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日當晚，蘇徹與羅衣吃過晚餐，就匆匆道別離開了公寓。他這兩天都在集中訓練射擊技巧，剩餘的時間則用來偵察安仁傑一夥的動向。周末即將結束，安仁傑依然沒有什麽動作，蟄伏得非常徹底。

    飛車在距離角鬥場兩個路口外停下。由於表演賽的緣故，附近的街區從晚上六點開始就進入戒嚴狀態。

    蘇徹埋頭疾走，臨近野火角鬥場，人流逐漸密集起來。他偶爾需要從三五人的縫隙中側身擠過。表演賽野火啟動席位增容預案，借助於虛擬映射技術，平日可以容納十萬人的場地，今天可以足足坐下三十萬人，不論身處哪個座位，都能看到最佳的戰鬥場麵。好在野火對於這類比賽已經擁有成熟的組織方案，在角鬥場周圍開通了三百個通道分流人群，因而現場雖然十分擁擠，但並沒有發生意外事故。

    快到專用通道之前，蘇徹遠遠看到有幾波人朝他聚攏而來。他已經盡量低調，但這些記者無愧狗仔之稱，老遠就嗅到了他的行蹤。

    “蘇先生，請問你對這次表演賽有幾成把握？”“無可奉告。”

    “對於表演賽最後的冠名環節，你想到了什麽樣的終結技？”“無可奉告。”

    “野火為你選擇了‘不懈之裁決’這個稱號，請問你對此有何看法？”“無可奉告。”

    “很多人懷疑你在上一場對血腥艾莉的對決有作弊嫌疑，您對此如何回應？”“無可奉告。”

    “有小道消息說，你在布魯克林與一位神秘東方女性同居，是否屬實？”“你想找打嗎？”

    蘇徹像陷入了泥沼，拖著十餘位記者前進。前麵圍過來的一群熱血觀眾，衝著蘇徹大吼：“假打騙子滾蛋，漢尼克斯必勝！”蘇徹發現他越來越難以拖著這一堆人往前擁了。旁人見他停下，更加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像一群蒼蠅在你耳邊嗡嗡直叫，令人幾欲發狂。

    蘇徹正想著要不要踩著這群家夥的頭頂跳過去，一群警察終於向人群穿插過來，開始疏散這些圍觀群眾。為首的警察一拍蘇徹肩膀，原來是老何。

    老何拉著蘇徹排眾而行：“真想不到啊，我在樂土九年庸庸碌碌，你小子才來了一周就變成名人了。聚光燈下的滋味如何？”

    蘇徹苦笑：“別挖苦我了，我隻是個配角，拿來充數的。”

    “你倒是看得開。六點那陣看到漢尼克斯入場的陣仗，我算是長見識了。人群簡直跟瘋了一樣，拚命往跟前擁。大吼的，尖叫的，哭喊的，簡直像世界末日一樣恐怖。”

    “所以說，人氣低也有人氣低的好處，”蘇徹自嘲，“起碼不用被當大熊貓圍觀。”

    “還有更離譜的呢！不知道是哪個粉絲乘機揩油。我隻聽到一聲怒吼，人群像麥浪倒了一片。你是沒看到漢尼克斯的臉色，簡直精彩極了。那氣急敗壞的樣子，我猜是有人抓了他的褲襠！”

    蘇徹：“……”

    ……

    在專用通道入口告別老何，蘇徹剛進入準備區就被丹尼爾帶人簇擁了起來。斯塔爾帶著助手在蘇徹周圍指指點點一番，終於將最終造型搞定。這次他們給蘇徹換了一副東方俠客的裝扮，這套人設確實比原來的劍盾角鬥士打扮更加契合蘇徹的氣場。不得不說這些外國佬對造型的技藝已經爐火純青，甚至對東方文化的理解也十分到位，這套裝扮確實有幾分華夏武士的氣韻：孤傲、冷峻、寂寞。

