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中忽然就湧上淚水，轉身，看向潘語辰，點頭，說：“紅，是我。”
    潘語辰瞬間哭了，她朝我快步跑來，一把抱住我，緊緊抱著我，痛哭著，喊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和潘語辰抱著彼此，哭了很長一會兒。
    “有人救了我，我睡了六年，剛醒。”
    “沒事就好，感天謝地，謝謝救你的人。”
    “他們還不知道，我第一個來看的你。”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會說的。有什麽缺的，需要的，告訴我。我什麽都有。”
    “聽說你下個月要成親了，恭喜你，祝你們百年好合，恩愛幸福。”
    “小藍兒，對不起。我知道雲清麟喜歡你。你原諒我，我非常喜歡他。”
    “我知道，不要說對不起，他就是你的。”
    “不，你不知道，那天你掉下去，他也跟著跳下去……他很愛你……”
    “但你也為了他跳下去了……”
    “是……”
    “你沒受傷吧？”
    “我沒事。他受傷了，黃芪救好了他。但是，但是我……”
    “你抹掉了他對我的記憶，是嗎？”
    “你知道……”
    “傻瓜，我知道你愛他，所以我真心祝福你們，一定要幸福。”
    ……
    我問潘語辰，當年她為了救我而暴露身份，有沒有人為難她？
    潘語辰笑了：“當年我在雲清麟之後跳下去，大家都嚇傻了，忙著救我們，忙著救活雲清麟，他們早就忘了我用銀針這件事。”
    潘語辰說完後，特意意味深長看著我，對我說：“你看，其實暴露身份沒什麽，那種情況下，大家隻想活著，你為了救所有人犧牲，感激你的人不會追究相關的人，對於不懂得感激的人，即使不暴露身份，他們也當別人都是敵人，總會被他們找到借口找茬。”
    潘語辰話裏有話，她在吐槽唐翎書。
    “我明白你的意思。算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但是我真的很感動，你那麽救我。”我對她說。
    潘語辰笑了，有些得意：“我當時是不是挺帥的！”
    我也笑了，猛點頭：“帥極了，像個英雄！”
    潘語辰和我一起笑著，笑著釋懷了過去的一切。
    後來潘語辰先離開，留我再回憶回憶。
    我來到頂樓，看見李湛正躺在躺椅上，在思考著什麽。
    “想什麽呢？”我問他。
    “抹掉雲清麟對你的記憶，這個手段，不是一般的厲害，是特別厲害。”他回答說。
    “愛得太深沉了吧。”我感慨說。
    “你覺得愛是什麽？”李湛問我。
    “我還真想過這個問題。但後來發現，好像這個問題也不用仔細去想。”我回答了好像沒有回答。
    果然，李湛這次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又好像沒有理解。
    我指著頭頂的木板，跟他說：“來，帶你看看別人的愛是什麽樣的。”
    我拉著李湛的兩隻手，把他從躺椅上拉起，然後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帶著他踩著牆上的腳踏凸起處，衝開頭頂的木板，緩緩落在閣樓中。
    此時，雲開見明月，月光灑入琉璃頂，照亮南牆上的水月夫人的畫像。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穀。國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李湛看著畫繼續念道，“吾之所愛，水月夫人。原來是雲玥朗的水月夫人。”
    我雙手攤開，指著閣樓，對他說：“你看，‘憶水閣’這三個字，隱藏的閣樓，珍貴的琉璃頂，浪漫的詩畫。是不是一種愛的體現？”
    李湛又打量一番閣樓，最後視線落在琉璃頂上，說：“確實是一種‘人雖去情長在’的愛。嗯，這個琉璃頂不錯，以後咱們也弄一個。”
    我被他逗笑了，但心裏卻有漣漪波蕩而起，因為他說，“以後”，“咱們”。
    ……
    回到李湛的私宅，李湛還挺可愛的，一路跟著我回到了我的小院。
