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揭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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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折啊,你們明天就要比賽了,今天沒練習嗎?”

    當我打招呼時,真村的母親浮現出意外的神色,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我們幾個也在的樣子。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掩飾般的朝著我、以及走到我背後的三個女孩露出和藹的笑容。

    “練習已經足夠了,而且過於緊張反而會導致發揮失常吧,所以就想稍微放鬆一下。”

    我沒有在意真村母親的反應,稍微編了個謊話糊弄了過去,就將視線轉移到兩名教育委員會成員身上,或者說重點是那名中年人——武田隆。他精通催眠手段,在以前曾多次對我進行催眠。以他的技藝,再加上咒力與工具配合,幾乎可以達到對人徹底洗腦的效果。

    如果不是我在對自己施加了心理暗示的同時,又記錄了日常行動記錄幫助自己進行回憶,否則就連我也避免不了要失去一部分記憶。

    這是個有些危險的人物。

    我暗自提高警惕,卻還是朝著他微笑,又裝出有些疑惑與奇怪的樣子,保證旁人連一點破綻也看不出:“大叔,我以前見過你嗎?看到你的臉我就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當我注視著武田隆的時候,他也看向了我,輕眯了一下眼睛,眼尾紋仿佛玻璃上裂開的紋路,雜亂而深刻。我能感覺到他正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這大概是屬於我們這一類人的通病,不過他很快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溫和的笑出聲:“以前我曾擔任過全人班的講師,你的父母都算是我的學生,所以你還小的時候你的父母帶你來拜訪過我幾次,沒想到你居然還有印象。”

    無論是表情、口吻都毫無破綻,既不算說謊,還側麵的回答了我的疑問,也堵死了我繼續追問下去的可能性。

    “原來是這樣,那我應該喊您爺爺……咯?”

    (日語中,爺爺和叔叔的音相近,不過爺爺多了個i,主角特意在這個i這裏拖長了聲音。)

    我也沒打算追問下去,這本就不是我的目的,不過我特意的拖長了稱呼的語調,偽裝出一幅因為被小瞧而不滿的樣子。他對此並不在意,笑了笑沒說話。

    從他身上找不到突破口,於是我又看向了他身旁的年輕人,他也朝我笑著,不過笑得實在很僵硬,從這點看得出他非常的青澀。而且他的頭發梳得整齊,臉型是娃娃臉,因此顯得仿佛正處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蛻變階段——或許剛從全人班畢業不久?

    “叔叔,你看起來好年輕啊。”

    將突破口轉移到年輕人身上,我掛上模仿孩子的來的天真笑臉,又仿佛不經意間想起什麽,多問了一句:“對了,你們為什麽沒去會場玩啊?今天有堆雪人大賽和滑冰大賽,不去看很可惜誒。”

    “我也挺想去的,不過叔叔已經是大人了,有工作要做,所以是去不了了。另外叔叔今年才剛剛二十歲,比你也沒大多少,本來就很年輕。”

    年輕人笑著走上前來,伸出手打算摸我的頭,不過被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於是他尷尬的摸了摸一旁的真村的腦袋。我不動聲色,抓住他話中的線索將對話進行下去:“工作?可是到了冬季以後不是會放假嗎?為什麽還要工作呢?我的爸爸媽媽都休息了哦。難道叔叔是什麽緊要的工作嗎?”

    “是啊,一有緊要的工作,叔叔我不得不忙碌起來了。”

    “誒,是這樣啊。不過既然是在工作,那叔叔為什麽會到真村家裏來呢?是和工作有關嗎?”

    我用眼角餘光注意著武田隆的表情,發現他的眉頭不經意的顫動了一下。而年輕人則變得稍微有些窘迫了起來,他看了看真村,露出稍顯生硬的笑容:“和工作沒有關係哦,隻是路過這邊,就進來拜訪一下這位美咲阿姨——在全人班的時候,她是比我大六屆的前輩。”

    “折,他在說謊呢,剛才還說是要緊的工作,那怎麽會有空閑來拜訪美咲阿姨呢。”

    紗拉了拉我的衣袖,用著雖然小聲,然而卻足以讓所有人聽到的聲音“提醒”了我,這無異於為我遞上了一把用以進攻的刀子。對於紗的配合,我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順勢做出一副不滿的樣子:“叔叔你在騙人,我們進來這麽久,你們放在門口的鞋子都快幹了,怎麽看都不像有緊要工作的樣子吧?教育委員有‘教育’兩個漢字,而在教人之前,不是要先自己做好嗎?騙人的叔叔怎麽能教育別人呢?”

