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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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祭的第五天,被鎖在天花板上的泰德總算是不再劇烈掙紮,看著我的目光也不再顯得惡狠狠的,於是我解開了困束它的金色鎖鏈,又解除塞口球。
“我明白了!”
束縛一解除,泰德拍著翅膀落在我的眼前,繞著我飛了幾圈,然後“嗯嗯”的點著頭,用一種恍然大悟的語氣念叨著:“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難怪了。”
“什麽意思?”
我往身上套著衣服,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艾因!您就是艾因!”
泰德高聲囔囔。它的身體在三天前還是圓滾滾的,大小不過中型犬一般大。但現在已經膨脹成老虎般的大小,一對疊起的翅膀展開時更是能覆蓋室內五分之一的範圍,鋼鞭般的尾巴上長著一排彎月形狀的甲片,隨著尾巴地甩動而散發出撕破空氣的呼嘯聲。
“為什麽這麽說?”
我穿好了衣服,正打算去洗漱,聽到它的話停下了腳步。事實上,在我的構思中,艾因是一個造物主的角色,祂從沒正麵出現過,在創造完了世界後,就和各種神話中的創世神一樣陷入了沉眠——我從未完善過祂的設定,那麽作為我的虛構物的泰德,對艾因又該有著怎樣的理解呢?
“氣息,氣息是不會有錯的。”
泰德落到地上,它匍匐下身體,滿是敬畏:“不會有錯的,您就是艾因。雖然我隻是在您在將我創造出來時看到過您一眼,但是那種感覺是不會錯的,您的身體與世界相連,是一切的起源。所以世界萬物的氣息就是您的氣息。”
“這樣啊……”
我沒有把泰德的話放在心上,這種明顯是吹捧拍馬的話在我看來隻不過是它向我屈服的討好表現——至於我到底是不是艾因,有誰比我自己更清楚麽?
我是個從千年前穿梭時空,抵達千年後的地球的亞洲人,僅此而已。艾因隻不過是我虛構出的某個角色,或者我確實在某種程度來說相當於“艾因”這個造物主,不過也隻能說艾因是我的化身,而我本身並不是艾因。
“你的身體估計會變得越來越大,以後到外麵去住,沒事別找我。”
不再理會泰德,我走向盥洗室,抓緊時間洗漱。無咒力雕刻比賽的成年組賽事是今天,到了明天就輪到我們未成年人組進行比賽,雖然至今在雕刻練習過程中已經能完整的塑造出構思中的形態,但在有些地方依舊談不上完美,所以必須抓緊時間再練習一下。
“艾因啊!我想跟在您的身旁,或許能幫上什麽忙。”
泰德像隻寵物狗一樣的跟在背後,由於體型太大,它的一部分身體撞在幻境一側的門框和牆壁上,直接把脆弱的門和牆壁撞得粉碎。在現實世界一側則直接穿牆而過——對於幻想境界來說,它是真實的。而對於現世界來說,它並不存在。
“隨你。不過請盡量安靜一些,我不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最近通過從旁側擊以及詢問紗,可以確定幻想泄漏已經停止了,所以也不用擔心它會被其它人“看”到。隻要它不過於吵鬧影響到我,我也並不在意它跟在後麵。
吃過早餐,靜就徑直先出門了。還在收拾碗筷的母親看向我:“折,不覺得你姐姐最近有些奇怪嗎?”
“有點,說起來她最近早上起床好像沒那麽困難了,大概是身體變好了吧。”
我將淺褐色的圍巾繞在脖子,走到壁爐旁把爐門關了起來,失去了空氣,裏麵熊熊燃燒的火焰很快就會熄滅掉。
“說起來確實是啊,靜這幾天一早起來都沒靠著你休息一會了,難道說是你惹她生氣了?”