    “你知道自己很可愛嗎？”我問他說。
    李湛眼角藏著笑意，嘴巴強得很，他說：“本王可是很威嚴的。”
    我樂了，換了問題，問他：“我這個院子有名字嗎？”
    李湛被問住了，很實在的回答：“沒有。”
    我嘟了嘟嘴，繼續往前走。
    李湛急了，想了想說：“改天想一個名字吧。”
    ……
    饅頭帶著兩個護衛，利索的準備好藥浴，正準備要走。李湛突然攔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什麽，饅頭突然臉一紅，拔腿就帶著護衛們跑了。看得我莫名其妙。
    李湛今晚還挺節約的，就在浴桶旁邊點了一根小蠟燭，在床旁邊點了一根小蠟燭。這是幹嘛？怕我害羞？我才不會害羞，已經習慣了。
    我倆走到浴桶旁邊，李湛看著我，微笑。
    我翻了他一個白眼，然後大大方方的開始寬衣解帶。李湛還挺禮貌，眼睛朝我頭頂上麵看，也磨磨唧唧把衣服脫了，跟我一起坐進浴桶裏。
    黑乎乎的房間，四處可見精致用心的布置。微弱的燭火，把我倆的身影映射在隔開空間的大屏風上。屏風也是精致的木雕工藝製作，上麵雕刻著浪漫的薔薇花，在微微透光的幕布一角，繡著兩朵依偎的豔紅色薔薇花。窗戶關閉，月光卻仍可透過窗紙，淡淡的灑入浴桶之中。
    溫熱的水溫升高我們兩人的體溫，蒸騰的水汽潤紅我們兩人的臉龐。水麵上漂浮著滿滿的藥材，沒過我的胸前，停在李湛的胸下。我看著李湛，李湛看著我。
    時間好像走得很慢，很慢。此時此刻，我才發現，我的房間裏居然沒有滴水時鍾，整個房間裏安靜的，有一些曖昧。
    李湛試圖打破這片安靜，他從水裏準確的握住我的右手臂，拉出水麵，給我把脈。他邊聽，邊像模像樣的分析，說：“嗯，真的恢複得很好。”
    我沒忍住，嘴角勾起笑容，他真是沒話找話，有他六年的努力與嗬護，我恢複得就是很好。
    我這一笑，笑停了李湛手裏的動作，他握著我的手腕，雙眼看著我，就好像太子府的星落池下時那樣，他的淡瞳中有波瀾傳出。此時無聲勝有聲，我們兩人無須言語，都在看對方的選擇。我想起沉睡六年第一次醒來後，李湛抱起我，把我放在床上，幫我脫掉衣服，他也一絲不掛的陪我泡藥浴，晚上陪我睡覺，不時查看我的身體情況……我們兩人早已親密接觸許多次，隻不過都止於那最後的禮儀。
    其實，我心裏一直有一個想法，我猜，李湛心裏，也有一個想法，同樣的想法。這個想法，需要我的主動。
    我的視線落到李湛握緊我手臂的手，正好想起上次沒能把到李湛的脈，於是調皮的學他一個反手，抓住李湛的手腕，準備仔細聽聽他的脈搏。
    李湛一個本能反應，抽回他的手，卻沒想到我的手雖抓的緊，但桶裏麵很滑。於是乎，我被他一拉，就拉進了他的懷裏。於是身上沒穿任何衣服的我們兩個人，非常親密無間的貼合在一起。
    我的頭靠在李湛的肩膀上，悄悄的笑了。
    李湛還抓著我的手，似乎放開也不是，不放開也不是。
    我抬起頭，上半身輕輕離開李湛的身體，下半身卻還坐在他的腿上，我看著他，再一次沒忍住，笑了出來。
    李湛也笑了。我倆笑著笑著，忽然氛圍就有點不對勁了：我的雙手很自然的搭在他的肩膀上，我坐在他的雙腿上，濃情蜜意的姿勢；蒸騰的熱氣，讓人眼神迷離的藥材香味，朦朧夢幻的微弱燭光。
    我看著李湛那雙漸漸變得深邃的淡瞳，忽然手上用力，再次靠近他。我的臉和他的臉近在咫尺，彼此的氣息相互觸碰。我的胸口已經壓上他的胸口，兩個心髒的跳動，此起彼伏。
    李湛安靜的看著我，他知道我的意思，他在等著我。
    我的視線從李湛的雙眼落到他的唇，再次靠近，輕輕的，我的唇覆上他的唇。這一瞬間，我好像身體裏有特別的悸動，帶給我從未有過的感覺。
    李湛明顯身體一顫，他推開我，聲音幹澀，他問我：“你這是要報恩嗎？”
    我沒理他，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又親了上去。
    李湛再次推開我，聲音更加幹澀，他又問我：“你真的想好了嗎？”
    我想好了，真的，我一直都是縱情、恣意的生活，這一次，我也想縱情、恣意一次。於是我看著他，輕柔的親吻他緊閉的雙眼，然後回答他：“是的，我想好了。”
    李湛看著我，他的目光緊鎖我的雙眼，他在審視我的目光，他在判別我的想法。終於，他相信我真的已經做好決定。於是，他的雙手緊緊抓住我的雙手，把我拉到他的眼前，對我說：“既然你想好了，那我也想好了。”
