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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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當天晚上回到家,楊毅發了一宿燒,到天亮體溫才降到37度半。第二天一整天,鼻子不通氣,憋得頭昏腦漲,麵巾紙一會兒一包,沾滿了鼻涕,光榮地蜷在楊大俠的書桌裏。

    白玉小心翼翼地侍候著,麵紙一層層撕開遞上,“同桌咱省點兒用吧,就剩這一張了。”

    “沒事兒,還有你校服。”

    “這麽好的逃課機會你幹嘛不利用?坐在這兒活受罪。”白玉看著她死魚般沒精打彩的雙眼,“我真納了悶了。”

    楊毅用力揉著通紅的鼻子,扭頭看他一眼,語重心長地說:“你還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是你不明白的。”

    “服了你了大姐,造成這小樣兒了還有心損我呢。”

    楊毅搖頭,這個活得一帆風順的人哪裏會懂得她的憂心,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她在家裏被暗殺了都神不知鬼不覺

    自習課好安靜,隻有楊毅擤鼻涕的聲音。

    於一趴在桌子上,露出悲憫的目光看著她,這膽兒肥的丫頭也知道害怕。

    季風托著腮幫子轉筆,低聲問:“昨天領她上哪瘋去了?”

    “上三百買布娃娃。”順便見了個離家出走時的副產品。

    “買娃娃?”筆啪一聲掉在地上,季風飛快彎腰撿起,被時蕾一把搶回去,告訴他願意轉轉他自己的筆。季風自己隻有一管鋼筆,摔壞就沒寫字兒的了,所以他沒有再轉筆,像於一那樣趴在桌子上跟他閑聊,“你真慣著她!她買娃娃幹啥?練散打啊?”

    於一揉了一團紙砸到楊毅頭上,她唉喲一聲,回頭瞪叢家,“刺客在哪兒?”叢家頭也沒抬地向後一指。於一招招手,指著身邊的空座兒讓她坐過來。楊毅不理,有氣無力地轉回身,下巴抵在課桌上,兩隻大眼眨也不眨地盯著講台發呆。

    白玉瞥她一眼:“我靠,你真嚇人”

    於一其實也想不通韓高賴為什麽沒有當時處理了楊毅,不想多生事端?大概也知道她並沒看見什麽,一條人命反而更麻煩。不過他倒是可以很肯定地告訴楊毅,韓高賴當場沒幹掉她,事後也沒有再朝她動手的必要,所以不用嚇得又發燒又咳血那麽沒出息。這種不中聽的話對楊毅來說卻有如天籟,當下病好了一半,樂得差點兒當眾翻跟頭。於一覺得邪門兒,沒見過她這麽怕一個人。他不懂楊毅的那套惹事哲學。有些反動派是紙老虎,針紮就破,有些卻是剖屍食腸的真野獸,一嘴的血腥味兒,讓人見了就腿肚子抽筋。張嘴就要取人眼睛的韓高賴無疑是後一種。

    “叢家她們家以前開飯店有一個殺狗師傅,走到哪遇著的狗,一聞著這人的味兒,連叫都不敢叫掉頭就跑,不管人家是不是去殺它的。”

    早這麽說於一就明白了,不就是欺軟怕硬嗎?

    命保住了,楊毅又衝進人堆兒裏玩鬧,周三下午的兩節體活,操場上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於一和曲耀陽抽完煙從花園裏走出來,看見籃球場上聚了一撮兒人,人群中心竟然是穿著鮮紅色籃球背心的季風,正抓著隔壁班一個男生的頭發罵罵咧咧。兩邊各有拉架的,楊毅更是整個人都吊到季風胳膊上嚷著住手住手,不遠處的體育老師正聞風而去。

    季風和那男同學雙雙被拎到教導處,等待他們的是即將剛開完教職工會議的陳守峰主任。

    三個人在教導處窗外的小花園裏嘁嘁嚓嚓。

    “怎麽回事兒?”隻遠遠看到戰情的於一最先發問,“抽根煙功夫他怎麽跟人幹起來了?”

    “誰知道了。”楊毅正跟時蕾打羽毛球,就聽見季風嗷嗷罵人,她仗著跑得快,趕過去也隻來得及拉架。“叢家你不和董小蠻她們坐一邊看球了嗎?”