父親放下手裏不知名的書,托著下巴,成熟的臉上露出打趣的表情。我聳了聳肩,對著他翻了個白眼:“那種事怎麽有可能,我覺得是‘父親’您惹她生氣了才對。(這裏用的是お父さん,平日裏主角用的是父さん)”
“瞎說,我可是個好父親。”
“是是,父親大人,請您把您的書和手都拿開一下,很礙事誒。(お父さま)”
我拿著抹布擦桌子,揮手讓父親把手和桌上的書挪開,他嘀咕了幾句,拿著書到書房去了。看見這一幕,母親搖頭失笑,正在幫著母親洗碗的紗也抿著嘴偷笑。
……
河畔的冰麵上,十幾名大人像飛翔的鳥兒般迅速、輕靈的來回穿梭,在帶有冰刀的鞋子的支撐下,做出各式各樣困難而又炫麗的技巧。
“好想滑冰啊。”
看著這些滑冰愛好者的表現,美嘉既是羨慕又是嫉妒,恨不得衝上去將他們的滑冰鞋給搶來,自己上場——早在兩天前她就厭煩了單調的雕刻了,而一開始對冰雕的興趣已經轉移到滑冰上。
“你有什麽不想的嗎?”
理奈在昨天已經被允許出門了,隻是還必須穿得嚴嚴實實的,被規定不能玩雪。所以她就坐在旁邊看著,無聊時就和美嘉鬥鬥嘴。
“有啊,我不想理你。”
美嘉被刺激夠了,這下已經學聰明了。她又斜著眼睛看向真村,發現他正捧著拳頭大的琥珀球昆蟲標本仔細地看著,一絲不苟樣子就像是在看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這玩意對於真村來說是珍惜的寶物,對她來說卻簡直是最惡心的東西。看見那琥珀球裏張牙舞爪、肢節上長滿茸毛的白毛蜘蛛,她幾乎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下意識地舉起手就想對著真村的腦袋拍去,再狠狠地搶過琥珀球一把丟到天邊去。
不過才剛舉起手,她就覺得自己這樣做或許太過分了,於是悻悻的停了下來。她雖然偶爾喜歡“欺負”一下比自己年幼的孩子來表示親近,但卻也明白一旦事情超過限度,那麽親近就會變成真正的欺負,會變得惹人討厭的。
眼不見心不煩,她幹脆轉過頭去,既不看滑冰的那群人,也不看理奈,而是看向十幾米外正在對已經成型的冰塊進行精細雕琢的折和紗。兩個人都在專心致誌的雕鑿著冰塊,折是用鑿子和錘子在雕刻著鱗片,紗則是用銼刀順著雕刻好的位置打磨過去,讓它變得既光滑又好看。
兩人分工明確,配合默契,手腳又十分靈巧,不久前還是光禿禿的人立起、仿佛跳出水麵的金魚冰雕就已經有大半覆滿了鱗片,一眼看去,整齊有致,凹凸分明,成排成排的排列著,給人一種井然有序的美感。
有時候他們會停下來說話,然後兩人都露出會心的微笑,氛圍既溫馨又協調,就像不可拆分的一個整體那樣。
真村和理奈大概也是同樣的感覺吧,所以才在這裏坐著不去打擾他們。雖然紗看起來對誰都一樣,可是折對她來說卻肯定是特殊的,因為她除了折以外,從不在私下主動提起其它人的事情。而折應該也有相同的想法吧?
美嘉這麽想著,心情變得有些複雜,喃喃自語起來:“真好啊……不過好像也沒什麽。”
“什麽沒什麽?”
理奈投來奇怪的視線。才不告訴你——美嘉這麽想著,撇了撇嘴:“沒什麽就是沒什麽啊。說起來,前幾天每家店裏的好東西差不多都被挑完了吧,理奈來得這麽晚,今天應該是挑不到什麽好的了。”
“好的?是指你選的那些東西嗎?”
理奈口頭上毫不留情:“我聽說折手裏有一串風鈴就是你選的吧?選了以後發現聲音難聽,就丟給了折,還不準他拿去換。還有用折的配額拿到手的琵琶,聽說當天晚上就弄壞了吧?第二天早上一大早拿來換,結果被店主教訓了一頓。”
“你……你怎麽會知道的啊!”