    到了這裏,真村的母親、武田隆兩人似乎都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我……”

    年輕人的臉漲紅了一些,其實他可以繼續拿“因為工作結束了”“稍微偷一下懶”這些理由搪塞下去,我也拿他沒辦法,隻能換個角度下手。但大概是很少說謊的緣故,他很快就放棄了編謊話:“好吧,是叔叔說謊了,是有工作要做才到你美咲阿姨家來的。”

    “竹內,你也真是的,說謊一下子就被人揭穿了,孩子都比你聰明。”

    真村的母親輕笑著,試圖將話題拉扯開來:“好了,折,是這個竹內叔叔不好,說了謊,你就原諒他吧。”

    “可以,不過我很好奇叔叔和這位爺爺的工作是什麽。該不會……和真村有關係吧?”

    我沒有在意真村母親的話,而是繼續緊盯著被稱為竹內的教育委員。真村的事情如果不在這裏說破,以我們幾個孩子的力量根本無從改變任何事情,所以必須在這裏將事情說破,爭取到真村母親的幫助與聲援,否則我們隻能被動等待著事情的結束——或許會有驚無險,也或許會成為一場悲劇。

    無論如何,現在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折,我這麽叫你可以吧?”

    竹內張了張嘴還沒說話,武田隆就先開口了,他的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但深邃的皺紋卻帶給人一種嚴肅冷峻的感覺。我點了點頭,於是他露出饒有興致的神情:“告訴我,為什麽你會這麽想呢?”

    “原來爺爺你不知道啊。”

    我在臉上掛上了笑容,沒有經過偽裝,或許在旁人看起來略帶幾分嘲諷的笑容:“說到工作,町裏各個部門的工作都是不一樣的吧,我聽別人說,教育委員會最主要的工作是負責教育方麵的工作,比如說德育園、全人班這些——這些工作都和孩子有關係。所以如果是身為教育委員的你們談及的工作,那應該有很大的概率會和真村有關吧。”

    “而且……現在是祭典時間哦,如果是一般的事情,應該也會等到祭典過後才去理會。隻有那種非常糟糕、迫切的事情,才會讓爺爺和叔叔你們兩個在祭典期間忙碌起來——對真村來說不是好事吧?”

    “真是有趣的推斷。折,雖然早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但你說的這番話還是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

    武田隆意外的揚了揚眉梢,配著他方正的臉型顯得有些逗趣。但他在以前曾與我有過多次談話,對我有所有了解,因此也隻是稍微有些意外,並沒有太過於驚訝。

    “你有著一雙洞穿常理的慧眼,以及靈性的大腦。”

    他這麽稱讚著,卻又搖頭歎息起來:“不過誰也說不清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您想轉移話題嗎?”

    不理會竹內、真村母親以及幾個孩子投來的訝異目光。我抿起嘴唇,令自己的目光顯得堅定不移,好讓他明白我之所以談及這些,不是玩笑,也不是逗趣,而是企圖站在平等的角度獲取對話權利。

    “不,不是。”

    武田隆搖著頭,再次微笑起來:“隻是老人家的感慨而已。折,那麽你還知道些什麽?你說我‘不知道’的該不會隻有這些推測吧。如果沒有什麽證據的話,我可是不會承認你的這些推測的哦——小孩子的天真是不可能叫大人妥協的。”

    “化鼠,你們不久之前,在茅輪公園邊上,跟兩頭化鼠在一起。而且你們還把真村的睡衣給化鼠聞了一下,對嗎?”

    到了這裏,也算是圖窮匕見了,我將自己重要的籌碼丟到台上,並牢牢的注視著他的反應——不出我的意料,他的臉上浮現出明顯的錯愕以及差異的色彩,眼角劇烈的抽動了兩下,額上的抬頭紋條條坆起,深深的紋路像是一條條水溝。

    “你看到了。”

    他很快收住了流露出的臉部變化,將表情變得平靜。而他身旁的竹內還張大的嘴巴,一幅吃驚不已的樣子——終究還是過於年輕了。

    “和折沒關係啊,是我看到的,我到公園旁邊的盥洗室去,一不小心就看到了。”

    我還沒開口說話,美嘉就挺了挺胸部站到前麵來,她的表情雖然有些害怕,不過卻還是仰著頭與幾個大人對視著。

    “原來如此。”

    武田隆點了點頭,他審視著美嘉,似乎看出她的緊張,又緩和的笑了起來:“你是長穀川美嘉吧,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麽知道和我們在一起的是化鼠的嗎。我記得它們都披著覆蓋全身的鬥篷,單從外表來看,不會讓人一下子想到化鼠才對。”

    “因為我和紗在雪祭第一天就見過那兩頭化鼠,我對它們的體型有印象啦。”

    美嘉毫不示弱的挺直著腰,帶著粉紅色棉絨手套的雙手攥成拳頭,嬌小的身體透出一種英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