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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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半宿沒離開客廳,含眼淚兒跪在茶幾前,把一本數學書的公式定理例題從頭寫到尾。手也麻了腿也麻了,老媽終於赦令睡覺。楊毅躺在床上從江豔到季風到於一到時蕾叢家家翻來覆去這個罵,罵累了才睡過去。天亮抬腿一看,膝蓋一片淤青,叨叨咕咕又是一頓罵。胡亂套了件衣服跑到隔壁二樓,起腳踹開季風房門。

    季風一驚,拿起鬧鍾看一眼,穿著褲衩跳下床四處找校服。

    楊毅冷眼看他滿屋亂轉。

    “靠,鬧表怎麽沒叫喚!我校服呢”他停了下來,愣愣地看著堆在陽台上要洗的校服,鑽回被窩裏嘟囔,“大禮拜六的擱愣我幹什麽?”

    “你說幹什麽?”楊毅跳上床掐住他的脖子,“你說幹什麽!小爺昨天被你害慘了知道不?”

    他抓開她的魔爪,“大清早兒的撒什麽癔症?”

    “沒事兒考那麽好幹什麽?我媽給我這頓好收拾!”手被按住了又換嘴咬,傷人手段層出不窮,“跪了一宿!波棱蓋幹確青。都怨你們幾個畜牲”

    季風又好氣又好笑,支起身子躲著她的攻擊。“你別拉不出屎怨地球吸引力太小!自己考不好怪這個怪那個的像話嗎?”靠,沾他一胳膊哈拉子!一使勁兒把人踢下床。

    “怎麽不怨你?沒你們幾個比著,我媽能給我損得跟血人兒似的?”她氣喘籲籲地從地上爬起來咬牙切齒地罵,“還有那個死江豔,肯定又嘚逼嘚逼告狀了,要不我媽不能那麽怒!她們家玻璃換防彈了是吧?靠,檢驗一下產品質量去。”

    “你就歪去吧。”給她這麽一攪和,季風也睡不著了,索性起床安排下幸福的生活。

    “她出這種事兒,我再忍她我就是聖人了。”

    “你根本從來不知道忍。”

    “誰說的?我要不忍,咱校這些老師早讓我挨排兒揍遍了。”

    “然後你會被你媽亂棒打死。”這篇連載也就交待在這兒了。

    楊毅念了一氣兒秧,抬頭看他。“穿衣服幹啥去?”

    “溜達溜達。”

    “上哪溜達?”戒心又起。

    “操心不怕爛肺子”他抻個懶腰,“小鍬呢?”

    “不知道,昨天好像又幹半宿撲克,這會兒估計死覺呢。”

    “那正好,練練車去。”

    “於一於一,從這騎摩托車到北京得多長時間?”

    於一被一陣天搖地動撼醒,耳邊有鳥類喳喳喳的聲音。長臂一撈將聲源塞進被子裏,結實地捂住,楊毅在裏麵亂掙紮。“噓”他連人帶被子緊緊抱在懷裏。

    媽呀,這孩子要給人捂死了。以為誤放搶匪入室的老太太跟上樓,正看到主人輕而易舉製服入侵者的一幕。手段也忒利索了點兒。搶匪從被子下端找縫兒溜了出來,原來是常來家玩的小客兒。

    “還睡!”楊毅不敢再冒然上前,踢踢他的腿叫嚷,“快起來,出事兒了。”

    “出什麽事兒了?”剛確保家庭財產安全準備下樓的老人家對這個詞很敏感,馬上又轉了回來。

    “二姥?啊,沒事兒。這小子幾點回來的睡得跟豬一樣?”

    “回來回來有會兒了,演完一集半了。”

    “還沒睡上兩個小時”楊毅放棄地看他一眼,旋身下樓自己解決吧。

    騎個車子趕到季風練車常去的江邊,來回找了兩趟沒尋著人,暗想著那瘋子該不會真的上京了吧。

    吱新款n尖銳的刹車聲將行人的目光拉至街角。

    “你趕死啊?”開車的對停在麵前不到二十公分的自行車大吼。

    “你趕著給人撞死啊?”楊毅抓回了魂兒,也不客氣地吼回去。

    這句對司機來講極為晦氣的話,如願惹惱了車裏的人。“小逼崽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不想活了,你軋我吧。”切就不怕他叫這個號兒,人來人往的還能真能軋死她不成?“手把還開車呢。”楊毅惦記著找季風也沒多說,給他一記純粹的白眼後推車要走。

    “兄弟去哪啊?”

