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 漢口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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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魂,你怎麽在這裏”,孔玉玲對於阿魂的出現,似乎也很驚詫,“你不是一直跟著爹地麽,難道爹地也來了”。

    看見大小姐熱切的張望她爹,阿魂依舊冷酷如初,麵無表情的回答,似乎在陳述一個事實,“老爺沒來,老爺叫我今後,就一直跟著小姐,以確保小姐的安全,直到老爺有新的安排為止”。

    這個冷酷到極致的阿魂,劉鄖倒有點點興趣,從表麵上看,這廝也就二十來歲,旁人還以為是個少不經事的年青人,然而此人卻是他所見過的高手中,唯一接近長孫明月的人,哪怕吉倫·金珠曾一槍擊傷多田晉三,若論實際修為的話,恐怕也要略遜此人一籌。

    在南京的時候,劉鄖就阿魂的事問過孔大小姐,結果她也不是很清楚,除了知道此人叫阿魂,孔氏一家對他都很尊重,而且長期擔任孔財神貼身護衛外,其他的消息竟然一無所知。

    反而在來武漢的途中,大小姐倒是在無意之中,透露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消息,自從她幾歲見到阿魂以來,近二十年來,此人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仿佛歲月的無情與流失,對他似乎完全失效。

    換而言之,阿魂的年齡可能是四十多歲,也可能是一百多歲,好在劉鄖見過長孫明月,對於常人難以接受事情,倒是頗能理解了。

    劉鄖還知道一件事情,從大家離開孔氏別墅之初,阿魂與其他幾個護衛的視線,就從來沒離開過自己與孔玉玲,甚至與眾人一起來到了武漢,乘坐的也正是“馬賽”號輪船,。

    阿魂此番接人,其他人還以為他早已抵達漢口,正按輪船的時間表來碼頭,事實上,也就早了幾分鍾上岸而已,隻不過此人也精通武術與隱身術,隻要他不願意暴露行蹤,一般人根本察覺不了。

    能察覺阿魂的行蹤,當然不是某人自己的功勞,而是智腦在自行掃描時,無意發現的怪事,劉鄖當即就向孔玉玲略作探詢,結果大小姐也毫不知情,後來發覺這廝很關注玉玲小姐的安危,於是也就沒太在意,現在回想起來,隻怕也不是表麵那麽簡單。

    如果劉鄖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孔財神仍有疑慮,很是懷疑能否製造出新型發動機,最怕某人一邊放大話,一邊偷偷的溜了,所以才表麵派孔玉玲,到武漢視察產業,暗中又以保護女兒為由,命令阿魂隨時監視眾人,倘若真有異動的話,多半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對於孔財神的苦衷,劉鄖倒是能理解,這廝畢竟是政治家,又不是慈善家,誰願意冒這種無謂的風險,若是太過感性與仁慈,反倒令人懷疑孔部長,究竟是如何爬到了今天這個位置。

    既然老孔家早就準備好了,大家又何必自討沒趣,不想吃敬酒,難道想吃罰酒麽,劉鄖也不顧眾人的異樣眼光,主動的往小車上鑽,那個天經地義的熟練度,讓孔大小姐都自愧不如。

    與劉鄖共乘一車,孔玉玲倒是喜滋滋的,自以為是的斷定,對老孔家的人事和做派,劉博士已經適應,嗯,準備當孔家的女婿了。

    隨著車子的移動,劉鄖才發現漢口租界與上海租界,居然大同小異,無論建築風格、城市格局,還是行人、有軌電車,都是那麽眼熟,對了,連印度阿三,外國血統的巡警,都與上海外灘的有幾分神似,而且與上海外灘最大的差別,就是各類的教堂雄峙林立。

    善解人意的孔大小姐,巧笑倩兮的望著劉鄖,“你是不是覺得這裏很眼熟,或很像上海外灘,對,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外灘”。

    隨後孔玉玲略作了解釋,“自漢口開埠以來,英、俄、法、德、日,甚至比利時,都在漢口設有租界,這些年來雖說比租界、德租界、俄租界和英租界,陸續被取締,但是仍有法租界和日租界存在”。

    “而且,近幾年國民政府,成立了漢口特別市,就是采取特殊管理辦法的意思,所以對於租界以前的一些人事,及其管理辦法依舊延續,甚至很多的人事與麵貌,大多與上海租界基本同步”。

    難怪如此,不就是民國版的“一國兩製”麽,劉鄖如是想到,教堂又是怎麽回事,對了,孔大小姐不是神學博士麽。

    孔玉玲果然是神學專家,對於漢口的教堂如數家珍,1862年湖北代牧主教,意大利人明位篤,將主教座堂由湖北應城遷至武昌,1876年在漢口建成聖若瑟主教座堂,1880年成立漢口天主堂醫院,1902年基督教會在漢口開辦仁濟醫院,從此教堂在漢口大為興旺。

    另外,自太平天國後,洋務運動興起,張之洞在漢陽開辦鋼鐵廠和兵工廠,這些廠子又需要引進外國技術,導致流落在武漢的外國人日益增多,而且這些人,又大多聚集在漢口租界一帶。

    因此,漢口至今有大小教堂十多個,例如俄國的阿列克桑德聶夫教堂,英國的格非教堂和大通巷福音教堂,德國的田二河天主教堂,以及法國的聖母無原罪教堂等,至於野雞類的教堂就更多了。

    至於劉鄖在沿途所看見的,一些類似於教堂的建築,並不是真的教堂,而是一些教會醫院建築,教會學校建築,甚至一些神學院建築,比如信義會灄口神學院,所辦的《信義報》報館建築。