    “不錯，不錯！蘇先生你穿這套人設簡直酷斃了。”斯塔爾對蘇徹的造型非常滿意，甚至搖頭晃腦地吟誦起來，“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想不到斯塔爾大叔你對華夏文化也有研究，這首《俠客行》我都未必背誦得了，真是慚愧……”蘇徹這是心裏話，早知道斯塔爾如此博學，早該跟他親近些才是。

    斯塔爾不怎麽領情：“早知道你小子穿這套人設這麽出彩，我就不給你申請用槍許可了。東方武士就應該舞刀弄劍才有格調，你小子腰上揣把槍簡直違和。我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知道大叔你人好，我會記下這份恩情的。”

    蘇徹抽槍在手中把玩一番。野火給他配的是著名的“黑程式”公司的n5式自動手槍。這把槍以程序真實還原了現世2048新款颶風，在百米內準確性非常可靠，可點射，也可連發，最高射速為每分900發。可惜野火隻給蘇徹配了30發子彈，因此隻能當戰略武器來使用。

    做好最後的準備工作，蘇徹在一片歡聲雷動之中走入場地。

    踏入角鬥場，蘇徹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立足之處是無垠的星空，雙腳就站在一片璀璨星係的中央，星雲在腳下旋轉變幻，場地核心是一片漆黑，如無盡洪荒中一道幽深的裂口，要將一切吞噬殆盡。蘇徹踩著星光前行，猶如神靈踏足虛空，仿佛即將發生的已不是凡人間的較量，而是神靈的審判，威嚴莊重、萬物懾服。

    數條光芒閃耀的光帶如星係的旋臂，環繞在星雲之外，旋臂上數以萬計的星辰上安坐著此戰的見證者，每一位觀眾便如一位觀戰的神祇，高高在上、貴不可言。

    這群星中最閃耀的一顆無疑就是漢尼克斯。他迎著浪潮般地歡呼走來，麵容比初升的朝陽更耀眼，深邃的目光令人沉淪。金色長發如獸王的鬃毛披散，赤裸的上身如巨匠雕塑的神像，堪稱完美。

    漢尼克斯的武器是一把背在身後的紅色大劍，劍長與身高等同，劍身光華流轉，頗顯不凡。他的左手上戴著一隻拳套，樣式普通，漆黑無光，這是野火贈送給他的告別禮物，被斯塔爾稱為破壞平衡的武器。

    漢尼克斯露出招牌式的笑臉，對著觀眾席頻頻揮手，所向之處盡皆激動莫名。有人高呼“愛你”，聲嘶力竭；有人又哭又叫，如亂如狂。漢尼克斯都坦然受之，偶爾還報以飛吻，立即迎來成片尖叫，甚至有人因過度激動不能自已，昏厥倒地。

    “漢尼克斯！—”一個超高分貝的女聲蓋過了在場所有人，引來角鬥士回頭一瞥。隻見一位少婦狀似癲狂，當眾掀衣，一對玉兔兀自顫抖不休。如果不是手中握著武器，蘇徹甚至以為自己誤入了別人的春夢。

    在這滿場激動喧嘩之中，也有兩成觀眾是為蘇徹在歡呼，按道理蘇徹也應該向他們致意，不過既然他的人設是孤傲的俠客，那麽冷漠一些也無妨。蘇徹像是闖入了異域狂歡節的沉思者，任由身邊沸反連天，他隻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他在離內場最近的位置上找到了老何跟潘兩人，這倆人正在努力向蘇徹揮手，他們的加油聲淹沒在沸騰的人潮裏，卻仍在極力表達支持。蘇徹對著他們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向場地中央走去。

    漢尼克斯終於結束了入場互動，他伸出一根手指示意觀眾們保持安靜，闊步走到蘇徹對麵。兩人相對而立，互相行了一個角鬥士的禮節。場外的喧嘩漸漸平息，所有人都期待著漢尼克斯會向對手說些什麽。

    在萬眾期待中，漢尼克斯抬手示意關閉語音同步。他的臉上洋溢著笑容：“mr. ann said hi.(安先生讓我代為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