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當《歸途》第七遍即將結束時，我帶著渾身雪白的紗回到了家，她的小臉凍得發白，嬌小的身體瑟瑟發抖，頭上的氈帽上還殘留著一些積雪。當然，我也不算輕鬆，棉鞋和衣領裏都進了雪，凍得牙齒上下打架。

    路上的時候雪下大了一些，穿過水田時雪花吹進了紗的眼睛裏，然後她一頭紮進了雪堆。為了把紗拉扯出來，我把自己也搭了進去，之後爬了好一會我們這兩隻“南極笨企鵝”才艱難地穿過結冰打滑的水田。

    “紗，進來吧。順帶把門關上。”

    我朝門外的紗揮了揮手，隨後從玄關的牆壁上扯下一塊幹毛巾。等她走進來關上門，我拿起毛巾幫她擦幹淨了氈帽，再摘下氈帽來擦拭那漂亮的紅發。

    “折，謝謝。”

    室內空氣暖和，加上頭上和肩上的雪已經被擦掉，紗雪白的臉逐漸紅潤了起來，重新變回栩栩如生的洋娃娃。等到我擦完她的頭發，她就紅著臉扯住我的衣袖：“我，我自己擦就好了。”

    “恩，那你自己擦吧。要擦幹淨，特別是脖子和衣服裏，不然很容易感冒。”

    我點了點頭，將毛巾遞給她，又從她手裏接過單肩包和凍得僵硬的短毛貓拉夫，將這些都放在玄關上。

    “歡迎回來。”

    聽到聲響，母親從客廳裏走了出來，她看了看我和紗，有些驚訝：“誒，折，你們兩個這是怎麽了？怎麽弄得全身都是雪。”

    “過水田的時候摔了一跤，沒受傷，就是衣服進了雪。”

    我摘下圍巾，抖了抖衣袖和衣領，抖出一小片雪塊來，有一些已經開始融化了。

    “真是的，怎麽那麽不小心。萬一要摔傷了怎麽辦。”

    母親歎著氣，她轉身朝台所走去：“你們先到客廳烤暖身子，我去幫你們準備熱水，等下你們兩個都得好好洗個澡。還有……折，幫紗把東西都搬到房間裏去，就是靜旁邊的那一間。”

    “好的。”

    拉夫像是模仿著我一樣地抖了抖身體，它剛才也跟著我倆一起跌進了雪堆裏，帶著斑紋的短毛上沾滿了白雪。我摸了摸它的身體，濕漉漉的，於是想著等下應該幫它洗個澡，再給它弄個屋子——就放在玄關口這裏吧。

    “折，好了。”

    這時紗擦幹淨了積雪，將毛巾遞還。我接過來隨手擦了擦額頭和脖頸，化掉的積雪冷颼颼的，不擦一下很容易著涼。不過剛擦了兩下，紗就小聲驚呼，臉頰殷紅。

    “怎麽了？”

    當我看向她，她紅著臉慌亂地擺手：“沒，沒什麽。”

    她雖然說沒什麽，但我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手裏的毛巾是她剛用過的，上麵甚至還帶著淡淡的香味和暖意。不過我隻是將紗當做小女孩，也不覺得尷尬，隻是裝作不知道。拿著毛巾又擦了擦濕冷的背部，然後把拉夫抱起，用毛巾幫它擦毛。

    三兩下幫貓擦完身體，我又拿出厚厚的室內棉襪遞給紗，自己也脫了鞋子換上室內棉襪。等到紗也換好了棉襪，我就領著她暫時到客廳休息。

    到了客廳就發現靜正趴在被爐上睡覺，整個人像隻弓起背的蝦米，下半身幾乎都縮進了被爐。我看著她那天真的睡顏，笑著朝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也就是食指豎在嘴唇前。無論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這個手勢大抵都是通用的：“紗，你先在客廳休息一下，我幫你把行李都拿到房間去。稍微小聲點，不要吵醒我姐姐。”

    紗小雞啄米般地點著頭，她接過拉夫，用手攏住貓的嘴巴不讓它叫出來，也朝著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本來想笑，這幅小女孩的天真嬌憨模樣實在有趣，不過拉夫卻極通人性的合上了嘴，用腳掌蹭了蹭臉，將身子蜷縮到紗的臂彎裏取暖。

    “拉夫很乖的。”

    紗看著我，唇角輕翹，有些小得意。似乎在取笑我打算看她的笑話。

    “恩，就跟紗你一樣乖。”

    我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惹得她瞪了一眼。

    拿了幹淨的杯子倒了杯熱茶給紗暖身後，我就充當起苦力將她的行李都搬到二樓空房。房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用，平時儲藏了一下雜物，不過現在都搬出去了，房間基本上已經被收拾整齊，又在臨窗的一側擺上了木床和桌椅。

    雖然母親都已經收拾好了，不過還是有些灰塵，於是我又整理收拾了一下，調整了一下室內空間，盡量讓房間顯得舒適一些。等到弄完這些下樓回到客廳，就發現靜已經醒了，正在逗弄蜷縮在紗臂彎裏的拉夫。

