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我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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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克林的某間公寓裏,羅滄海正捧著一本《左傳》苦讀。他們羅氏在百年前也曾是華夏漢人,在兵荒馬亂的年代下南洋討生活。百餘年過去了,羅氏依舊遵照先祖的遺訓,不曾遺忘了血脈和文化。這本《左傳》是父親羅星河要求他研讀的,羅滄海雖然學了多年漢語,也讀過少量古詩,但是要啃嚼這麽一部純古文的著作仍然很吃力。每到了讀書時間,他總是由不得頻頻皺眉。
“哈哈哈!”房間的角落裏,織帶著耳機觀看電視劇,看到精彩處還偶爾發出大笑。那笑聲陰森可怖,像是隨時都會斷氣一般。羅滄海將《左傳》合上,在客廳裏來回走動了起來。他們找的這間房子窄小簡陋,藏在布魯克林人口集中的住宅區中,唯一的好處就是真得很不顯眼。
羅滄海將唯一的臥室讓給了織。對方雖然實力極其恐怖,到底是老年人,而且還是三人中唯一的女性。他和冥河則一起在客廳裏打地鋪。
當他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的時候,冥河悄無聲息地從牆壁裏飄出來,在沒有外人的場合,冥河從來都不走正門。
一看到冥河,羅滄海立即停下了腳步,關切地問:“怎麽樣,除掉了嗎?”
“沒有,”冥河飄到沙發中,毫無形象地癱在上麵,“那小子絕非凡人,我跟著他到了夜空餐飲部,那裏人多口雜,不方便動手。直到那小子從側門走出,去到外麵的街巷裏,我剛跟上前,那家夥就像背後長了眼鏡一樣,撒腿狂奔。”
“後來呢?”羅滄海臉色很不好,逐漸陰沉下來。
“等我追上去的時候,那家夥已經喊了出來,驚動了路邊的兩個盯梢的嘍囉。”冥河繼續說,好像沒有看見羅滄海的臉色,“之前織在警戒的時候標記過那兩人,那是斯諾家的人,我不想打草驚蛇,就遠遠地窺視著。後來來了一輛警車,那小子跳上警車走了。”
“那人跟警局是什麽關係?”
“我沒敢靠得太近,臨行前羅爺特意交代過,盡量不要靠近官方勢力。”
羅滄海將目光轉向織;“織不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標記嗎?明天一早你們一起去幹掉他—”
“要殺那小子老身一人足矣,不過我預感事情不會那麽順利,你知道,我的預感一向很邪門的。”織繼續看電視。
“啪!”羅滄海把手中的書本狠狠摔在茶幾上,織從電視劇中抬起頭來瞅了一眼,摘掉了耳機。冥河則無所謂地在沙發上蠕動了幾下,還舒服地呼了口氣。
“不是在跟你們生氣,”羅滄海在單人沙發中坐下,“我隻是很後悔,當時沒有直接殺了那人。我父親讓我看《左傳》,書裏那些古人都是狠角色,該決斷的時候絕不猶豫,殺起人來從不手軟。我到底還是沒學會那份果敢,放跑了那人,又不知要生出多少變化。”
冥河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將墨鏡往茶幾一丟,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地位置打起盹來。
織從角落裏走過來,撿起《左傳》,把書頁重新整好。
“沒有當場殺人是對的,約翰?亞當斯的態度曖昧不明,如果我們貿然殺了那個小生,必定會給他留下殘忍好殺的壞印象。你應該看得出來,那個約翰對我們並不十分認同。隻是因為咱們給的價碼合適,他才勉為其難地來談合作。如果你當場就殺了那小生,約翰總裁保不準會怎麽反應。”
“這些我都清楚,可我還是不甘心啊。從現在所知的情報判斷,那個假服務生肯定是敵非友。讓他撞破了會麵,之後就難辦了。”
“你準備怎麽辦?”冥河在沙發上睜開一隻眼睛,這種時候,還是得羅大少拿主意。
羅滄海又開始踱步,他眉頭緊皺,思索了許久才開口:“冥河,你明天一早就去尋找新的會麵地點,最好晚上就可以安排見麵。織,你明天一早去除掉那小子。我現在就聯絡父親,讓他再緊急派遣兩位高手過來助陣。同時知會安仁傑,讓他做好隨時支援的準備。”
“恩,這就對了。沒有一帆風順的計劃,隻有隨機應變的智者。時候不早了,我這把老骨頭已經困的慌,早點休息吧。”織拍拍羅滄海的肩膀,往臥室挪去。
冥河在沙發上翻過身,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睡著了。
羅滄海喚出通訊器,在加密信道中撥通了一個號碼。
……
淩晨兩點,紐約市警局的看守所裏,蘇徹沉默地坐在角落。他雙腿盤起,五心向天,做出武俠片裏的打坐姿勢。這麽做當然不是為了修煉高深武功,隻是他發現在這副坐姿下更容易集中注意力。
蘇徹不是犯事被抓進看守所,實際上,是他拜托老何把自己丟進來的。昨晚老何在夜空接了蘇徹之後,本打算送他回海岸線酒店,但是在半路上,蘇徹發現纏在他脖子上的線圈一直沒有消失。這線圈無形無質,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它的存在,蘇徹也隻有在心如明鏡的狀態下集中意念才能感受到它。被這麽一個東西套在脖子上,就像給一條響尾蛇纏住一樣,蘇徹總感覺脊背發涼,就像有隻猛獸在身後吐氣一般。
思索了再三,他還是請求老何將自己投進看守所。沒有比這裏更安全的地方了。老何雖然有些訝異,到底還是信任蘇徹的判斷,回到警局疏通一番,終於將蘇徹“關押”了起來。
蘇徹已經連續數小時維持在心如明鏡的狀態下。他將意識沉入識海,集中所有注意力感受著那條細線的存在。他將感知延伸到脖頸,試圖用感知的末梢去推動細線。在兩者接觸的瞬間,蘇徹感到一股冰冷的脈動順著感知向自己侵蝕而來,這脈動中包含這無數惡意,像是惡魔的詛咒,又像是厲鬼的哀嚎。蘇徹強忍著惡心和不適感,繼續用感知的末梢去推動細線,隨著惡意的不斷湧入,他的識海中心已經變得一片漆黑。
這片漆黑帶給蘇徹極度危險的感覺。他做出了一個冒險的舉動,開始在識海中推動波瀾,讓海麵律動起來。起初隻是輕微的波瀾,之後化為潮汐,再化為浪濤翻湧,那一圈墨色在海水中分散,稀釋,惡心和不適感逐漸消退。
蘇徹睜開眼睛,他已經滿頭大汗。在感知中,那條漆黑的線圈依舊箍在他脖間,隻是不再釋放出讓他毛骨茸然的混亂氣息。
與這個東西拉鋸了四小時,蘇徹已經十分疲憊,他長呼一口氣,準備找個舒服的姿勢躺下—
“小夥子,你是剛簽約樂土的吧?”蘇徹躺要躺下,旁邊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話,把他嚇了一跳。
開口的是一個中年獄友,這人見蘇徹不答,繼續解釋起來:“在你的隨身終端裏,有一個虛擬世界真實度設置的頁麵,隻要把‘消化係統’的選項關閉,你就不用受苦了。”
“什麽意思?受什麽苦?”
“我看你一進看守所就一副便秘難忍的樣子,肯定憋壞了吧?這裏不像外界,沒有多餘的設施,咱隻能關了‘消化係統’一勞永逸啊。”
蘇徹“……”你才便秘,你們全家都便秘!