    他說完，低頭吻住我的雙唇，雙手往下，攬住我的腰，緊緊的，仿佛想把我融進他的身體裏。
    兩人的唇貼緊的那一刻，我再次感受到那種特別的悸動，身體也開始有一些特別的變化。雖然我沒什麽經驗，雖然我是在頗具盛名的春秋院長期廝混過，但我依然還是單純的小白花，不過我在努力的回應李湛，用心感受和他身體的每一寸接觸，感受他帶給我的每一個新的體驗。
    其實我對李湛，是有一些感恩之情、感動之情的，但是更多的，是說不出道不明的，那種享受自由的快樂。我和李湛都是為了任務而生，成為武器而活，但從未這樣縱情的享受當下，所以，我們兩人也算是，一觸即燃吧。
    李湛雖然是暗黑武器，卻和我一樣，有一顆堅守的本心。他灑脫不羈，心底柔軟。和他在一起，很安心，也很溫暖。我們兩人都很快樂，這是我的直觀感受。我一點都不抗拒，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心裏感受，恰恰相反，我享受其中。我甚至慶幸是李湛，是李湛救下了我，治好了我，慶幸是李湛給了我再一次生命，慶幸是李湛給了我再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也覺得很奇怪，和李湛在一起，我居然感受到了自由和自在。
    李湛的加入，讓我第一次換個視角認識自己，也是第一次，仔細的認識他。我們倆有那麽一丁點的羞澀，但是我們倆的臉皮更厚，我們兩個人惺惺相惜，心有靈犀，所以一點就通。
    我不知道李湛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他有沒有想過和我今後會是什麽樣的發展。我也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不過我相信，人們在相遇的第一眼注視中，大概內心深處，已經有了判斷，是朋友，還是戀人。就好像我和李湛，即使之前的相處不多，但隻要緣分在，之後的一切就是自然而然、順理成章。
    後知後覺，我好像知道李湛和饅頭囑咐了什麽，因為饅頭這一次沒有中途出現加熱水。看吧，這就是我們兩人的默契。
    李湛平複著氣息，一直低頭看著我。
    我的胸脯在快速的一呼一吸，我仰頭看著他。
    我先開口，說：“就這麽喜歡看著我？”
    李湛也開口了，說：“就是這麽喜歡看著你。”
    我笑了。
    李湛看著我，然後問我：“累嗎？”
    我被逗笑了，李湛也笑了。
    漫漫長夜。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李湛笑眯眯的看著我，被我舉起雙手拒絕了。
    “你忘了我是病人嗎？”
    “曾經是病人。”李湛還挺嚴謹。
    “我們休息休息，晚上再繼續好嗎？”我眨眨眼，建議說。
    李湛大概算了算時間，也沒幾個時辰了，於是欣然同意：“可以。”
    李湛側著頭，看著我。
    我側著頭，看著他。
    “你長得真好看。”我誇他說。
    “我知道。”李湛說。
    “嗯嗯，某人平日裏聽多了讚美之言。”這句話，可是當年李湛自己說的。
    果然，李湛還記得，他笑了。
    “那有人，讚美過你的眼睛嗎？”我衝他眨眨眼睛，問道。
    李湛的笑容減淡，聲音也淡淡的，說：“沒有。”
    “我覺得你的眼睛很好看，我喜歡你的眼睛。”我眼睛又一眨，對他說。
    李湛不說話，他又看著我，他真是喜歡通過盯著一個人，來判斷她說的話是不是真心話。
    “是真的。”我強調了一下，伸手輕觸他的眼周。
    李湛安靜的感受我手指的觸碰，過了一會兒，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
    他看我的眼神變得深邃，卻柔和。我笑了。
    李湛也笑了，於是送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深吻……
    大概，這就是兩個暗黑武器人，對自己過往的情感放棄的補償方式吧。我這麽猜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