隱秘被揭穿,美嘉又氣又惱,咬牙切齒地瞪著理奈,卻又拿她沒辦法。
“我的父親是支持者呀,他看到了。”
理奈若無其事地捋著紮成兩束的馬尾,亮麗的長發格外顯眼,看得美嘉又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該將頭發留長了。
“風鈴是我送給折的禮物,樣子漂亮就可以了。至於琵琶完全是店主的手藝不好,和我沒關係。”
雖然鬥嘴鬥不過她,但美嘉也沒有那麽容易就認輸,在辯駁了一句之後,為了避免被反擊,丟下一句話就往盥洗室的方向跑去:“算了,不想和你說話。”
“記得快些回來,快到吃飯的時間了,回來晚了我們就先走了。”
理奈也不在意,擺了擺手,湊到真村身旁一起觀察他手裏的琥珀球。
“知道啦。”
美嘉回頭朝著她做了個鬼臉,朝四周看了看,發現人確實已經不多了,隻剩下一座座林立的成形冰雕。這幾天來練習雕刻出來的冰雕都擺放在河灘上,形狀各異,有人形、有蟲鳥、有花草樹木……全部都是冷冰冰的樣子,加上四周幾乎沒什麽人,看著就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詭異與瘮人的恐慌感。
“沒關係的……不會發生什麽壞事。”
左眼眼角下殷紅的疤痕微微刺痛,美嘉伸手撫摸著它,自我安慰著,繼續往前走去。盥洗室在西麵的方向,從這裏過去要橫穿大半個雪祭會場,所以她考慮了一下,換了個方向,朝茅輪鄉走去,她記得那邊是有公用的盥洗室的,就在公園的附近。
雖然到那裏也有不短的一段距離,但是總比穿過大半個雪祭會場要近得多。
茅輪鄉的公園是一片寬闊平整的土地,四周用石板路圍起,地麵是鬆脆的草坪,裏麵植著鬆樹和楓樹,中央有一座七八公尺高的觀景台,站在上麵可以眺望到利根川支流出海口,以及一段孤零零凸懸而出的海岸。
美嘉去年夏天的時候來過一次,那時候這裏楓樹上生滿鮮紅的楓葉,地上的草坪柔軟得讓人感覺像是走在雲朵上,鬆樹上不時有絨毛蓬鬆的小鬆鼠在摘取鬆果,用雙手捧著吃個不停。那副景觀十分賞心悅目,叫人心曠神怡。
現在這裏則難以入眼,四處都是光禿禿的楓葉樹,鬆樹雖然還有針葉,但也被白雪裹成臃腫的胖子,隻剩下高高的觀景台孤立著,很是突兀。
不過美嘉也不是來看風景的,她朝著不遠處的小巷走去,到路口時,迎麵有腳步聲傳來。她滿心疑惑地看去,忽然心髒重重一跳。
隻見左右兩排民居中間的路口前有著四個身影,兩個是穿著白色長袍的中年男性,而另外兩個則身披著黑色的寬大鬥篷,全身都遮掩在黑色鬥篷下。一高一矮,高的有正常男性成年人那麽高,矮的隻和十歲左右的孩子一般高。
化鼠!
雖然兩個身影被黑色鬥篷覆蓋,但美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它們正是雪祭第一天時,自己和紗一起看到的那兩頭化鼠。而另外兩名中年男性所穿著的帶有藍色條紋的白色衣服,她看著也十分眼熟——當然,這些都不算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其中一個男性手裏拿著一件藍色的睡衣式上衣,在背後、肩膀上、袖口都帶有蝴蝶的花紋。
這不是真村的睡衣嗎?
美嘉很快反應了過來,她和真村家住得很近,時常到對方家裏竄門,偶爾也會看到他穿著這一套睡衣走出來。發覺了這一點,她急忙轉身將身體藏在一顆鬆樹後麵,朝著數十米外的兩人兩化鼠看去,這就發現拿著真村睡衣的男性將睡衣遞給矮的化鼠。
那矮化鼠將腦袋湊近睡衣,似乎在嗅著什麽,過了一會被連衣帽包著的腦袋就上下晃動著,像是在點頭的樣子。
腦袋裏“嗡”地響了一下,美嘉踉蹌的後退了一步,她的心裏滋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慌,隨後迅速變成了恐懼。她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些什麽,卻覺得如果不快點回去將這消息告訴真村和其它人的話,一定會發生很糟糕的事情。
“不行,要回去告訴真村和折他們。”
自言自語著,美嘉緩慢地朝來時的方向後退,隱藏著自己的身影,直到確定那兩個人以及兩頭化鼠看不見以後,才快速的朝冰河的方向跑去。
然而她並沒有看見,一高一矮兩頭化鼠在她跑開以後,都齊齊地看向了她離開的方向——老鼠的鼻子比狗更為靈敏,它們也不例外。
……
上一章寫得有些大意,漏了真村的劇情,現在已經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