陸光棍化解。過江龍心想,這小子身手好快,真得加點小心。就這樣三、五個照麵下來,兩人誰也沒占著便宜。但過江龍作為防守一方,顯然有些處於下風。圍在邊上的弟兄們一起拍手起哄,場麵好不熱鬧。陸光棍這時也精神大作,全然忘記了對手是誰,不停地進攻,招招致命。

    “你太放肆了,本想給你留個台階下,你卻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爺這就讓你嚐嚐苦頭。”過江龍大喊一聲,看準空檔,飛身一腳直奔麵門。陸光棍也不含糊,身子一蹲躲過,隨後也飛腳向過江龍襲來。可他錯了,過江龍已把師爺教給他的連環腳運用的爛熟,這雖然不是他的看家本領,卻也是師爺的獨門絕技。隻見他不等身子落地,另一隻腳已踢在陸光棍的胸口上,然後飛身退回一丈多遠。陸光棍‘啊!’的一聲,仰麵倒地。

    這小子確實有兩下子,隻見他一骨碌爬起來,憋住真氣,拳腳相加又撲向過江龍。過江龍被逼後退幾步,再一次飛身躍起,雙腳不停地向陸光棍襲去。這下可慘了,陸光棍實實地被踢中兩腳,躺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嘴和鼻都流出了血。眾人齊聲叫‘好’!

    陸光棍仰臥在地上不動,他深切地體會到過江龍果然名不虛傳,這是給他留麵子,否則他就廢了。他躺在地上不動,一是為了恢複緩解一下身子,更是匍匐在地表示服氣。這些胡子,得勢時耀武揚威裝爺,一旦被製服就心悅誠服地當孫子。卻也實在。

    “都讓開!”二當家的大吼一聲。不知啥時,大當家的、二當家的、師爺、還有夫人、花總催都來到近前。二當家的怒容滿麵:“你這個不知死的,過江龍已讓你幾招,給你台階下,你還執迷不悟,這回償到苦頭了。告訴你,糧台是咱獨龍山第一條好漢,敢挑千軍萬馬,你個無名鼠輩還敢紮刺。稽查何在?把他拉回去!他以下犯上,剁去他兩個扇風耳朵,省得他裝聾賣傻,讓他以後長個記性,看他還敢不聽話!你們都聽著,以後都要乖乖地聽糧台調遣,誰要以後紮刺起屁,絕不留情!”說完話,拉著大當家的一行人轉到別處去了。

    這場風波過後,過江龍在獨龍山的兄弟們心中威望更高,開荒建房速度大大加快,不出兩月,南龍崗麵貌煥然一新。

    轉眼到了秋天,獨龍山開墾的荒地長勢良好。由於是第一年的生地,種的土豆、白菜、蘿卜、蔥之類的作物,沒有種大田,雖然地很荒,但長得卻不錯,土豆眼看就可以收獲。過江龍打算拿這些去換糧食、粉條子,於是去大當家的住處請示。

    來到後廳,見大當家的、二當家的、師爺等人都在,還有兩個陌生人,一個三十來歲,一個四、五十歲,兩人都很健壯。見過江龍到來,大當家的連忙給介紹:“這是金大把頭,金五爺,這是金大把頭的徒弟,李二把頭。這位年輕人就是我說的獨龍山糧台,過江龍”。

    三人抱拳問好,各自落座。二當家的說:“這二位是咱關東最有名的金把頭,那金子采老鼻子了。這次把他們請來就是想跟咱們合夥,去北山裏采金子,當年他們都給老佛爺采過金子,老有能耐啦。這次咱跟他們合夥,已經談好了六、四分成。這不是大當家的正跟我們幾個商量呢,準備派你去,你就來了,正好,聽聽你的意思。”