    一行小車穿過了租界區,越過江漢路與碼頭鐵路,最後停在正漢街的濱江延伸段旁,此地正好麵臨長江,比鄰龍王廟,風景秀美,視線開闊,放眼望去,正好隔著江麵,遠眺龜山和蛇山。

    漢口的孔氏別墅,占地600多平米,是以磚木結構為主的西式洋房,主樓高三層,西北兩麵為主立麵,其轉角處是四層的圓形塔樓,整個建築的造型,有些類似英國的喬治亞風格。

    進門之後才發現,這棟別墅的大門,及其牆柱上一些不起眼的部位,居然有一些奇怪的標誌,有點像蒲扇,孔玉玲微笑的解說,這是殼牌石油的標誌,劉鄖在恍然大悟之餘,又納悶孔家也賣石油。

    在仆人們的熱情接待下,大家先要解決肚子問題,再由孔玉玲安排一行人的房間,她本想將劉鄖安排在樓上,與她自己的臥房相鄰,某人的臉皮,似乎還是薄了些,有些尷尬的婉拒了。

    一陣忙碌之後,天色漸晚,因楊愷與張伯玉即將遠行,劉鄖與孔玉玲想陪著他們說說話,而龐語嫣早已疲倦不堪,倒頭便睡,龐學忠也是個忙人,第二天還有事,身體也不比年輕人,自覺的回房了。

    楊愷倒好說,準備坐船逆江而上,先回荊州老家看看,再去湖北荊門的行政公署報到,如果順利的話,隨後就去沙洋鎮任副縣長,如果還要去湖北省政府報到,恐怕還得來武昌一趟,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了,畢竟好幾年沒回家了,想先見見父母也是人之常情。

    張伯玉這廝,卻是一個沒心沒肺的東西,這廝竟然借口漢江上的輪船小,一路回去很危險,不願意從漢江直達漢中,而是決定先坐火車去西安省城報到,再回漢中行政公署報到,順便回老張家探親,一切辦妥了,再去西鄉縣當他的官,美其名曰,先公後私。

    劉鄖倒覺得張伯玉有意思,這廝就是個官迷加懶人,孔大小姐坐在一旁,也不怎麽插話,隻將張揚二人的行程記好,吩咐仆人明早就去購票,再準備一些武漢特產,以便給這倆人送行。

    楊愷對於過去的事情,也是一笑而過,反而祝福孔大小姐,與意中人白頭偕老,還特意的瞄了瞄劉鄖,某人又開始喝水了,假裝什麽都沒看見,大小姐自己倒是落落大方,點頭致謝。

    張伯玉倒是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住了,反而朗爽的哈哈大笑,警告劉鄖不許欺負他的表妹,否則他這個大舅哥可不好惹,在漢中的老張家,認識很多陝西刀客,若不怕千裏追殺,可以試試。

    其實劉鄖也很奇怪,也曾問過張伯玉,既然與他表妹自幼要好,為什麽不走在一起,那廝表情似乎有些奇怪,說是在他的眼裏,孔玉玲就是他的親妹子,天底下,哪有哥哥娶妹子的。

    這個回答令人很無語,不過在21世紀也是這樣,自小玩得很好的男女夥伴,等到大家長大了,走不到一起的比比皆是。

    第二天一大早,龐太師去四川會館拜碼頭,至於孔玉玲、劉鄖和龐語嫣三人,先去正漢街的碼頭送楊愷,再去京漢鐵路送張伯玉,隨後,龐孔倆女去孔氏產業轉轉,龐劉倆人就去漢陽兵工廠報到。

    倆人轉過龍王廟,越過漢江水麵,首先看到的就是漢陽鋼鐵廠,十幾個冒著黑煙的高煙囪,令人一見難忘,劉鄖卻知道,這就是華夏近現代覺醒的標誌,正坐落在湖北長江邊上的龜山腳下。

    該廠興建於1890年,由湖廣總督張之洞興建,1893年正式建成投產,有生鐵、鋼鐵和熟鐵等六個大廠,以及機械和鑄件等四個小廠,從廣義上來講,還應包括大冶鐵礦,以及江西萍鄉的煤礦。

    看到劉鄖怔然出神,龐太師還以為這廝沒見識,不知鋼鐵廠的重要性,於是大致的講了講,該廠每年產鐵十萬噸,鋼五萬噸,是華夏目前最大的鋼鐵聯合體,也是漢陽兵工廠的底氣所在。

    麵對如此黑煙彌漫的景象,劉鄖已經捂著鼻子皺眉不已,龐太師卻有些洋洋自得,絲毫不覺得空氣汙濁的問題,還吟出一句當地的諺語,“地處三江口,坐地擁兵,天下有”。

    這句話劉鄖也知道,說的正是武漢三鎮,尤其隱指漢**有龍氣,天下群雄中,誰若占據於此,誰就有問鼎天下的資格。

    此諺語源於明末清初,左良玉父子盤踞於此,謀士為投其所好,而自編自導的綺語,後來這句話又被吳三桂看重,因此“三藩之亂”,基本就在這一帶僵持不下,直到這廝病死也沒能真正占領。

    到雍正年間,因年羹堯曾在此當過統領,又成了年某人造反的鐵證,直到滿清末年,又成中傷曾國藩和張之洞等,一幹漢臣的武器,幸好張之洞遇大事不糊塗,沒有因為謠言而避諱退讓。

    因此,才有如今武漢三鎮的繁榮,以及漢陽鋼鐵廠、漢陽兵工廠,這一片“十裏工業走廊”,撐起了華夏的最後一點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