    生硬的語調鬼魅般地響起,楊毅像個生鏽的機器人一樣哢哢哢轉過頭來,“瞎”不是,“嚇我一跳。原來是韓高”不能亂叫,“韓哥你啊。”

    “去哪啊,遠嗎?”韓高賴扯著疲倦的笑,“上車捎你一段。”

    “不遠,我跟同學說好了就在前邊左轉紅綠燈那兒等,”天馬行空的話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他肯定早就到了,我也得馬上過去,他等不著我該急了。可能會報警。”所以她現在絕對不適合人間蒸發,放過她吧。

    本來怒目圓瞪的司機,見是老板熟人也壓住了氣,冷嘲熱諷地說:“你這樣的等不著也是在哪個車軲轆底下躺著呢。”

    “龍哲。”好笑地喝製被一個小姑娘兩句話激起怒火的兄弟,又轉向楊毅,“約小鍬了?”

    “對,小鍬,他等著我呢,走了拜拜。”

    “喂”

    楊毅頭皮發麻,“還有什麽事?等我呢。”

    “那小子昨天可沒少宰我,你今天讓他多出點血。領他上東一挑貴的買唉那是他自己家的,不行了我迷糊了。”笑著揉揉眉心,“小鍬這家夥精神頭兒還真夠用,玩一宿都不用補覺。我是熬不住了,有空再嘮吧。”

    “好的,拜拜,慢走。”楊毅隻差沒跪送。

    白色小車駛出視線,她才長長鬆了一口氣,居然又碰上這隻鬼了,今天還真是衰!呸呸呸,天靈靈地靈靈,童言無忌,不衰不衰。一隻烏鴉配合地當頭飛過。

    “你他媽跟著湊什麽熱鬧?”貓腰揀了塊兒石頭就打。

    “哎喲!”遠遠響起的赫然是人類的聲音。

    成精了!楊毅大駭,飛車離開現場。

    三兩葫椒四兩薑,燉得老鴰子噴噴香。沿途念叨著恐嚇的兒歌證明自己不是善男信女以阻止尋仇的烏鴉精,拐到於一家小樓前,看到院裏季風拿根膠皮管子對著摩托車衝水。太子被刷得鋥亮,陽光下反著鉻黑的至炫光澤,洗車人口中哼哼呀呀地唱著小曲,心曠神怡的模樣和她落荒而逃的德性形成強烈反差。臭小子自個兒生活得挺愉快呀要不是去江邊找他能碰到那隻黑手魔嗎?

    “你怎麽才晃悠過來?拉著張馬臉幹什麽?”

    “還在城混哪?我以為你千裏尋妻上首都了呢。”

    “精神病兒”他輕罵了一句,拿著抹布擦車,對她的諷刺習慣得心平氣和。

    “捎帶了。”她把自行車停過去,蹲在菜園子裏揪黑天天吃,倒扣著鴨舌帽,活脫脫一個小地痞。

    “小鍬還不起來?都快十二點了。”

    “他啊,一時半會兒起不來,你等著去吧。昨天賭一宿,天亮才幹回來。”說罷想起剛才的厭遇,“對了你猜他昨天跟誰玩的?韓高賴!膽兒肥吧你兄弟?”噗地吐掉誤入口中沒熟的澀口野果,語氣神態像在說一個漢奸。

    “靠,怎麽還跟他玩一塊兒去了?”

    “誰知道?我剛才在胡同口差點讓黑手魔開車撞上,嚇我這肝兒顫”

    季風捏緊水管,“故意的?”

    “他敢!”危機一過,死要麵子的小刺頭兒把牛皮吹得響當當,“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反了他呢。”

    “咳風大閃了舌頭。”他好心提醒。

    “不過那家夥確實長相古怪,溜圓一雙眼睛好像要豎起來,眉毛胡擼一腦門兒,鼻子和下巴全是規則幾何圖形”

    “你說的那是人嗎大姐?”

    老太太通過廚房窗子喊兩人吃飯,“給於一也喊起來吧,別睡了,睡一晌午了”

    深知於一睡品不佳的兩人互相推讓,在釘鋼錘決定上樓人選時,救世主自4500中大步走出。

    房門呻吟一聲撞在牆壁上,厚窗簾被拉開,陽光直接射在床上熟睡的人臉上。於一不滿地拉高被子。

    “小逼崽子!”大手不客氣地搶走他的擋光板,“起來!”

    一個機伶坐了起來,於一瞪著兩隻通紅的眼睛,看清來者後倒在床上重新閉上眼。

    “我是不是給你點兒臉了?”於軍用車鑰匙敲兒子的額頭,惡狠狠地說,“又出去跟那高麗棒子一耍一宿。”

    “嘖,我放假玩一會兒怎麽了?”於一煩不勝煩地推開他的手。

    “你玩我不管,少跟那朝鮮人往一塊兒湊,聽著沒?什麽他媽好玩意兒?我告沒告訴過你不行搭擱他!”