    “我也沒看明白咋回事兒,好像張偉傑讓人絆倒了吧?季風就動手了”叢家越說聲越小。

    “張偉傑讓人絆倒了他起什麽哄?”楊毅沒好氣地翻白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那就沒見有什麽衝突呀。”

    “切,養你浪費米。”楊毅一揮手,貓著腰往教導處窗根兒底下跑。

    叢家在後邊低喊:“楊毅你別過去,讓主任看見。”

    還沒等她追過去,順窗戶揚出來一杯茶水,幸虧楊毅反應快躲得及,沒被當場澆成茶蛋。

    “我靠”楊毅驚甫未定地拍拍胸口,陳守峰太沒公德心,這隔夜茶水倒出來,難怪教導處窗外的花都一副未老先衰相,敢情吃茶葉長大的。她嫌惡地繞過被水浸濕的土地,尋了塊兒理想的地點蹲好偷聽。頭上有窗台擋著,再有水倒出來也不怕。

    屋裏先是讓交待情況的命令,跟著是5班男生尿嘰嘰的訴苦聲,說自己好好打球就挨揍,插進陳主任深明大義的話,“他抽瘋啊好麽應地就打你,他咋沒打別人呢?”挨打的男生很冤很冤,他想說季風真是抽瘋,又一想這話說出來不僅會挨季風的揍,搞不好連主任都會動手。所以他又把怎麽怎麽分組怎麽怎麽進球怎麽怎麽就被季風一拳擂過來了這點事拉拉雜雜講了一通。季風始終不發一言,全憑人一麵指控。陳守峰大歎最近校園風氣混亂,流氓行為滋長,大白天當著全校師生的麵就罵人打架雲雲。最後因雙方認錯態度良好,沒有形成惡劣影響,處分免了,回家自己反省,第二天交檢討書,各打一手板趕出了辦公室。

    楊毅連忙往回跑,和於一先後跳窗戶回了班級,叢家穿著校服裙子,從正門繞過去,等她進來的時候,二年6班已經一團混亂,罵聲不絕於耳。

    “阻籃他媽逼呀!有他那麽黑的嗎?這擱場上給他吹出去都不冤。不就是一玩兒嗎?還他媽跟我整這陰招,拿肘子拐,我要不閃得快點兒,這鼻梁骨就幹蹋了。”吵吵最歡的是張偉傑,這胖子右胳膊被紗布裹得密密實實,一看就知道是六中校醫四眼大娘的精心手筆。其它幾個男生和看球的女生也都忿忿地搭腔。

    “那小子我看他就不順眼,戴個眼鏡斯文敗類似的還他媽打球呢。”

    “就是啊,出的都什麽招啊?能玩就玩不玩滾下去得了”

    “他一天最能裝,找挨淬!”

    “有什麽好裝的,六中這麽兩個半人誰不認識誰啊”

    “別罵了!”楊毅坐在於一的座位,看著一言不發的季風,“那王八蛋也讓四兒削夠嗆。”

    被打斷話的不巧是李思雨,挺不樂意地撇撇嘴,“結果還不是連季風也得跟著處分。”

    “夠意思噢四兒!”張偉傑橫過桌子拍拍季風肩膀。

    於一站在一邊眼神探究。季風忽然抓起校服外套離開座位,“楊毅幫我寫檢討書。”說完幾步走出教室,把門口的叢家撞得肩膀生疼。

    咋回事兒啊?楊毅仰頭看身後的於一。

    楊毅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朝房間裏看了一眼,“在裏邊呢。”

    於一推門進去,季風抬頭看了他一眼,沒什麽反應,低頭接著擰鞋底的鉚釘。楊毅也跟進來,看見他手裏的鞋,露出驚訝之色。季風自打過了一米七就開始往籃球事業發展,這雙足球鞋已經不穿好多年,上次出場是在幫萬明啟修理一個情敵的戰事中。

    “關門!”季風抬頭瞪她一眼,“玻璃管兒尾巴啊?”

    楊毅嚇一跳,轉身把房門帶上,蹭到季風跟前,彎下腰平視他的眼睛。

    兩人對看了一會兒,季風把眉毛擰成一根小麻花。“你有病啊?”他撇著嘴問。

    “你有病吧?”楊毅見他總算有正常的反應了,才稍微放點兒心,在他身邊坐下,“你幹什麽拉拉著臉?賣酷啊?外褲還是內褲?”

    “死一邊去啊。看出來我不爽就少在這兒惡心我!”他把鞋丟在地上,又拿另一隻,順便歡迎客人於一,“別他媽又在我屋抽煙。”

    於一臭著一張臉,把煙從嘴上摘下來。

    “你幹嘛火哧燎的?”楊毅不死心地從他手裏搶走鞋,連帶成功地奪得了他的注意。“到底咋了?”