    “大當家的能不能再加點,光踩點找地方我們就花了兩年時間,罪遭老鼻子了,我有一個徒弟現在還起不來炕呢。”金把頭說。

    “沒有那個價,就這麽定了。過江龍你看看行嗎?”二當家的看著過江龍。

    過江龍知道,不管多有能耐的采金把頭,不是跟官府合作,就得跟綹子合作,要不然別想把金子帶出山,整不好還得喪命。

    “我還是那句話,不同意過江龍去!這一去一年多,咱獨龍山有多少事還需要他呢,不行。”夫人沒等過江龍搭話,便搶先說。

    “我也琢磨了,這過江龍兄弟一去還真有點舍手。可咱獨龍山哪有象地這樣能獨擋一麵的人哪?派別人去大當家的不放心,這可是大事,咱獨龍山想要自食其力打天下,那得有錢哪,光靠種那點破地,兄弟們還不得都喝西北風去。”二當家的說。

    “過江龍去有些不妥,眼下正是要秋收大忙季節,他去了,那一攤誰管。要不然咱多派些人去,以確保萬無一失。”師爺說。

    “派人多去可不行,那麽遠,吃飯都供應不起,別說采金子了。”金把頭說。

    “他的活咱們都去操點心,能應付過去,這差事非他莫屬,就是我去大當家的也未必放心。”二當家的眼睛盯著大當家的看。

    “不行,說啥也不能讓他去,我不放心!”夫人堅持說。

    “好了,別爭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關鍵時刻年輕人不出馬誰出馬,這事就這麽定了。過江龍的活先交給師爺和夫人分擔,你們倆多費點心。過江龍要是沒啥事就去準備準備吧,二弟和師爺幫忙支著點,二位把頭看都要辦點啥事,跟他們說,要準備齊全點,別到時抓瞎,再有啥事你們商量辦吧。今天就到這!”大當家的說完竟躺在炕上。

    二當家的領著兩個金把頭去商量事去了。夫人領過江龍來到師爺處,進門還沒坐下,夫人就氣呼呼地說:“這老犢子瘋了,咋說都不聽。這不明顯地幫二當家的排擠咱們,就不給他去,大不了鬧翻了臉,來個魚死網破!”

    師爺關上門,坐下來,對夫人說:“咱們現在需要冷靜,還沒到時候。大當家的是在兩邊玩輪子,他怎能看著過江龍勢力一天天做大,而不管呢?二當家的和老搬舵是他坐上獨龍山第一把交椅的功臣,他隻是借咱們的手壓一壓他們的氣勢,他從中漁利,並不想把他們怎麽樣。現在看過江龍羽翼漸豐,他必須得想個辦法壓一壓。你要知道,他現在真正防備的已不是二當家的,火豹子已廢,二當家的已無力回天。到是咱們,氣勢漸盛,海子是咱們的臂膀,出麵辦事的頂梁柱,這次好容有個機會,他豈能放過,不讓他去讓誰去?俗話說,欲去其勢、先斷其臂。而我們在目前的形勢下,隻能按他說的辦。這事怨我呀,俗話說有備無患,我們思慮不足呀,倉促行事還要適得其反,沒想到他出手這麽快。不過我也想了,不就是一年嗎,這一年你我在獨龍山先穩住陣腳,等過江龍回來時再議大事,雖然他走了咱少個幫手,但也消除了大當家的戒心,未必不是好事。”

    “那就聽師爺的,來日方長。可我心裏還是憋著一口氣,出不來,等有機會我饒不了那老犢子。海子那你就先去,要照顧好自個,一個人要處處小心!”夫人囑咐說。

    “也隻能這樣了。你們不用惦記我,到是你們要多保重,不可鋒芒太露。我先告辭,有些事還得去辦辦。”過江龍說完就要離開了師爺和夫人,眼裏含著淚。

    “去吧,遇事要冷靜,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這有幾本書,你帶著。有一本書是練功的,別忘了學本事,回來後咱要幹大事。夫人和我你不用惦記,去吧。”師爺用力拍拍過江龍:“明年回來時我親自出山接你,我要看到一個更加成熟的過江龍。”

    過江龍退出,心裏空落落的。剛剛混得抬起頭來,他舍不得離開。他要去往的那個地方,是他所不熟悉的,雖然人人對采金充滿新奇憧憬,卻也道路凶險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