    睡不下去了。於一睜開眼,埋怨地橫了一眼擾人清夢的家夥,伸手去床頭拿煙,順便丟了一根給他。

    “斜愣個屁!”於軍在床邊坐下,先照兒子腦袋打了一記,才接過煙點燃,“別沒逼數啥都玩!你可別說我沒告訴你於一,要敢沾他手上那些東西,我他媽坐地廢了你。”

    “哎呀我靠別推我,腦瓜子生疼。”於一抽著煙逐漸清醒,慢慢活動著酸痛的頸椎。

    “那高麗前陣子差點折了,現在老實不少,你別等他緩過氣兒朝你下手。”

    “我借他倆膽兒!”

    “他要真懼個誰,敢趟進這個渾水泡子裏嗎?自個兒長點心眼兒吧兒子!你老子沒那些閑功夫顧你。”

    “咋還不下去吃飯呢?”左等右等不見人上桌的老太太親自上樓揪人,“軍兒你啥時候回來的?你吃沒?”

    “二姨我不在家吃,這就出去。”於軍扭頭看著門口失笑,“那倆小崽兒扒眼兒看啥?”

    “還真像。”楊毅沒頭沒腦地低聲說。

    “那是,”季風會意,以相同音量回答,“傳說中的親爺兒倆。”

    “快點下樓吃飯哪,菜都涼了。”

    “等鍬兒穿衣服一起下去,你先吃吧二姥。”

    悠哉地看兒子叼著煙下床穿褲子,於軍忽然笑道:“我看見老陳了,說你考試照抄。”

    “我自己考的。”於一咧嘴直樂,將半根掐滅在煙灰缸裏,“沒在班級後十名,給我買摩托吧。”

    “一次不算。上高中再說。”於軍晃著車鑰匙出門,經過楊毅時拍拍她的帽子,“假小子。”

    楊毅嘻嘻笑,扶著帽子仰視他,“你兒子在外邊耍一宿,天亮才回來。多有正事兒!”她還沒忘記老媽訓她時,於一也是做為正麵例子出現的。

    “你不能說說他啊?”

    “說不聽”她皺眉,“就得揍!”

    “少加綱噢!”於一從恤領口鑽出來。

    “那就揍吧,”於軍被小妮子臉上的算計逗笑,“揍不過找我幫你。”

    於一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是為了哄老爸買哈雷,相比之下季風的目標就遠大得多了,他要考北外。這人讀了兩年半英語,從來就沒及格過,現在竟然要以中國外語教育最高學府為目標,除了遠大,楊毅更想說他奢侈,異想天開。但季風明顯是相信了老師們說的現在才上初中努力都還來得及那一套。楊毅默默盤算著,如果小四兒是認真的,那麽至少在未來的三年半裏,上課要認真聽講大膽發言不懂就問及時獨立完成課後作業至於課堂上睡覺、嘮嗑、跳窗戶出去抽煙上廁所順便打遊戲看碟溜冰以及自行安排體育課等等諸如此類的活動,恐怕是想都不要想了。

    更甚者根據老師的提議,季風初中這最後一個寒假裏,大概要忙碌於奔走各科補習老師家裏。而他真的照做了,為的是北外叫叫錄取通知書的發放單位。就算季風如願考進,那時叫叫兒早已經畢業離校,很可能回了老家或者南下就業或者幹脆出國了,楊毅想不通他在堅持什麽。去看看當年叫叫兒散過步的操場、看過書的閱覽室、吃過飯的食堂?猛然想起日記本裏的那一縷縷長發她極有可能猜對了。

    不管怎麽說,季風的英語成績從及格到良好,經曆了沒有冰刀的寒假,最終到達了優秀。寒假的季風一口氣報了四個補習班,季常福喜得隻差每天用東風大卡親自接送,被兒子以過於張揚的理由婉拒了。有鄰若斯,所以楊毅的假期也是在數學老師家渡過的。

    初三下半學期,季風在水深火熱的月考中確立了自己準六高生的地位。於一的理科功底相當撼人,加上為哈雷也發了狠,懸懸乎乎地在班級二十名左右踉蹌著。叢家家自是不用說,從學前班到現在十來年從來就落不出頭十名,是上下公認的考試機器。比較愁人的隻有楊毅,成績單上的分數癲癇一樣,橫看成嶺側成峰。語文在全學校數一數二,數學分數常常還不如語文的零頭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