    季風握著螺絲刀子惡狠狠地咬牙說道:“我現在就想揍誰一頓。”

    “別激動。”球鞋乖乖回到他懷裏,楊毅與他隔開一段距離坐到床尾。“咱還是走吧,”她對於一說,“他今晚可能會變身成狼人。”

    “你走吧,”於一笑露一口白牙,“我打算今晚跟這兒住下了,出賣**給你套點兒情報來。”

    “委屈你了。”楊毅眼淚汪汪地瞅著他。

    “你倆滾一邊唱大戲去!”季風危機感頓生。

    第二天在早點鋪,於一隻說了“叫叫”二字,楊毅就拖著“啊”字長音恍然,她腦子轉速不慢,隻不過裝的東西太多,不點不通,一通則全通。原來球場上被海扁的那個小眼鏡在走廊裏說叫叫兒風騷,靠,早知道就不攔著季風,讓他直接廢了那廝。

    楊毅問:“於一你說咱們四兒想怎麽著?”

    於一簡單地回答:“他告訴你別摻和,要不打死你。”

    楊毅又問:“他想追叫叫兒嗎?人家不會同意的,他追不上。”

    於一歎道:“所以他才鬧心。”

    “大哥我不是空氣,”季風終於忍無可忍地開口,“你們能別當著我麵兒討論這事嗎?”

    楊毅噗哧一笑,夾起一個小包子放進季風的碗中:“小四兒啊,不是我說你,這有什麽不好意思開口的?你直接跟姐說不就得了,還非得跟於一促膝長談。倆大男生聊些情呀愛呀的不嫌惡心。”

    “你不惡心!”

    “喜歡人家不說才惡心。把小眼鏡打成那熊樣她知道嗎?讓陳守峰拎去像訓孫子似的訓她知道嗎?”

    “少叭叭兒。”

    “一說就知道臉紅,又不是小孩了。”她把季雪的理論拿出來,“得,這事兒還是我上點兒心給你張羅張羅吧。叫叫兒又不是外人,包在我和於一身上了。”

    “我不管。”於一呼嚕呼嚕喝粥。

    “那麽不義氣呢!”

    “我可搞不定叫叫兒。”

    “別說這種丟臉的話,你不是我的神嗎?”

    “我不是。”他可不想當那些長相恐怖的漫畫人物。

    “楊毅我跟你說,你敢給我起哄,我把你吊籃筐上揍。”季風眯著眼,把包子咬得汁水四濺。

    楊毅怎麽肯乖乖受他威脅,從小到大季風許諾的把她掛旗杆上掛月亮上從來就沒兌現過。但是於一卻真的是說不插手就不插手,任她說破了天,也隻是一個“你少添亂”對付過去。叫叫兒和於一的關係可能不像她和小四這麽情同姐妹姐弟,可好歹兩家是世交,如果於一開口約她出來玩,叫叫兒一定會答應,大家吃吃飯喝喝酒多多溝通,一回生二回熟,再說他倆本來就是半熟臉。來往幾次之後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去了,就像她和於一這樣。季風可以喝點啤酒耍白酒瘋,趁機親叫叫兒,就像於一和她這樣。現在問題隻在說服於一。

    小鍬耐不住那崽子軟磨硬泡的,季風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了,有點怪小鍬沒原則沒個性,同時還有種隱隱的渴望。

    這天於一對難得在早自習上出現的楊毅保證,周末把叫叫兒找出來吃飯。

    坐在他身邊空座的楊毅一聽,眼睛馬上亮了,早起的鬱悶一掃而光。“就這個禮拜天嗎?”

    於一點頭。

    “四兒四兒,”她隔著過道扯過季風的耳朵,“這、個、禮、拜、天、跟、她、吃、飯。”

    “你們就作吧。”季風嘴上罵著,眼睛卻不自覺地盯上時蕾鉛筆盒上的日曆。忽地抓過那張卡片貼在楊毅臉上低吼,“你覺得她這個禮拜天可能出來玩嗎?”

    “怎麽了”她嘟囔著接過日曆,星期日,7月6日有什麽問題啊?扭頭看看於一,他笑眯眯地一副看熱鬧的嘴臉。很正常嘛,楊毅歸咎於季風的不自信,“放心,於一去找她,她肯定給麵子出來。”

    “然後喝得醉醺醺的第二天去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