    貓懶洋洋的不理她，被逗得煩了，就揮著腳掌去撓她的手。幸好靜及時縮回了手，沒有被撓到。

    紗抿著嘴，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誰知靜居然把手一伸，在紗圓潤可愛的臉上惡狠狠地揉了幾下，之後又去摸她那漂亮的紅發，像是要把從貓身上受的氣發泄到它的主人身上去。

    “靜姐姐，別，別這樣，好癢。”

    突然被揉了臉，又被撫摸頭發，紗嚇得小聲驚呼，伸著手要推開靜，卻忘了手裏還有貓。貓從臂彎裏掉了下來，在空中靈巧翻身落地，跑到一旁舔著爪子和毛發。

    而紗的抵抗對靜來說一點作用都沒用，她熟練的將紗撲倒在地，蹂躪著頭發和臉頰，紗嗚嗚地說不出話來。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在地上滾來滾去，等到靜心滿意足地收了手站起來才算結束。

    這時我才抱著拉夫走進客廳，這貓被抱習慣了，從紗懷裏掉下來以後就跑過來找我。

    “折，茶。”

    兩個女孩的臉都紅撲撲的，紗羞怯地捂著臉不敢看我。而靜的臉皮比紗要厚得多，她無視我異樣的目光，平靜地端起我倒給紗的那杯茶喝光，把空杯子遞了過來，又補充了一句：“味道不錯。”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感覺她指的應該不是茶。這時，跪坐在一旁的紗紅著臉低下了頭，露出一小片潔白的脖頸，上麵居然有著一個明顯的唇印。

    我瞥上一眼就知道了剛才發生的一切，但卻隻能裝作什麽都沒看見。我把貓放在被爐旁，重新倒了一杯茶給紗，又用原本紗的杯子給靜添了茶水。

    靜捧著杯子暖手，定定地看著我：“折，要參加雪祭活動？”

    “恩，我和紗想參加團隊賽，正好也到了可以參加的年齡了。”

    我在被爐一側坐了下來，給自己也倒了杯茶。

    “我也要參加。”

    “姐姐往年不是都不參加的嗎？”

    我忐忑不安起來。

    “折，不行？”

    靜放下杯子，歪著頭看著我，翠綠的眸子裏閃爍著意味不明的色彩，莫名的讓人想到獵人與獵物。獵人是靜，正用殘忍又輕蔑的眼神打量著作為獵物的我。

    “不，不是，隻是……”

    我訥訥的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想到理由：“隻是到時候會很冷的，要用手去碰冰塊，鑿冰的時候說不定會濺到身上——姐姐不是很怕冷的嗎？”

    “不行？”

    她對我的理由毫不理會，依舊定定的看著我，固執的詢問。我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選項1：:不可以！”

    “選項2：可以。”

    “可……可以，怎麽會不行。”

    最後我還是屈服了，有些莫名的憋屈。

    “折，記得幫我報名。”

    靜的表情變得迷糊，她將下身又縮回被爐，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手指在茶杯壁上一點一點的，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

    紗是個聰明的女孩，她似乎已經看出我和靜之間有問題，所以隻是坐在一旁安靜地啜飲清茶，一言不發。到了氣氛沉寂的時候，她就翻起手邊有她半人高的袋子，從裏麵拿出碧綠發簪和柔軟蓬鬆的棉絨熊玩偶，遞給滿臉都寫著無聊的靜：“靜姐姐，這是媽媽親手做的，要我帶給你的禮物。”

    “禮物？哦，謝謝。”

    靜有些茫然，失神的目光掠過棉絨熊玩偶，落在發簪上。翠綠的色彩和她瞳孔色彩交融，頓時叫她眼睛一亮，於是高興地接了過來，拿在手裏把玩起來，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至於正常女孩子喜歡的棉絨熊玩偶她卻視若無睹，接過後就丟到一旁，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母親很快準備好了兩人份的熱水，我和紗分先後去洗澡，事後和紗一起幫拉夫也洗了個澡。這貓在水裏劇烈掙紮，被我按著才好不容易地洗得幹淨，毛發都被梳理了一遍。

    洗完後用毛巾幫它擦幹身體，它卻還是一幅要死不活的樣子。之後請母親用咒力幫它蒸幹水分，不一會兒就生龍活虎了起來。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父親回到家，紗把六識小姐做的禮物都拿出來。父親當時就苦笑了起來：“六識她還是和以前一個性格啊。”

    “六識的手藝更好了，真是叫人羨慕。”

    母親倒是欣喜地拿著披肩看了又看，披肩看起來是由羊絨織成的，色澤純粹，淡青色的表麵柔軟光亮，上麵有著精致的花紋與錯落有致的紋理，看著很是美觀大方。

    雖然又好氣又好笑，但父親還是收下了禮物，我也收下絨毛圍巾，向紗道了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